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只能阴沉坐在一旁,巴望着两人能聊到些正常话题。
可江肃同李寒山谈到兴起,竟直接起了身,想寻处开阔地,找李寒山好好比划比划。
盛鹤臣登时就精神了。
他知道李寒山武功不错,是难得一见的高手,那日武林大会时,他看过几眼,能在几招之内击败方远洛,这武功,应当已足以排进江湖前列。
可他的武功也不弱,又比这李寒山多出不少经验,若只是比试,而非生死相搏,他觉得他还是有机会取胜的。
毕竟比武切磋时的规矩条框那么多,不可下死手,许多功法都用不得,而李寒山并未熟悉掌握,盛鹤臣总觉得自己大有希望。
若是能击败李寒山,岂不是就等同于在江肃面前长脸了?
盛鹤臣跃跃欲试。
几人吃完了饭,便同那老板娘借了客栈后院暂且一用,打算在此比试,那盛鹤臣就站在一旁,看周洲激动万分,他轻抚刀鞘,等江肃与李寒山琢磨结束,他方上前,同李寒山道:“木小兄弟,那日武林大会,盛某见你一招挫败方副帮主,便一直想和你比试比试。”
李寒山一怔,他没想到盛鹤臣竟然会提出这种建议,只得回首看了看江肃,见江肃对他点了点头,方才跟着点头答应。
江肃很感动。
盛鹤臣身为武林盟主,一直不曾好好磨练自身武学,因而武功排名虽在江湖前列,却始终不上不下,很是令人尴尬。
如今他终于肯找人切磋,好好磨练自身武学,这武林盟可终于有救了。
想到此处,江肃还压低声音,同李寒山吩咐:“他武功不如你,如今既然想进步,你就给他喂喂招,莫要一下就打败他。”
李寒山:“……”
李寒山不明白。
他身为魔教少主,为什么要给武林盟主喂招,督促武林盟主武功进步。
可这是江肃的吩咐,江肃想做这件事,那喂就喂吧,也没什么区别。
武功不好的人,总不可能在一夜之间就变成绝世高手,就算他真喂盛鹤臣几招,想来也并不会影响什么。
李寒山提剑上前,到场地中央,方才同盛鹤臣行了礼,道:“请赐教。”
盛鹤臣颔首笑答:“木小兄弟,你我二人比试,点到即止便好。”
李寒山:“……哦。”
说完这句话后,盛鹤臣方才拔刀出鞘,要与李寒山一较高低。
哪怕李寒山仅是喂招,盛鹤臣起手时却仍是落了下风,他有些惊诧,试了几招,觉得眼前之人武功之高,只怕远超他的想象。
他想试试李寒山武功深浅,也不想在江肃面前丢脸,反手将手中长刀横立,招式远比他先前所用的刀法刚劲凶戾,李寒山却仍在给他喂招,刀锋荡在剑上,震得他略退一步,虎口隐隐震痛。
李寒山看向盛鹤臣,心中明白了一件事。
方才他在喂招,而盛鹤臣也并未出全力。
至此李寒山方敛息凝神,也没有了方才说答应江肃给盛鹤臣喂招的心思,二人刀剑再度相交,身形动作均比方才迅疾不少,而李寒山剑意肃杀森寒,显已经动了真正手段,盛鹤臣顷刻便被压至下风,要不了多久,便已落败。
李寒山记着点到即止,收剑归鞘,后退数步,同盛鹤臣抱拳行礼,盛鹤臣却蹙眉看着他,似是没想到他的武功如此之高,片刻之后,方才回礼,而后面上再度带上微笑,道:“木少侠年纪轻轻,武功竟然这么高,真是了不起。”
李寒山:“……”
李寒山不知如何应对,他只能转头看向江肃,等着江肃替他回应。
江肃却皱着眉,只觉盛鹤臣的武功,进步得未免也太快了。
