易真就是再不想跟他说话,此刻也不得不搭理了。
“还有这种事……”
他转向李有灯:“那你怎么不上去?”
按照李有灯的性格,这会那群挡在她和熟男的人,应该已经被一杖打飞了才对。
李有灯愤恨地说:“我这身银粉可是要趁跳舞的时候擦在他的胸口的!被无关的人蹭掉了算怎么回事?妈的,真是想不到,千算万算,结果还是算漏了这个。小妖精玩的花样倒挺多……”
听见她气愤地称呼一个一米九的壮汉为“小妖精”,容鸿雪的眼角也不由得抽搐了一下。
“……行吧,”他懒洋洋地说,“跟我来。”
说着,他拉起易真的手,抬腿就往人群攒动的地方走,易真甩了一下,没甩开,正打算持之以恒地甩,容鸿雪压低声音道:“我给她帮忙,你给我牵手。”
易真僵了一下。
容鸿雪心满意足地牵着他,仿佛摩西分海,迫于超S级的气场和压迫力,兴奋的人群不约而同地安静了下来,惊惧地朝两边散开,让出一条路。人群的眼神跟着容鸿雪的身影转动,头颅也跟着他的身影转动。
人潮最中心的主角,是发如霜雪,肌肤蜜褐的塔卡梅耶,一圈美貌鲜嫩的少男少女围绕着他,祈求地看他手足无措的神情。容鸿雪在外围站定,沉声道:“劳驾——”
他的声音中含着某种不可忽视,也不可抗拒的东西。少女下意识转头,再往上看,只见一双幽绿深邃的眼睛,像隐没在暗处的妖火。
他们慢慢闭上了嘴巴,将那些繁花锦簇的溢美之词和银铃般娇美的笑声咽回了肚子里,默不作声地退到两边去了。
能在尼刻舞会上现身的客人,无不是贵族的后代,豪阀的子女,世家中最璀璨最耀眼的明珠。他们说一,明天太阳升起之后,帝国刮起的新一轮风潮就说不出二来。世界运转的轨迹都被他们所掌握,财富和权势也唾手可得,只能沦为这些人脚下的铺路石,手边的清洁布。
但他们不过是掌握了世界运转的轨迹,真正掌握了世界的主宰,此刻就站在他们面前!
——两位S级驾驭者之间的对话,除了第三名S级驾驭者,世上再无其他有资格插话的人。即便是皇帝,亦要为此再三斟酌。
那些痴缠的少年少女离开了,塔卡梅耶不由松了口气,但是看见容鸿雪的脸,他又把那口气高高地提了起来。
“大黑天。”他谨慎地打招呼,“你……”
他的眼神忽然变得古怪,在容鸿雪的右脸上停滞了刹那。不过,以S级的眼力,只需要千分之一秒的间隙,他已经看清了那片乱七八糟的重影,粗粗一数,居然有不下七八个叠起来的掌印。
容鸿雪淡淡道:“爱的印记。”
……神他妈爱的印记!易真好想给他后背来一锤,容鸿雪已经冲塔卡梅耶颔首:“你在找舞伴?”
塔卡梅耶:“对。”
容鸿雪往后一扬下巴,李有灯强掩亢奋得快要喷火的心情,目光灼灼地站在后面,摆出一个不胜婀娜的风流姿态,笑容妩媚,便如绝世的美人。
绝世美人白皙的皮肤银辉流转,绝世美人垂涎的眼神,同样在男人壮硕饱满的胸肌上流转。
“今晚我们要过双人世界,把她托给你。”
塔卡梅耶:“?”
他难以理解地看着随身携带十八名保镖的舍心:“那他呢?”
容鸿雪看起来颇为意外:“这些你都要?倒也不是不行。”
塔卡梅耶慌忙摆手:“不不不,我不……”
“那就她了,当我欠你一个人情。”容鸿雪二话不说拍了板,转身就带着易真离开了。
临走前,易真冲李有灯使眼色,不要浪费我交换了牵手权得来的机会,加油,你可以的!
李有灯简直大喜过望,对易真郑重地一点头,谢了好兄弟!
舍心嘬着薄荷芙莱蓓,叹息着摇头,可怜的圣四元德,今晚恐怕要像我手里的薄荷甜酒一样,被喝得一滴不剩了。
“你没有舞伴吗?”走出人群之后,易真问舍心。
舍心摇头:“我没有,但我可以有,我哥说如果我要找舞伴,可以找他,也可以找我妈。”
易真:“……啊这,那还是算了吧。”
容鸿雪静静听着他们说话,等到易真停下话头,他才说:“可以入场了,我和你,我们将会是开场舞的领舞。”
易真愣住:“我们?”
