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鬼静静引燃火焰符咒,怒窜的火舌落入她的双眼,像极了那一天那场惊心动魄的大火。
她没有告诉程未晚的是,她死时怨气极重,比寻常的灵魂要重上许多,因此无法消散,且拥有生前记忆。
同年胡小雪嫁人之后,她趁着胡老汉睡熟,以一个亡魂之躯,在那座破败不堪的房子里,她长大生活了十五年的地方,引燃了一场惊心动魄的大火。
胡老汉抱着他的金银财宝,死无全尸。
而她在那场火里,获得永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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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沦陷
火焰终于停了。
女鬼握着手中那张发烫的符咒,愣愣的。
她将娘娘封印在了这张符咒之中。
她纵火烧死她的父亲,又将妹妹封印,令她永世不得超生。
自己却拥有不死之身,将永远带着这些罪恶,在世人看不见的阴暗角落,独活。
女鬼感觉到疲惫,她将这张略显粗糙的符咒送到程未晚手上,抿唇道:“我将她封印在里面,终年受火炎煎熬,让她在那里面赎罪吧。”
程未晚不动声色地瞥了一眼仍旧在装睡的章成灿,又收回视线道:“你呢?”
女鬼扫了一眼忠心护主,一心替孟先觉疗伤的乌重,轻声道:“希望我能像他那样吧。
“有缘再见。”
程未晚伸手欲拦,可仅仅是一个眨眼的空当,程未晚觉眼前一花,嫁衣女鬼的身影就消失在自己面前。
与此同时,因娘娘被封印的缘故,那些横七竖八躺倒在地上的尸体受傀儡咒影响,顿时沙化,那些娇美纤弱的身躯真真正正地化为一抔黄土。
章成灿掐准时机,醒转过来,望见这些一动不动,半边身体化为飞灰的女鬼,登时来了精神,提剑猛挥,剑落下之处扬起一片飞尘,似在彰显自己的强大。
程未晚见章成灿这样实在觉得他给天门丢人,定定心神,按捺住自己心口压的那一口气,才道:“章成灿,那些鬼已经失去了行动能力,我劝你还是歇些力气吧。”
章成灿大吼咆哮,胡闹了一通却也满身是汗,他气喘吁吁,好像经历了一场大战那样,似乎对自己的表现还非常满意,直到这时,一直暗中跟踪他们,躲藏起来的魏庄和朱曲才现身,略有些尴尬地站在章成灿身后。
程未晚不想与章成灿有任何交流,他望了望孟先觉那边,抿唇,将手中那张火焰符咒轻飘飘地扔给章成灿。
转身便走。
而章成灿手忙脚乱地接过那张符咒,在看到符咒内容的那一刻,他眼中释放出了贪婪的精光。
不管怎么样,符咒在他手里,那这个困扰百户村数百年的鬼娘娘,就是他封印的!
所有功劳都将属于他!
凌肆夭在系统空间内,忧心忡忡地看向章成灿:“晚晚,这么做真的没问题吗?”
程未晚身心俱疲,道:“有没有问题,我也会让它没问题的,况且,章成灿这种急功近利的人正缺一个这种威名远扬的机会,在把自己吹捧出去的同时,也不会忘了踩一脚孟先觉的。”
凌肆夭有些担心地看着程未晚。
察觉到凌肆夭的沉默,程未晚道:“我没事,剧情一定会正常推进的,凌肆夭,我们回天门吧。”
凌肆夭稍怔:“我们不是还要做些准备,伪装一下身份?”
程未晚望着昏迷不醒的孟先觉,低声道:“不用了,现在没有主仆咒印,我还怕他做什么。”
在走之前,程未晚深深地望了一眼孟先觉,终是见不得孟先觉那副萎靡的样子,趁着凌肆夭不注意,静悄悄地往乌重手里放了一小瓶丹丸。
程未晚不着急,一路慢慢悠悠地回了天门。
离开的时候,他还特意回头望一下村口的那块巨石,发现巨石之上空空如也,再没有那个嫁衣女鬼的踪影了。
路上他听了许多传闻,比如天门有一个新晋弟子厉害得不得了,第一次出任务就把百户村那个缠人的怪事给解决了。
还有人说那个女鬼有三头六臂极难对付,这个新晋的弟子一出手就威震八方,直把女鬼打得跪地求饶。
还有人说……那位与这个新晋弟子一同前往的领队师兄,其实是个没本事的草包。
甚至还有人说,这个师兄和鬼沾点关系,搞不好是个鬼修。
一路上程未晚都听着这些似真似假的话,全当消遣,一乐便也过去了。
但他和凌肆夭都知道,剧情在向他们希望的方向发展。
边吃边玩边赶路边休息,足足过了半个月,程未晚和凌肆夭才到了天门门口。
孟先觉强行剜除主仆咒印之后,身体虚弱得厉害,整整昏迷了三天。
幸好常央山的丹药已到,乌重在旁一直守着,从未离开过,才等到孟先觉脱离危险,睁开双眼的那一天。
孟先觉醒来第一件事就是坐起身,四下张望,刚醒来时人通常都是不清醒的,看见身边有个人影,张口便要喊“晚晚”,可当双眼聚焦,看到的却是乌重的时候,眼中凝聚起的精光也在刹那间消失。
乌重低首行礼:“主上。”
孟先觉轻轻颔首:“他呢?”