只不过他想自己上一次与盛鹤臣比试时,好像还是两年之前,两年内武功能有如此进步,倒也不是什么不可能的事情。
李寒山看着他,江肃忍不住出声感慨,道:“盛兄,你这武功进展,未免也太快了一些。”
盛鹤臣听江肃夸他,原先因输给李寒山而颇为不悦的心情登时便有了好转,还要自谦几句,说:“肃儿,你莫要胡乱夸奖我。”
江肃答:“我说的是实话。”
盛鹤臣心情更佳,此时此刻,还不忘得意洋洋看李寒山一眼。
赢了有什么用,赢了还不是没有江肃夸奖。
讨美人欢心这种事,可不是赢了就好了,他得讲究策略。
呵,年轻人,还是太天真了。
可李寒山站在一旁,听江肃如此夸奖盛鹤臣,不由皱了皱眉,别开眼去,略有些吃瘪。
可不想这么一个小动作,江肃竟然也注意到了。
眼看盛鹤臣面带吟吟笑意,同江肃道:“肃儿,你我已多年不曾比试了,今日不如——”
“没意思。”江肃说,“你我心知肚明,你打不过我的。”
盛鹤臣:“呃……”
“盛兄,你的确进步得很快,可也不该就此骄傲自满。”江肃说,“你莫要忘了,你已经将要三十了。”
盛鹤臣:“……”
江肃觉得自己非常委婉:“年岁已长,再不努力,可能就来不及了。”
盛鹤臣:“我还没有……”
“江山代有才人出,总不能输给年轻人。”江肃叹气,“你该要更努力一些。”
盛鹤臣:“……”
方才江肃夸赞他时的喜悦,似乎已经荡然无存。
而说完这些话后,江肃才回过头拍了拍李寒山的肩,低声同李寒山说:“我只是让你喂招,你未免让他输得也太难看了。”
李寒山:“……哼。”
“你可不要不服气。”江肃蹙眉说,“比武一事,又不是只论输赢,你本来就知道他不如你,你还使全力,这样赢了,又有什么意思呢?”
李寒山忍不住说:“你自己还不是只论输赢。”
江肃微微一顿,沉默片刻,竟不免觉得……嗯,李寒山说的话,的确很有道理。
打架这种事,管他什么实力悬殊,先赢了再说其他!
他三人比试闲谈完毕,打算回身进客栈休息时,才发现在一旁观战的周洲一动不动,睁大双眼,如同看见神仙转世一般,看向三人的目光之中,都全是敬仰与崇敬。
“这就是武林高手吗。”周洲小声念叨,面带向往,“太强了,我也想要成为武林高手。”
语毕,他又转身看向了李寒山。
“这位少侠。”周洲语气诚恳,“从今日开始,你也是我敬仰的对象!”
李寒山:“……”
……
盛鹤臣给白玉生写了信,让他立马请傅闻霄和那位会蛊毒之术的高手赶过来,白玉生便为几人准备了千里快马,一路日也不停快马加鞭,要不了几日,众人便已顺利赶到了此处。
只不过江肃并未想到,除开他想见的傅闻霄与花时清外,白玉生和路九竟也跟着来了。
他原先想着,傅闻霄要来,那方远洛应当也会跟着一道前来,方副帮主武功高强,是得力助手,有他相随,绝对是天大的好事,可路九……路九可偷过武林盟想要的钥匙,盛鹤臣就在这儿,他竟然还敢跟过来。
江肃颇有不解,花时清却主动同他说:“是我让路九过来帮忙的。”
傅闻霄也道:“若真有人在用蛊,路九在此处,救人之事,或许会更容易一些。”
江肃皱了皱眉,正要开口,路九已匆匆打断了他的话,小声念叨,道:“你以为我想来这儿啊。”
要不是白玉生给得实在是太多了,他才不愿意来这破地方冒险。
江肃不由又看向白玉生,问:“白少爷为何又在此处?”
