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李寒山回到屋内,看着依旧趴在桌上的江肃,心情十分复杂。
他实在不知道自己该要如何帮江肃沐浴,他犹豫了片刻,也只能同江肃自己说,道:“你……先起来洗个澡?”
江肃二话不说,竟自己直接站起来了,只是他步子虚浮飘忽,方才起身,便一个趔趄险些摔倒,李寒山匆匆伸手去扶,江肃便直接将浑身的重量都压在了他身上。
那显然是一副走不动就要李寒山来扶的样子,简直像是在耍赖。
可就算他在耍赖,李寒山也没有办法,他只能扶着江肃走到屏风之后,还未来得及劝说江肃脱衣沐浴,江肃便已松开了他的手,趔趔趄趄朝前走了几步,李寒山都担心他会整个人扎到那浴桶中去,好在他扶着浴桶边沿停下了脚步,而后便靠着浴桶转过身,二话不说开始解自己的衣服。
李寒山:“……”
李寒山别开眼,觉得自己或许是不该去看的,可是……
他心中好似有两拨人阵前摇旗,几乎打得难舍难分,而他垂眼犹豫不决,只是将目光定在地面,耳边听得衣物窸窣声响,片刻之后,江肃忽而朝他走了一步。
李寒山一僵,下一刻江肃果真绊着了自己,直朝他扑来,李寒山这才惊慌抬头,一把接住江肃,却根本来不及看清什么东西。
不过江肃也并未将衣服全部脱下,他解了头发,散开衣襟,衣领堪堪挂在肩头,因而衣摆落了地,他朝李寒山走来时才踩到了衣摆,而江肃笑了几声,似乎在自嘲自己的愚蠢,李寒山深吸了一口气,正想扶他站稳,江肃已经凑了上来,按着李寒山的肩吻了下去。
李寒山完全僵住了。
这与他主动亲吻江肃时的感觉完全不同,他不知所措,好在江肃只是轻轻一吻,而后退开一些,带着浑身酒气同他笑,道:“果然,这与手碰手没有任何区别。”
李寒山:“……”
江肃:“我听他们说,亲吻一事,是一人心中情爱体现,本该有些不同一般的——”
李寒山搂住他的腰,带得他往后连退数步,直接抵在了浴桶边沿,还将他抱起来了一些,几乎是令江肃半坐在那浴桶边上,方才抚着江肃的面颊,捏住江肃的下颚,吻了上去。
这一回江肃并未同前几次一般发怔或是反抗,他配合着李寒山的动作唇舌交缠,他喝了那么多酒,好像将李寒山也带得醉了,片刻之后,江肃方轻轻推了推李寒山,要李寒山后退。
李寒山松开手,江肃还与他讨价还价,道:“今日该我来主动。”
话还未说完,江肃已动作不稳,略一摇晃,干脆整个人跌进了浴桶里,溅出极大的水花,几乎将李寒山从头浇得湿透了,也令李寒山猛然清醒,意识到此时此刻的江肃,应当根本不知道自己究竟在做些什么。
他方才的举动,简直就是在趁人之危。
他清楚江肃对这些事情的排斥,也知道江肃并不喜欢他人对他抱着这种心思,便又退了几步,想要强行压住急促的心跳,可江肃抹了抹脸上的水,竟挑起剑,拿着剑柄去勾李寒山腰中挂剑的系带,面上还吟吟带着笑,却已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了。
“你也……脏了。”江肃酒劲上涌,只能断断续续往下说道,“一……一起?”