乌重闭口不语,目光不敢望向孟先觉。
见状,孟先觉也明白,程未晚他们是先走了。
只是在他刚要下令动身赶回天门时,乌重突然抬手,掌心静静躺着一只雪白细腻的瓷瓶,瓶口拴着一条红绳,尾端打了一个漂亮的结。
是程未晚的风格。
孟先觉迅速将那小瓶丹药握在掌心,感受着瓶身的温凉,心也渐渐静了下来。
忽然感到身旁空气灼热的温度,他扭头去看,屋内凭空多了一个红色的身影,乌重脸色骤变,拔刀欲战。
女鬼没有战意,她静静地欠身行礼,望向孟先觉的时候,唇角挂着浅淡的微笑。
乌重负手立在孟先觉身后,只审视着女鬼。
孟先觉把玩着手中的瓷瓶,沉吟许久,道:“你想跟着我?”
女鬼道:“的确是这样,不过说得更准确一些的话,是我想进入海上明月楼。”
孟先觉还是那副表情,只不过暗中捏着瓷瓶的力道大了一些。
“你为何想进入海上明月楼?一旦与我结成契约,这意味着你永远失去自由,即使你有不死之身,在我死的那一天,你也无法摆脱我,甚至还要永远被囚困在楼阁之中……”
“如果某天……”
女鬼接过他的话:“如果某天你体内再没有鬼气供养海上明月楼,我们只会被空间裂缝活活挤压到魂飞魄散,只要进去了,就永远出不来。对吗?”
孟先觉抬眸看她。
女鬼轻笑着道:“我只不过是对那只小赤金兽感兴趣而已,我仔细想了想,投靠你,似乎是我接近他最快的方法。”
孟先觉眸光顿时冷厉,“腾”地站起了身。
那目光有如实质,女鬼霎时也感觉到身上阵阵发寒,她忙道:“我只不过对他的来历感兴趣而已,不会对他做什么。”
“而且,我有一件很想得到的东西,代价是我的自由,我心甘情愿。”
女鬼担心孟先觉误会,连忙补充:“放心,那东西不是你那小赤金兽。”
孟先觉眸光微动,终究还是答应了女鬼的要求。
并为她起名,姬雪。
姬雪微愣,积雪、鸡血、积血?
孟先觉望向远处天光与雪连绵的一片苍白原野,淡声道:“姬雪。”
孟先觉并未在百户村多做停留,他觉得身体稍有些好转之后就召出灵船赶回天门,仅用了两天一夜的时间。
而那些乱七八糟的流言,是在他到达天门之后传到他耳朵里的。
平日里那些对他尊敬有加的弟子遇到他之后纷纷将头低下去,假装在忙自己手中的事,一副根本没看见的样子。
还是连珠峰上的小道童见到孟先觉,将最近天麓那些离奇的传闻给他大致讲了一遍,也将天门之内的现状简单介绍了些,孟先觉这才清楚。
在人前孟先觉隐藏得很好,可回到自己的小院之后,那股郁火怎么也掩藏不住,他稍显烦躁地在屋内踱了两次步,垂眸,竭力压制住自己纷乱的心绪,坐下,唤来乌重。
“乌重,那日情况如何?”
乌重单膝跪地,他知道孟先觉在说什么。
也知道孟先觉把他唤来,是求一个真相。
一个所谓的,将现下他所知道的那些事情,尽数推翻的真相。
乌重跪地,低着头,一字一顿道:“那日,程前辈的确将符咒交给章成灿,章成灿不劳而获,散播流言,并诋毁您的名誉。我这就去……”
乌重想说这就过去,解决了章成灿。
可一抬眼,看见孟先觉在竭力调整呼吸,胸腔不断起伏,似乎有些难以克制,良久,他掩藏好心中情绪,沉声道:“不必,留着他有用。”
乌重低头称是。
孟先觉微微眯起眼睛:“听说章成灿将一大能接来天门暂住,奉为上宾,可有此事?”