容鸿雪带着他往皇宫的方向走,沿途踏碎无数落花般的光影,他回答:“是的,往年的开场舞,都是由冠军来领舞,除了规定的宫廷舞步,还会有一支任由冠军自由发挥的舞曲。”
“按照今年的情况,你很有可能就是最终的冠军,因为你同时救了天都人,天都乌列也同意把这份荣誉与胜利归属给你。”
“为什么是可能?”易真问,“难道皇帝还有其他人选?”
容鸿雪笑了起来:“这个嘛,他倒是没有其他人选,只不过因为我那时候指着他的鼻子骂废物,可能他有点生气了吧?”
他惋惜地叹了口气:“真是个狭隘的统治者啊,一点都不够有容人之量。”
易真:“……”
算了,也就是别人都打不过你。
他领着易真,走了另一条路,穿过重重叠叠的天鹅绒帐幔,穿过那些用金箔、红宝石与绿松石装饰的墙饰,琥珀与宝蓝珐琅点缀的金银大烛台。世纪名家的画作悬挂在壁上,青铜和大理石的鬼神雕像栩栩如生,水晶素瓶静静落于宫室大大小小的角落,将身后那些漩涡和蔓藤的精致纹饰,雕琢着鸢尾与玫瑰的图腾折射出数倍的光辉。
星际时代的雕刻水准,已经能允许激光在纳米大小的地方落点,但易真还是一眼就能看出,这些令人眼花缭乱,美轮美奂的装潢,全是手工打制。
以羽扇遮面的淑女充当他们的引路人,领着他们来前厅等待,这间温暖奢华的厅堂中已经坐了许多眼熟的人,有当时红方的选手,也有蓝方的天都军官。易真和容鸿雪是最后一对进来的,当他们踏入这里,所有人都站起来了。
易真一顿,对容鸿雪警惕地低声道:“干什么,这是想打群架么?”
女孩们对着易真微微屈膝,裙裾盛放如美妙的名花,青年们则对着易真,将右手放于左胸,谦卑地躬身。
“这是感谢你的礼节,”容鸿雪垂下头,在易真耳边笑,“他们感谢你,在亚特兰蒂斯救了他们的命。”
易真摸了摸脑袋,他不太擅长应付这个场面,刚想说声赶紧起来吧不用谢,前方暗红与暗蓝交织的幕布便徐徐拉起,一束明亮的光从那里照射进来。
容鸿雪泰然自若,挽着易真的手就往前走,易真慌忙回头,看到那些选手朝他们转过身,却依旧保持着行礼的姿态。
他突然明白过来了,他们这是要礼送他步入皇宫的宴会厅。
空荡辽远的舞池犹如镜面般光滑,高旷的穹顶流淌着银河的星华——这间宴会厅竟然足有八层的高度,上面满满当当的,全是人。
众目睽睽之下,容鸿雪脱去手套,隔着流水般丝滑的外袍,揽住易真的腰肢,轻而优雅地滑进舞池中央。这时候,那些选手们才携着舞伴鱼贯而入。
旋律明快的圆舞曲环绕舞池,易真之前已经恶补过宫廷舞的步法,此时不求表现有多惊艳,只求不出错就行。反倒是容鸿雪,他的身形堪称一个风度翩翩,举手投足间,仿佛浸淫宫廷生活多年的浪子,不仅挑不出一丝差错,连易真都被他带得轻松了许多。
“你跳得很好。”易真忍不住说。
容鸿雪笑了:“因为我也在这上面丢过人,所以不得不强迫自己做到最好,或者说毫无破绽。”
舞曲变调,舞者也跟着齐齐旋转,女伴们的礼服裙绽出巨大的靡丽花朵,发簪镯环叮当作响,易真的袖袍亦飘然如云,在舞池中心旋开。
容鸿雪低头笑道:“接下来——”
“……我进你退。”易真不情愿地说,“小心我踩你一脚。”
“你不会的,”容鸿雪说,“你和我一样,都是追求完美的人,怎么能让不和谐的音符来打断这支完美的舞?”
易真哼了一声,不过确实没有踩上去。
第一支舞跳完了,舞伴们相互致意,易真也朝容鸿雪微微颔首,等待着第二支由他们自由发挥的舞曲响起。
其余选手们纷纷退到一旁,那支早该奏响的舞曲却迟迟不至。沉默蔓延的有些久,四周的选手们疑惑地相互探看,围观的宾客同时议论纷纷。
易真眉头微皱,他和容鸿雪对视一眼,在彼此的眼中看到了答案。
自由发挥,所以自觉被得罪狠了的皇室压根不打算给他们播放背景音乐,真正地任凭他们自由发挥了?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在评论区看到一条超级好笑的评论
大黑天:小真出事了,我的心也要跟着死了
易真:你的心死了,你的嘴巴还没有死,你还会强吻别人,可怕的很!
笑得我直咳嗽
☆、第110章
那一瞬间,容鸿雪的眼神中闪过杀意,看着易真的时候,那丝杀意又转眼消弭不见,快得仿佛是幻觉。
渐渐的,嗡嗡的议论声也停下了,满场寂静如死。容鸿雪笑着伸手,掌心与掌心相击,发出清晰明亮的“啪”一声。
易真:“?”
