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发部经理哑然失笑。没再说什么。
楼下,程浪踩着晚上九点的秒针上了台。台下客人一看到程浪就开始兴奋。
程浪很敏锐的嗅到了空气中不怀好意的氛围,忍不住说道:“承蒙诸位抬爱,我听说大家经常在各种场合帮我扬名立万——”
话没说完,就听台下有人喊道:“你值得!”
程浪循声望去:“在大观台拿我挤兑人的,就是这位大哥吧?”
被人点破行径,大哥不以为耻反以为荣:“你说的可比那些相声演员好多了。我拿钱听相声,总得听个过瘾。他们不会说,就让他们听听你是怎么说的。”
程浪特别委屈:“我一个靠脸吃饭的人。你们非得——”
话又没说完,台下有人扬声问道:“你靠的不是不要脸吗?”
台下哄然大笑。
程浪一眼看过去。终于意识到自己内忧外患的处境。
守在台下的王哥幸灾乐祸。让这小子天天拿他砸挂!
程浪很无奈的深吸了一口气:“……你们把狼招来了。人家大观台的相声演员过来了。说要砸我的场子。”
程浪用手指了指姚良生姚良镜两兄弟的方向,灯光师特别伶俐的给了一道光。隐藏在客人中间的师兄弟立刻脱颖而出。
酒吧客人齐刷刷的看了过去。
两兄弟对视一眼,看向台上的程浪。不知道程浪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程浪抱着自己的吉他,用一种无辜怯怯的姿态,顾影自怜:“都说相声演员嘴损。而且特别喜欢抱团。谁要是得罪了相声演员,他们一整个团伙都会站出来,拿这个人砸挂,不仅骂人,连他十八代祖宗都跟着一起骂——”
“你可拉倒吧!”姚良生到底年轻气盛,一个没忍住,站起来跟程浪对峙:“什么叫相声演员嘴损?我瞧你这张嘴也没善良到哪儿去。这还没怎么着呢,我们就成团伙了!”
姚良生说到这里,台下哄然大笑。姚良生自己也笑出声来:“……咱们半斤八两,我们还得跟您学习好吧?”
“我其实不是一个特别会损人的人。”程浪瞥了一眼姚良生,继续无辜的为自己辩解:“大家都知道,我跟那帮说相声的不一样。他们是为了挣钱,故意练的嘴损。这要是搁刑法上解释,他们要是拿我砸挂,这属于故意伤害。”
“噫!”台下观众齐刷刷鼓掌叫好。果然听程浪耍贫嘴,可比听相声过瘾多了。
程浪在阵阵欢呼声中,继续说道:“……要是他们不拿我砸挂,直接越过我,骂我祖宗十八代——”
“你会告他们吗?”台下客人用一种“你是不是玩不起”的口吻,扬声问道。
程浪一眼瞥过去,感激涕零的说道:“我会感谢他八辈祖宗。”
台下客人有脑子反应快的,拍着大腿笑出声来。
“大家都知道,我是个孤儿。从小被我爸妈抛弃了,扔在孤儿院。”程浪搂着自己的吉他卖惨:“这就相当于一对青年男女坠入爱河,玩了一场游戏。曲终人散了,他俩弃号了。顺便把我这个累赘也给弃了……你说碰到这种玩不起的父母,我得多憋屈。”
“我想骂他们吧!咱们讲究的是百善孝为先,生恩比天大。当儿子的不能骂老子。可要是这帮相声团伙拿他俩砸挂,那就不关我的事儿了。”
“怎么不关你的事儿?”台下有人捧哏:“你刚刚还说那帮相声演员要是拿你砸挂,属于故意伤害罪。”
“这是替天行道。”程浪笑嘻嘻说道:“毕竟当孙子(zei)的骂老子,可是古往今来的规矩。”
听到程浪这一语双关,台下顿时笑疯了。
作者有话要说:
提示:一般骂架,都会自称老子,骂别人是孙子。
第20章
“你们白玉京的新任台柱子,是个说相声的?”
二楼贵宾区,秦穆的私人包厢内,褚遂意一脸迷惑的看着站在台上不停抖包袱的程浪,忍不住感慨道:“你现在的想法,我真的是越来越琢磨不透了。”
秦穆低垂眼眸,看着在台上如鱼得水,肆意撒欢儿的程浪,修长的手指敲了敲膝盖。
琛哥一脸尴尬的站在秦穆身后,欲言又止:“我们白玉京的表演风格真不是这样!”
“主要是程浪这个人……”琛哥想了想,一时间竟然找不到精准的词汇来形容程浪。
“这人挺好玩儿的呀!”褚遂意笑眯眯的询问秦穆:“你看到网上传的那段视频了吗?”