白玉生答:“我听闻盛盟主在此,便想带这臭贼过来,同盛盟主道个歉。”
那钥匙毕竟是他们白家答应送给武林盟的,却又在白家手中遭了窃,他理应当面同盛鹤臣道歉。
盛鹤臣倒显得极为大度,哈哈一笑,摆手道:“无妨,正所谓不打不相识,这本不是什么大事。”
路九被白玉生按头,心不甘情不愿同盛鹤臣道了歉。
毕竟他觉得此事过错并不在他,若不是花时清以情蛊操控了他,打死他他也不可能去偷武林盟想要的东西。
花时清有些紧张,正要一同开口与盛鹤臣道歉,傅闻霄却已抢在他之前问江肃:“江少侠,那钥匙你可是已经交给盛盟主了。”
到了此刻,江肃才想起了正由他保管的第一把钥匙。
当初他担心以傅闻霄和方远洛的武功,不足以安全将这要是带回武林盟,可如今盛鹤臣就在这儿,他可以直接将那钥匙交给盛鹤臣。
可江肃还是有些担忧。
他不放心。
盛鹤臣的武功的确比方远洛要好,可无论如何,都是比不过他的。
这钥匙,还是在他手中时,他最放心。
好在盛鹤臣也并不与他计较,似乎这钥匙放在何处,他都并不在意,如今他忧心山寺之事,只是拉着花时清,询问接下来他们应当如何才好。
花时清已在盛鹤臣写给白玉生的信中,大致知晓了这此事情况,他也确实知道有如此信物,持有之人能够不为蛊毒之术所侵,只不过论蛊术,他是自学,也许比不过那山寺中人,要是直面相对,他们或许会吃亏。
以他的想法,他们最好能悄悄潜入那山寺之中,先将信物拿到手再说。
“那东西应当是颗珠子,有孩童拳头大小,在夜中时,能同夜明珠一般焕发光彩,转动照人。”花时清道,“我未曾见过,也只能大致描述出它的模样,具体如何,还需你们去寻找。”
徐卿言落入山寺中人手中,这苗疆信物自然也会被他们搜去,那么想要将此物偷到手,便是一件登天的难事,保不齐就要为蛊虫所惑,搭上性命。
可此事对路九而言,显然还算不得什么困境。
这天底下的宝物,若是他想要,他都能偷得到手,江肃也总算知道花时清为什么要路九来此处帮忙,他和李寒山的武功是高,可要说到偷东西……他们可就不擅长了。
这几日间,江肃虽未敢进入山寺,可却已与李寒山谨慎将这山寺绕着走了一遍,大致知道了山寺附近的地形情况,他便一一同路九说了,到时候路九进寺行窃,若是遇险,便朝外跑,他们直接在外接应。
江肃与路九说着话,花时清小心左右一看,扯一扯李寒山的衣袖,请他到一旁说话,走开一些距离,等确定那些人听不见了,他方才问李寒山,道:“少主,这些时日,你与江少侠……怎么样了?”
李寒山:“……不怎么样。”
若不提起此事还好,花时清一提起这件事,李寒山不由便有些郁卒。
他都已经同江肃表明心意了,江肃却到现在都不曾有半点回应,好像还是将他当做好友相处,而他嘴上说着自己能等,时间久了……他心中难免还是有些难受。
花时清一见他神色如此,心中大致便已明白了,不由也跟着叹气,道:“江少侠这样的人,若想叫他开窍,的确有些困难。”
李寒山点头。
可花时清觉得,他们不能放弃,江肃没有反感,那他们自然就还有机会。
花时清:“或许需要一些刺激,可这刺激……也许有些困难。”
花时清摸了摸自己的下巴,陷入沉思。
这最好的刺激,自然是生死分别,身陷险境之时,最容易想通这些事,可以江肃和少主的武功,身陷险境就已经很难了,他想不出这样的办法,花时清思索片刻,也只能再抬首看向李寒山,问:“少主,那位盛盟主,是不是也对江少侠颇有好感?”
他看盛鹤臣的眼神不太对,不过如此一问,李寒山竟然立即点头,显是为情敌一事苦恼许久,而他除了吃醋之外,竟已想不出什么办法应对了。
花时清终于找到了授课的方向。
他听李寒山说完了这几日发生的每一件事,而后认真同李寒山道:“少主,若遇情敌,你更不该强势。”
李寒山不解。
“他与你争执,你便该示弱才对。”花时清说道,“他越无理取闹,你便越该得体理智,他抢献殷勤,你也该随他而去,若江少侠看你,你再将你的委屈小心示人,这才最能引人心疼。”
李寒山一怔,正想细细询问,那傅闻霄和方远洛竟也跟着凑了过来,显然对他二人交谈之事极为好奇。
傅闻霄恰好听花时清说了这句话,他似乎也颇为认可,道:“江兄这人吃软不吃硬,你若是委屈了,他十有八九要偏袒你。”
李寒山:“……”
方远洛虽不明白江肃会怎么样,可他代入自身想了片刻,恨不得立即点头,道:“要是我,我肯定也要偏心委屈的那个人啊!”
李寒山:“……这样吗?”
花时清趁热打铁:“除此之外,既然江少侠不愿直接接受与你之间的关系,那往后这件事,你便不要再提了。”
傅闻霄:“可不让你提,只是不许你嘴上说出来,举止之间,你总要告诉他你还是心悦他的,你将他挂在心上,他的一举一动,你总能记在心中,立即觉察。”
李寒山:“嗯……”
花时清点头赞赏:“傅神医说得对,少主,当下你要做的,就是陪伴在他身边,不争不抢,却无时无刻表达出对他的喜欢。”
李寒山:“……有点难。”
“不难。”傅闻霄下了最终定论,“你以前就做得挺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