李寒山:“……”
李寒山深吸了一口气,按住江肃的剑,道:“你喝醉了。”
“我没喝醉。”江肃喃喃说道,“我知道,你……你是李寒山……”
话音未落,他顺着浴桶边沿,几乎整个人都滑进了水中去,李寒山吓了一跳,匆匆几步上前,将江肃拉起来,方才发现……
这酒后劲太大,江肃好像醉得睡着了。
……
江肃昏睡一日,到了翌日天光大亮,他方才恍惚从梦中醒转,一睁开眼,先是头痛欲裂,而后便想起了昨日醉酒时发生的事情来。
江肃记得不太清楚,可终究还是记得的,偏生酒醉之后,他并未觉得有异,甚至还觉得一切本该如此……他尴尬不已,左右一看,发觉此处还是在李寒山屋内,他身上换了干净衣物,却并不是他的衣服,李寒山也不在此处,他捂着头痛的头从床上起身,一眼瞥见……床头还放了一件东西。
那是一个木匣子,通体漆黑,下头压了张白纸,纸上写了字,应当是留给他的,江肃便将那字条抽出,便见上头是李寒山的字迹,只写了几个字。
「是钥匙」
江肃:“……”
他将那匣子打开,里头是李寒山承诺要给他的那两把钥匙。
李寒山如此做,他几乎都要以为李寒山是因为昨晚上的事情,不愿再出现在他面前了,可院中有声响,他听着像是李寒山,便将匣子收好,想披衣起身,朝床边一看,那儿挂着一件新衣服,看起来却像是李寒山平日习惯穿的款式。
江肃稍稍犹豫,还是将衣服披上了,起身推了门,便见李寒山在院中练剑。
他并不是第一次看李寒山练剑,李寒山的剑法,他早已看过千百遍,可以往他看的总是李寒山的剑,却从未注意过持剑的人。近来天气转暖,因而李寒山并未穿上外袍,那一身劲装贴身,越发衬得他身形笔挺,江肃便翻过长廊栏杆,在上头坐下了,支着下巴仔细观察。
李寒山剑势凌厉,舞起来极为好看,他忽地便想起了那个倒霉师祖写在笔录间的话,他知道那时温青庭描绘的并不是谢无的剑,而是谢无这个人,而此时此刻,他看见李寒山舞剑,不知为何便走了神,只觉得李寒山的一招一式,都实在对极了他的胃口。
剑势寒凛,动作绝不拖泥带水,腰线细瘦笔挺,英姿飒爽,动人心……
等等,他在想什么?
恰李寒山一招收式,长剑归鞘,而后回首看向他,问:“酒醒了?可有何处不舒服的?”
江肃并未回答他的问题,只是问:“我的衣服呢?”
李寒山有些尴尬。
“昨日我忘记让他们将你的衣服拿过来了,只好先给你换了其他衣服……”李寒山说道,“今晨……今晨我吩咐他们去拿衣服了,可他们到现在还没有送过来。”
他说着说着,便觉得自己像是在辩解,越发觉得尴尬,只好小声再补上一句:“你不必担心,这是年初新裁的,我还未穿过。”
江肃却不介意,再抬手,亮了亮手中的匣子,问:“你写字条是什么意思?”
李寒山一怔,道:“我怕你不知道那里面是钥匙,以为那是我的东西,不敢去打开……”
江肃:“……”
李寒山:“……”
李寒山也觉得自己有点蠢。
他捂住自己的脸,喃喃道:“我只是希望你开心一点。”
江肃:“……”
江肃叹了口气,揉了揉自己尚在抽痛的头,道:“今日我宿醉难受,就先不敢去白虹山了。”
李寒山点头。
“可我初来魔教,对你们魔教,难免有些好奇。”江肃道,“你可有空闲?”
李寒山明白江肃的意思,道:“我带你在教中逛一逛!”
江肃又说:“那山下城镇……”
李寒山:“应当有不少好吃的,我陪你去看看!”
江肃:“……应当?”
李寒山一句话卡住,稍稍停顿了片刻,方道:“这……我也没怎么逛过……”
他以往只顾着练剑,教中有不少地方他都不太熟悉,更不必说那山下的城镇了。
可此时此刻,他恨自己当初只顾着练剑,而今江肃想到处逛一逛,他竟然不知道这附近有什么又去的地方。
“无妨,你虽不能带我,但还能陪我。”江肃转身迈步,回首对李寒山吟吟一笑,道,“我饿了,先陪我找些吃的。”
第95章 了然门掌门
魔教之内值得闲逛的地方,并不算太多。
江肃随李寒山一路走来,只觉得此处与武林盟差不了多少,教中气氛反而更为压抑,他实在没有多大兴趣,想了片刻,也只是问李寒山:“你们后山的梅林在哪儿?”
李寒山一怔,道:“在我父亲书房后头,你……你想去看看?”
“花都谢了,有什么好看的。”江肃说道,“等今年入冬,我再陪你一道去看看。”
李寒山:“……”
李寒山抑不住唇边笑意,只是不住点头。
他当然知道江肃这句话的含义,当初他说自己小时候想看梅花,可谢则厉不许他去,因而今日江肃便说要陪他一道去,而至入冬还有不少时日,他将这当做是江肃的允诺,至少到入冬之时,江肃还会陪在他身边。
魔教内没什么闲逛的地方,江肃便决定出魔教到山下的城镇内随意走一走。
他今日宿醉,多少还有些头昏脑涨,不想骑马吹风,二人便决定走下山去,在城中过一夜,第二日再回教中,而李寒山还担心自己对那城镇并不熟悉,便借口要回去拿些东西,让江肃在山门处等候,而后飞奔去寻了贺灵城,想同他取取经。
贺灵城正在为少主与江少侠昨夜竟然什么都没发生而愤恨不已,那么好的机会,他想不明白少主怎么能就这么错过了。
此时他得知少主要同江少侠下山闲逛,登时便来了十万分的精神,二话不说先往李寒山怀中塞上一大把银票,认真嘱托,道:“少主,待会儿江少侠看上什么,你就给他买什么。”
李寒山:“啊……”
贺灵城:“放心!咱们圣教多得是钱!”