秦穆没说话。褚遂意也习惯了,自顾自说道:“手段很毒辣,一击必中。那个什么书画协会的会长,根本招架不住。你招揽了这么一位主儿放在自家当台柱子。小心他扮猪吃老虎。”
“听说这个人,是秦老三过来那天,自告奋勇上台表演的。打那以后就成了白玉京的新台柱子,还把你们之前的台柱子给挤兑走了?”褚遂意继续八卦。
琛哥闻言,若有所思的皱了皱眉。
“不能吧!”琛哥忍不住替程浪辩解:“他就是个无父无母的孤儿,也没什么背景。之前在白玉京当兼职服务生卖酒赚提成。跟秦家本家那帮人,没打过交道。”
褚遂意笑了笑,没再说什么。
琛哥见状,反而有些不放心。想了想,说道:“要不,我把他换了?”
“没必要。”秦穆淡淡开口:“人都在我这儿了,还能掀出什么风浪。”
褚遂意耳朵一动,看向秦穆。
秦穆依旧是那副古井无波的死人脸。褚遂意眨了眨眼睛,忽然说道:“下个月是秦家老太爷的八十大寿。那老爷子不是最爱听人说书说相声吗?不如把我们这位台柱子也带上。说的好不好,也是你的一份孝心。”
顺便试探一下这小子跟秦家本家到底有没有关系?琛哥恍然大悟,看向秦穆。
秦穆默然片刻,开口说道:“也好。”
不知为什么,琛哥忽然替程浪捏了一把汗。
“……我不服气!”台下,被挤兑成孙子的姚良生撸胳膊挽袖子的质问程浪:“我们说相声的拿你砸挂,算故意伤害?你现在拿我们砸挂又算什么?”
程浪一脸无辜的看着姚良生:“我那是砸挂吗?”
姚良生说道:“怎么不是!”
“人家那是实话实说嘛!”程浪继续无辜的看着台下观众:“你们说是不是?”
台下客人是生怕这一架打不起来,齐刷刷的喊道:“不是!”
还有人冲着姚良生姚良镜两兄弟起哄:“你们两个上去,跟他相互伤害。”
姚家两兄弟今天过来,本来就有掂量掂量程浪什么斤两的意思。闻言倒也不含糊,立刻蹿上台去。
霎时间,台下掌声如雷。
程浪看着一左一右把他夹在中间的姚良生和姚良镜,抱着吉他一脸警惕:“先说好啊!要文斗不要武斗,耍嘴皮子可以,不带全武行的。”
“你放心吧!”姚良生安慰道:“我们说相声的都讲究以德服人,绝对不会以多欺少。”
“我主要是怕你们告我故意伤害。”程浪说道:“现在物价上涨通货膨胀,两个人的医药费,我有点赔不起。”
“噫!”台下众人又开始拍巴掌起哄:“说的好像你一个人可以打过他们两似的!”
“那就更好了呀!”程浪喜气洋洋的说道:“实不相瞒,我是一个拥有远大目标的年轻人。”
“呕!”台下众人特别配合的干呕一声。
程浪充耳不闻:“……我现阶段奋斗的小目标就是先挣他一个亿。”
“可是现在这世道,经济不景气。这一个亿也不是那么容易赚的。我本来还有点犯愁,不知道该找什么好项目。今天看到这哥俩,我忽然有了一个灵感。”
姚良镜看着程浪,开口问道:“什么灵感?”
程浪看了看姚良镜,又看了看姚良生:“听闻你们说相声的都特别齐心。”
“嗯。”姚良镜应了一句:“我们说相声的是齐心。就比如我们大观台,入门第一条规矩就是团结友爱,同门之间是不允许内斗的。”
“就是喜欢抱团。”程浪一句话总结道:“要是碰到外人欺负你们,那必然是要群起而攻之。”
姚良镜看着程浪,就觉得这小子要使坏。但也猜不出程浪要怎么挤兑人,硬着头皮往下接:“那不叫抱团。那叫团结。”
“要不怎么说华夏文字博大精深呢!”程浪感慨了一句。
姚良镜:“……”
没等姚家两兄弟反应过来,程浪继续问道:“所以你们这个相声团伙,通常是怎么判定同门是不是被欺负了?”
姚良生忍不住提建议:“你能用字精准一点吗?我们不是团伙——”
“是社团?”程浪小心翼翼地换了个词儿。
姚良生深吸一口气:“那叫团队!”
“差不多。”程浪摆了摆手。台下观众已经笑疯了。
程浪继续追问道:“比方说今天这个事儿,能算是我欺负你们吗?”
