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说法没有错,但我最讨厌有人在我说话的时候擅自接话!”少年阴恻恻地说,“我要找的人,你们找到没有?”
林间沉默半晌,另一个人出来回答:“殿下,您遇到的忤逆之徒应该是伪装了样貌,所以……”
易真想,他们说的这个忤逆之徒,不会就是我吧?
少年沉默了半晌,低声道:“算了。”
他虽然性格骄横,但还分得清轻重缓急,想了想,他不甘心地说:“等正事办完了,我一定要找到那个贱种!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当然,最好是活的,敢捏走我的蜘蛛,我一定要让他被毒虫活活咬死!”
易真想,哦,果然是我。
随后便是一阵沉默,这小子还有几分谨慎,在没有确认周围是百分百安全的前提下,一个关键信息都不肯透露。易真听他们说了一会话,只提炼出一些边角料。
——这小子要搞事,搞事的战场就是整个胧华星,并且他需要这上头的选手越少越好,似乎是联合了什么其他势力。而他要看住的关键人物,出身不凡,手上有很多底牌,不容易被淘汰。
易真几乎是立刻想到了一个目标。
娜塔莉娅·赤红龙。
这时,先前派出去的三个人全都面色凝重地飞掠回来,向那少年禀报说:“殿下,B组的三个人都死了!我们沿着追踪芯片过去看,他们……应该是遇上了炼金术士,连尸体都化成水了!”
原来还有追踪芯片,易真想,据说这种芯片的大小都是纳米级的,他用的也不是概念级的毒素,不怪蚀骨灵蝎失手。
肩膀上的蝎子颇通人性,易真心念一动,它也隐约感到了饲养员在想什么,当下就不满地弓起了身子,想要扑上去大开一场杀戒。
易真拿食指轻轻按住了它。
少年瞪大眼睛,厉声叫道:“什么?!他们失手了,还放跑了人!”
易真看他满脸戾气横生,知道他不能吃人肉,这会要是能吃,他早就抓过一个下属,去发狂撕扯对方的脖子了。
他气得满地团团乱转,与此同时,隔了大概五十米远,易真对面的灌木丛蓦然一晃,又一分,来了个人。这个人明显是拿了根树枝来探路的,居然一点也不顾忌,将草叶打得动静分明、哗哗作响。
易真不由心中一跳,也不知道来的人是哪个背时鬼,竟然赶在这会儿打扰这群胎神的集会……
少年猛地转过头去,以骇人的眼神锁定了灌木丛,诸多黑衣人也严阵以待,袖中武器闪光。
“嗨……嗨?”来人傻乎乎地伸出一颗脑袋,海藻绿的长发在脑后扎了个马尾,“请问,我能问个路吗?”
这一刻易真瞳孔地震,李有灯从他肩上望过去,也瞳孔地震了。
问……问你妹的路啊!你他妈白痴也要有个限度好不好!!
——这个误入杀场的背时鬼不是别的,竟是易真和李有灯想尽办法也找不到行踪的德斯纳星未成年人,舍心。
这落差感,就像穿过传送门的野比大雄傻傻闯进了灭霸军团的议会现场……而且他身边还没有哆啦A梦保驾护航!
【主线任务:援救已触发
任务内容:飓风营救,说来就来
时隔多日,我终于再次见到了舍心,但这个倒霉催的傻白甜居然就这么大剌剌地撞破了人家反派商量干坏事的现场……
我的朋友不多,还欠他人情,看来这次又得我上了。
任务奖励:紧背低头花装弩制作材料包x1】
“找机会带他跑!”易真低声道,他已经戴上了那副矿精甲套,“就去我们约定的地方,带上面罩。”
他从芥子豹囊里抓出六枚血蒺藜给李有灯,“你的手套呢?皮肤别碰到这个。以防万一,谁来追你,你按下机括,装作慌乱地往他脸上扔,这群蠢人一定会拿手抓住,到时候你只管往前跑,再不要回头了。”
“我明白。”李有灯接过,收起长杖。
少年的脸上已经看不出生气的模样了,他朝舍心招招手,笑眯眯地说:“你迷路了啊?你来,我找个人带你出去。你想去哪?”
舍心身子后仰,他误打误撞地走到这里,一路都看不见人,听到不远处隐约有说话的声音,还以为是普通选手扎堆的地方,于是赶紧走过来问问路——他这几千年的岁数不是白长,但究竟是被长辈和哥哥保护的太好,就连胧华星上,有选手看出他是德斯纳星人,都赶快放他走了,没想到这下会捅这么大一个篓子。
他察觉到眼前的少年并非善茬。
少年脸上已经弯起了甜笑,他是个孩子,孩子总是擅长用最无害的表情撒娇的,这有利于他们向长辈多讨几颗糖果解馋。
他此刻就很想解馋,用舍心的鲜血和惨叫,来缓解他的馋!