乌重道:“确有此事。”
孟先觉抬眸:“乌重,你说那位大能,会是谁?”
乌重乍一听到,刚要从头到尾为孟先觉认真地分析一遍,但恍惚间他看到孟先觉的神色,顿时收住话口,道:“属下猜测,章成灿收了那张符咒,心中念着知恩图报,而且据属下了解,程前辈在天麓并无固定住处,章成灿若想报恩,提供一个固定居所是最为容易的。
“所以,那位大能十有八.九就是程前辈。”
乌重一番话说完,略有小心地看了一眼孟先觉。
孟先觉无悲无喜,低声道:“我知道了。”
见孟先觉已经陷入沉思,乌重静悄悄地退下。
一连十数日,天门之内的气氛变得诡异又沉重。
玄微听闻章成灿立下大功,特意破关嘉奖,专门为章成灿举办了一场论道会。
论道会举办的那一天,玄微坐在上首,章成灿坐在玄微身边,周遭大能满座,甚至清月湖的顶级修者也来了两位。
而那时孟先觉盘坐在静室之内,吸纳消化被他贮藏在体内,无可消解的鬼气。
在程未晚到达天门的那一天,乌重前去静室,想对孟先觉汇报一些近期他监视章成灿时得到的信息,但当他躲避重重看守,走到静室门口时,却发现,孟先觉人已经不见。
第53章 流言
三千玉阶,斜阳洒落,一道身影长久地伫立在那。
程未晚从灵船上走下,一眼就看见了孟先觉。
多日未见,孟先觉的气色比那日好上了很多,只是身上还缠着一股经久不散的病气。
孟先觉僵立在那,以长阶为衬,白衣素冠,竟显得有几分羸弱,他望着程未晚的动作,轻声道:“还走吗。”
程未晚落地之后,乍一听到孟先觉的话,身体僵了一瞬,转头说道:“看情况吧。”
话说完,他微微垂首,与孟先觉擦肩而过。
凌肆夭跟在程未晚的身后,与孟先觉有一刹那间的对视,也很快就转移开了视线。他只跟在程未晚身后,一同迈上三千长阶。
孟先觉的脸色终于有了变化。
前一世的那些,加诸于他身的苦难和磋磨都重来一遍,污名、谩骂,他相信再过不久,玄微就会安排章成灿与他一同管理连珠峰各项事务。
论道会他没有去,那些弟子仿佛也都忘记了他的存在,只有魏九央还想着他,去万象峰的静室找过他一趟,告诉他论道会的事情。
即使被冷待,他的心也半分不曾乱过,因为他知道,现在的他与上一世是不同的。
但现在,程未晚以一种令人难过的方式对待他,这让他原本平静无波的心涌起些慌乱。
孟先觉因熬了太久,心头又凭空涌上负面情绪,眼眶稍有些发红。
但无法避免的,眼神一刹变得有些幽暗,他望着一步一步向上的,快要融进暖红夕阳之中的身影,喉结静悄悄地滚动了一下。
最近有些风言风语,说有些村镇爆发尸祸,无知觉无痛楚的鬼尸简直比军队还要厉害,他们肆意撕咬,无法无天地传播着尸毒,正常的人处在这种环境之下,根本无法自保,他们跑不过,也打不过,唯一的结果就是被这些鬼尸咬中,从而变成和这些丧心病狂的鬼尸一模一样的东西。
但一般传出这些消息的都是在常央山辖区之中的,常央山还没发话,各方人士就只以为是那些凡人看到了或听到了什么有趣的志怪故事,神经兮兮地传。
因此各方都没有当一回事,这则消息也不过只是坊间流传的而已,家家户户还是该干嘛干嘛,全当个笑话听了,因此没有人当真,这则消息也没有传到天门。
孟先觉坐在木椅上,静静听着乌重的汇报。
乌重先是将他所调查到的常央山那边的情况,整理成册,给孟先觉过目。
孟先觉显然对这些不感兴趣,他接过册子,只是草草翻阅几页,便放到一边去了。
乌重见孟先觉如此,不再说话,又道:“主上,我最近在暗中观察章成灿,我发现他似乎有在与人暗中接触。”
孟先觉托着腮,心不在焉:“和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