“那肯定是不算的。”姚良镜笑眯眯说道:“今天是我们主动过来讨教。说得好,那叫切磋。说不好,那就是技不如人。”
程浪点了点头:“那你们还挺讲究。”
姚良镜笑道:“那是。都说了我们是以德服人!”
“就没有动手的时候?”程浪忽然问道。
“当然没有!”姚良生应了一句,忍不住问道:“你怎么老想着动手的事儿?”
“这不是为了我的赚钱大计嘛!”程浪掰着手指分析道:“我是这么想的。你们说相声的都喜欢讲团结。一个人被欺负了其他人都要帮忙找补回来。我今天要是把你们两个都欺负了。等你们两个哭唧唧的回去——”
“谁哭唧唧了?”姚良生打断程浪的话:“你说相声就说相声。不要污蔑人好不好?”
“我说的是理想状态!”程浪说道:“别打岔。”
程浪继续讲述自己的赚钱大计:“到时候你的师兄弟们为了给你们报仇,全都一窝蜂的找上我。一个人给我一拳……”
姚良生再次强调:“我们说相声的讲究以德服人,不会打人。”
“没关系!我会努力的。”程浪敷衍了一句,继续分析道:“我琢磨着你们大观台的相声演员应该也不少。要是一人都能给我一拳,我到时候往协和医院的病床上一趟。今年实现一个亿的小目标就差不多完成了。”
“合着你是要讹人呀?”姚家两兄弟这回听明白了。哭笑不得的看着程浪:“你就是这么实现自己的奋斗目标的?”
“跟你们说相声的差不多。”程浪谦虚道。
“这可差远了。”姚良生说道:“我们可没这么损吧?”
“谦虚了不是!”程浪摆摆手:“大家不都是靠伤害输出挣钱。只不过你们说相声的拿我砸挂,是属于精神伤害。我找上门去被动挨打,属于主动承受物理攻击。”
姚良生跟姚良镜是真的长见识了:“合着碰瓷还能这么解释?”
“这怎么能叫碰瓷呢?”程浪不同意:“你们知道旧社会,有一种人是靠放贷挣钱的。”
“知道。”姚良生点了点头:“高利贷么!可恨!”
“靠压榨别人伤害别人挣钱,确实可恨。”比如那些拿人砸挂换取出场费的,都属于精神压迫精神伤害这个范畴。
姚家两兄弟:“……”
程浪话锋一转:“可我现在是为了让别人泄愤故意压榨自己,顺便把钱给挣了。这就不同了。这种牺牲小我娱乐大众的精神是多么可敬。”
“你可拉倒吧!”姚良生实在忍不住了:“你这不就是故意放讹吗?”
“怎么就是放讹了呢?”程浪一脸无辜的看着姚家两兄弟。
“你故意挑衅我们,等到我师兄弟忍不住动手打人,你就往医院一趟。告我们故意伤害。让我们赔钱。还想让我们师兄弟赔一个亿。这难道不是讹人吗?”
程浪恍然大悟:“原来故意找上门去挑衅别人,等到别人忍不住还击,就说自己被伤害了。要求赔偿。这种举动叫做讹人哇!”
姚良生和姚良镜相互对视一眼,忽然觉得有点不太对劲。
程浪笑嘻嘻说道:“那要是故意找上门去挑衅别人,等到别人忍不住还击,技不如人被伤害了。但是没要求赔偿的话,这种举动又叫什么呢?”
台上台下忽然安静了有那么一瞬间。紧接着,所有人都反应过来。
“好!”
“说得好!”
“这包袱抖得漂亮!”
不仅把包袱抖出来了,还连敲带打的给姚家两兄弟立了个下马威。不过说来也是。大观台跟白玉京本来就是井水不犯河水的两条路。就因为去捧场的客人多说了几句话,大观台的相声演员就跑到白玉京的场子“讨教技艺”。这事儿往小了说是跨行切磋,往大了说那就是砸场子。也亏得程浪自己嘴皮子利索,把这茬子接下来了。
要不然,今天这事儿还真要难堪了。
姚家两兄弟这会儿也寻思过味儿了。忍不住惊出一身冷汗。
程浪笑眯眯的抱着吉他:“很感谢两位客人今天晚上帮我搭台唱戏。不过我真不是说相声的。我一个靠脸卖艺的驻唱歌手……”
程浪说到这里,微微一顿,还等着台下客人起哄骂他不要脸。却没想到人群里忽然传来一声:“我们浪浪不靠脸,靠的是才华!”
霎时间,附庸者纷纷扬声附和:“没错。我们浪浪靠的是才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