“你害怕了?”少年柔声说,“别怕,你确实闯进了我们私人领地,这是件很没有礼貌的行为,不过,我愿意宽恕你,因为我今天晚上真是太倒霉了,所以我想做做好事,给自己积攒一点好运。”
他伸出了手,做出邀请的姿态:“来吧,你……”
他忽然噤声了,黑衣人全都怫然色变,齐齐拔出等离子轨道枪,对准了少年。
准确来说,是对准了少年身后的人。
那副精光闪烁的甲套发出细微的“咯啦”声,轻轻横扣在少年的脖颈上。
易真就像一团虚空中行走的影子,悄无声息地从他身后浮现出来,笑道:“我听说,你很想做好事?”
☆、第51章
少年僵住了,他引以为傲的,用来威慑下属的小蛇刚刚在他肩上立起身子,就被易真猛地扯住,飞摔到了窸窸窣窣的丛林中,不多时,空气中就窜起了细细的血腥味。
易真很爱毒物,但可惜的是,他只爱自己的毒物。作为一个跟蚀骨灵蝎和美人三笑这种大杀器日夜相处的毒师,易真心里很清楚,悉心调养的心头宠,是始终不能为他人所用的,所以即使少年落在他手里的毒物全都是万里难得一见的奇珍,他也丝毫不觉得怜惜。
阿佐特的小王子已经开始发抖,惊怒交加的发抖,他的嘴唇哆嗦,胸膛也不停地起伏,不过他非常识相,再怎么抖,挨着甲套的脖子也岿然不动,像凝固的一段木头。
“晶紫色,蛇眼如同重叠的虹圈,它的毒液不会使人立刻丧命,却可以把人的感官放大几百倍,任何细微的触碰,落在肌肤上都像是千刀万剐……紫牙龙蝰,小王子,你好大的手笔。”易真轻轻地笑,特意压低的声音不辨男女,“这可比上次的噬金络新妇珍贵多了,对吧?”
少年瞳孔骤缩,神情仿佛被雷劈过一下:“你!是你……居然是你!”
“不是冤家不聚头呀。”易真笑道。
少年极欲挣扎,他一动,易真立刻缩紧了手:“别动,这东西很危险,要是因为乱动,一不小心把脖子挣断了,可不能怪我啊。”
矿精连撕机甲都轻轻松松,怎么会将人的身体当一回事?因此,他的脖颈立刻被血濡湿了一圈,淋漓地滴了下去。
少年顿时僵住,他慢慢垂眼,借着明亮的月色,他同时瞥到了易真的手腕,看清了那似银非银,似金非金,光华内敛的材质。
“……矿精。”他嘶哑地说,“你是谁?”
他心中已经卷起惊涛骇浪,他一向凭自己精准毒辣的好眼神为傲,正统的皇室血脉就要做到这样,见遍天下最好的东西也毫不在意,只是用轻蔑的态度去用奇珍异宝点缀自己的长袍和冠冕。
但是这一刻,他宁愿自己是瞎了。
矿精是什么东西?它既是矿母,同时可以称它为矿石中的皇帝。以亿万年为基底生成的一整颗矿星,也不见得能养出指肚大小的一滴,它永远只生在矿脉的最深处,一个以采矿为生的矿场主,很可能一生都见不到一次矿精的影子。
正因如此,它才是真正的无坚不摧,这是宇宙的精华,众神的造物。供奉皇室的五座S级机甲,皆在铸造过程中融进了一滴这样的东西,以此征兆皇权的尊贵与荣光。
假如在这一秒之前,有个人对他说,殿下您知道吗,天底下竟然有人用矿精做了整整一副手套耶!他必定会在哈哈大笑一阵之后,赐予那个人痛快的死亡,因为他固然撒谎,有欺君的嫌疑,可他也贡献了一个荒谬的笑话来供自己娱乐。
然而这一秒之后,他不得不相信世上有这样荒谬的事情……天底下竟然真的有人用矿精做了整整一副手套!
“一个普普通通的参赛选手而已,”易真回答,“我不是说过了,应该离我远一点,否则会很危险,你怎么不听话,是不是吃到教训了,才知道难受?”
少年咬紧嘴唇,脸孔也隐隐地扭曲起来,以往都是他让别人气得说不出话,宫廷中的贵妇讨好他,年轻的淑女们愿意为他拈酸吃醋,即便打着喜欢自己的名号,她们也只敢用又轻又软又香的羽毛扇柔柔打一下自己的小臂;大臣们也知道他的性格,不敢同他计较;成群的年轻侍女,他看中谁就把谁按在床上,讨厌谁就挖掉她的眼睛,将她溺在虫坑里……从来没有一个人,从来没有一个人,能像身后这个逆贼一样,无耻得叫他浑身发抖!