易真不解地看着他,犹豫了片刻,用鞋跟轻轻打了一下地板,同样发出“嗒”的清脆一声。
不得不说,皇宫宴会厅的地板堪称光可鉴人,一整面水晶玻璃就像冬日的冻湖,闪滑得可以当镜子照,稍有不慎,人就得在上面摔十八个大马趴。因此要在上面跳舞,鞋底必须经过特殊的处理。每一次抬腿落脚,女孩轻盈的宝石高跟鞋就像玉珠落盘,男孩坚硬的鞋跟也能踩出清亮的击打声。
此刻易真轻缓地点地,便如鸟嘴啄冰。
容鸿雪笑了起来,他的手掌连续拍打,鞋跟亦轻快地踏在地上——他在用身体奏乐,整齐划一的节拍从他撞击跌宕的掌心,以及发出踢踏震颤的地板上敏捷地流淌出来。
他这时不像倾世的杀神了,那双眸幽深,神情专注,更像宫廷中顶级的舞者,不惜用最多情最放肆的舞步,来邀请眼前的人。
——《Libertango》,自由探戈,在危险和激情中徜徉的舞曲,弥漫着烈火与爱的气息。
易真也笑了,他欣然应战,一把拉过容鸿雪的手,扣上他坚实的肩颈。没有铿锵婉转的小提琴,也没有低沉迎合的大提琴,乐队静止不动,宴会厅犹如清晨的黎明静悄悄,只有他们的步伐犹如一阵骤狂的急雨,将水晶玻璃也打出回荡全场的响板。
宫廷舞步持重端庄,把每一丝由岁月沉淀出的优雅,通过手臂轻舒、裙摆旋转的柔缓动作展示出来,然而此刻他们的舞步就像在刀尖上跳跃,或者干脆践踏着刀尖跳跃!
强有力的摆头,杀机图穷匕见,在这场只有鞋跟和手心拍打的舞曲中,舞者不光要相互配合,更要彼此博弈。他们的呼吸交错相融,揽腰环肩、十指相扣的模样是那么亲密动人,眼神中却仿佛有火花迸溅。犹如两头相互挑衅的狂兽,在斗兽场的中心若隐若现地呲出彼此的獠牙,时刻等待将对方一击毙命。
又一个大幅度的盘旋,易真的衣袖不再柔软如云朵,它凛冽地滚动,像是所有致命的海潮都在其中隐忍不发。他的五指张开,已然按在了容鸿雪的后颈上,那如玉的修长指节,竟在星光与灯光下折射出刀锋的雪色;容鸿雪的手臂则带着绝对的占有意志,牢牢禁锢住他的腰肢,不让他从身边逃开分毫。
先前的宫廷开场舞,宛如一个朦胧靡丽的幻梦,香水的气息弥漫,金粉和银粉的光辉也弥漫,然而现在这场危机四伏,杀气四溢的探戈,却将一切美好的伪装与掩饰都撕得粉碎。
绝端的冰冷和沸腾,凶险与高傲,在所有围观者的肌肤上,逼出了倒竖的寒毛。
再一个三百六十度的转身,宴会厅也被庞然笼罩的黑暗吞没!惊惧的抽气声里,只有一束璀璨的星光被允许离开漆黑的牢笼,照耀在舞池内部唯一一对舞者身上。
黑雾涛涛翻涌,他们便如同在云海中漫步,星辰的光辉和他们遥相呼应。
退步、前进,再转头,容鸿雪的嘴唇擦过易真的唇角,两个人的肌肤不曾触碰,但吐息已经近到再无可近,以假乱真的亲吻,伪装成了一瞬耳鬓厮磨的表象。
容鸿雪的精神力外放,无形中等于一次极其强有力的震慑和威胁。乐队像是终于回过神来,指挥急忙抬起手,小提琴丝滑如流水,淌进舞池中央,继而古老的管风琴轰然奏响,激昂热烈的乐声在群星间颤动,霎时将气氛推至顶点。
他们无需再用身体打拍子,舞步也随即变得更加游刃有余。容鸿雪握着易真腰腹的手掌心滚烫,他哑声道:“……你跳得很好。”
易真挑眉:“你也不赖。”
此刻已是临近曲终,强如雷霆的鼓点撞进管风琴的轰鸣,易真的身形缥缈似流云,盘旋的动作却迅疾得像是穿云破雾的闪电,衣袖飞扬缭乱,光影的变幻同样无穷莫测。
最后一个鼓点,最后一瞬终结,容鸿雪猛地抱住了易真,自身亦被他带的旋转起来。鼓点蓦然停顿,乐队缄默,四下里鸦雀无声,易真的身体后仰,容鸿雪则搂着他的腰,身体前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