李寒山:“我想问问……”
“城西的雪霁糕味道极佳,他们店内的酥饼也很不错。”贺灵城飞快抢答,“若是江少侠不喜欢吃甜,你就带去城北,那儿临湖,临仙阁的湖景极佳,切鲙也很不错。”
李寒山:“吃的是有了……”
“江少侠今日宿醉,就不要带他再喝酒了。”贺灵城说,“他心情不好,可以去听听书,临仙阁内就有说书的,还总喜欢讲些江湖中事,又消息灵通,江少侠应该会很感兴趣。”
李寒山:“那……”
“我待会儿就让人去为你们订客栈。”贺灵城道,“放心,少主,一切都包在我身上。”
李寒山:“……”
李寒山觉得自己好像没什么想说的了。
他收下贺灵城交给他的银票,转头走出几步,忽而又想起了什么,再转身回来,问:“城中有卖剑的地方吗?”
贺灵城:“啊?”
李寒山:“他最喜欢剑……算了,今日还是别让他看见剑了。”
李寒山摇了摇头,转身要走,贺灵城却又猛地想起了另一件事。
“少主,江少侠还穿着您的衣服吧?”贺灵城问道,“你若是想送他东西,不如带他到城中寰衣楼去,给他买些合适的衣服。”
李寒山:“买衣服?”
“放心,那是楼宫主的店。”贺灵城笃定说道,“江少侠要去,他们肯定不收钱。”
李寒山:“……”
……
眼见李寒山转身去寻江肃,贺灵城面带微笑目送他离开,而后猛然转身,急匆匆唤来几名他身边最干练的随从,令他们飞快下山,一定要赶在江肃和李寒山前头,将他吩咐的事情办完。
好在江肃和李寒山今日并不着急,只是慢悠悠晃荡下山,到镇中时,已过了中午,还好他们在教中吃过东西,江肃不觉得饿,李寒山便先带着他在城中闲逛,装作不经意般,先领江肃到了楼鄢名下的寰衣楼。
他想先给江肃买身新衣服。
这寰衣楼本算得上是城中数一数二的大店,店内的客人也多是魔教中的高层,教中衣物多在此处定制,只不过李寒山从未来过此处,他原以为店家应当不识得他,便想装作普通客人,却不想那门口的店伙计一眼瞅见他,好似眼前一亮,激动不已,脱口便道:“少主!您终于来了!”
李寒山:“?”
江肃:“……”
店伙计急忙将两人往店内迎,道:“少主,小店新进了一批新衣,用的都是上好的布料,少主可要看一看?”
李寒山:“呃……都是什么样的?”
李寒山总觉得有些奇怪。他根本不曾来过这寰衣楼,店伙计怎么能识得他?就好像有人事先吩咐过了一样……等等,该不会是贺灵城已经派人过来吩咐过了吧?
那店伙计令人去取衣服出来,江肃左右看了看,似乎不明白李寒山为何要来此处,还微微蹙眉,问:“你缺衣服?”
李寒山咳嗽一声,道:“你昨日弄脏了一件衣服,酒渍难洗……”
江肃:“可我并不缺衣服。”
李寒山:“……”
李寒山沉默了。
他想送江肃东西,可他的确也没什么合适的借口,他不知所措,恰好那店伙计取了衣服出来,听李寒山如此说,笑吟吟便道:“少主,您若是将这位公子的衣服弄脏了,赔一件也是应该的。”
李寒山几乎被激发了无限灵感,立即转身看向江肃,道:“昨日是我不小心将酒泼到你身上的,酒渍难洗,你又喜欢穿白衣,那衣服肯定不能再穿了,我赔你一件吧。”
江肃:“……”
店伙计立即将衣服拿了上来,一件一件为二人展示。
江肃像是默认了李寒山的说法,只是他还未开口提出任何意见,李寒山便已代他说了,道:“有没有行动方便一些的?”
江肃不由看了李寒山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