什么叫离我远一点……全星系都是他家的领土,他想去哪里,还需要避开这个逆贼?
然而他不敢太大声的说话,这副矿精甲套已经嵌得很紧了,他再一激动,锋锐的指尖一定会割破他的喉咙。
“放开殿下!”黑衣人沉声说,“否则,你所有的家人和朋友,都要受到极刑的处罚!”
易真险些笑出来,他真想说罚去罚去,我的家人朋友你们想极刑谁就极刑谁好吧?真要能把容鸿雪极刑了我算你们牛逼大大的有,能极刑舍心同样可以算有本事……前提是你们能扛住他家里人,还有德斯纳星系那群万年老怪物们的狂轰滥炸。开头两个已经是千难万难,剩下一个李有灯,我看你们的爪子也越不过来。
“哦哦哦,”他淡淡开口,“我好害怕啊。”
趁易真吸引了全部黑衣人的注意力,李有灯猫着腰,偷偷绕圈溜到后面,扯了一把舍心的袖子,拽下面罩,对他比出嘴型:“走!”
舍心顿时瞪大了眼睛,李有灯不管别的,先带着他朝毒沼区的方向拔足狂奔。
“有灯?!怎么是你!”舍心压低声音,在陌生的星球见到他为数不多的友人,简直就像一场梦一样,“你怎么在这里?”
“白痴,都不知道提防的么!”李有灯气得骂他,“你知不知道那是谁,就敢傻乎乎地跑过去!”
树梢随着他们狂奔的风声,发出刷啦刷啦的声音,舍心沉默了一下,说:“他是爱凡·阿佐特,阿佐特皇帝的小儿子。”
李有灯没好气地道:“现在你又知道了?”
她仍然心惊不已,爱凡·阿佐特,全天下只有五个人能够使用这尊贵的姓氏,帝王诸多的私生子们无法使用,簇拥着王座的皇亲国戚们亦无法使用,如此看来,那小子确实有猖狂的资本,他委实是踩在权力巅峰的统治者之一。
“那个人……”舍心一边被她拉着跑,一边回想刚刚的场景。
“那是易真。”李有灯回答,同时挥手拨开前方茂密的树杈。
“易真?!”舍心更惊讶了,他急忙甩手,“不……那我们赶紧回去救他啊!那么多A级,他怎么撑得住?快回去,我还可以召唤母星……”
“跑吧你就!”李有灯不客气地拽着他,“现在我们回去,才是扯他的后腿!”
易真见他们跑走,内心确实松了一口气。
主子在自己手里,如同挑了一块喷香扑鼻的肥肉在这些狗面前,他们哪来得及关注有谁离开了?都眨也不眨眼地死死盯着易真。
易真笑了笑,他掐着小王子的脖子,一步步地往后退。因为害怕钳在脖子上的甲套,爱凡不敢反抗丝毫,往往易真退一步,他要急忙跟着退一步半,单看他的做派,倒像是迫不及待要往易真身上贴一样。
易真忽然打了个唿哨,所有黑衣人的身体都是一滞,但他只是为了把蚀骨灵蝎叫回自己的芥子豹囊里。听见饲养员的呼唤,蚀骨灵蝎急忙撇下吃得乱七八糟的蛇身,想了想,它又挑出毒腺,夹着蹦哒到了易真的腰间。
易真笑道:“走了!”
“了”字未出口,他已化作一阵暗黑的狂风,卷着少年就跑出了几十米,要是有不知道内情的旁观者,肯定以为这是黑山老妖劫掠清纯少男的戏码,在几千年后活动复刻了。
随从们厉喝道:“追!”
黑夜就是易真最好的保护色,他的呼吸微弱如丝,体温与寒凉的夜晚化为一体,摩罗幻身发动起来,使他完全融化在了婆娑摇曳的树影里,而且他并不是单纯地挟持人质,只听清脆的“咔嚓”两声,爱凡大声惨叫——易真果断卸掉了他两臂的关节,像背麻袋一样,把他软趴趴的胳膊一勒,将人质仰面扣在了自己背后,有效制止了身后打冷枪的行为。
爱凡面色惨白,雪雪喘息,冷汗涔涔落下,打湿了他的鬓发。他并非不能忍痛之人,正相反,他对痛觉的触感非常迟钝——也只有这样,他方能对别人的苦难无法感同身受,把看人挣扎哀嚎的行径当做一种乐趣。
可易真压根不是单纯的卸膀子,他戴着甲套,用力抓捏手臂肩头的时候,五指已经像挤压一团烂泥那样,轻松揉烂了他的血肉,再加上关节脱臼,内外交加,第一次叫爱凡尝到了足够多的苦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