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它一度无法分清亲情、爱情和友情的区别那样。
终于又熬到了下班时间,阮陌北拖着疲惫的身心回到阮项晖的公寓,进门第一件事就是脱衣服洗澡。
身体上仿佛还留存着被触碰的感觉,阮陌北想努力忘掉,却怎么也无法摆脱残存的触感。脑海中又浮现出沙利叶被他严厉训斥后默默缩回去的模样,那双黄金瞳中藏匿的坚定和偏执,挥之不去。
太奇怪了,他竟然会有如此不知所措的一天。
阮陌北清楚,自己对沙利叶产生的绝非爱情,也决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现在产生的错误已经够多了,事情绝不能变得更糟。
第113章 异化
阮陌北擦着头发从浴室中出来, 换上宽松的睡衣后,他心情好了不少。
时间已经不早,阮陌北打算去书房继续和阮项晖探讨一下有关沙利叶的事情, 刚想敲门, 书房的门就在他面前被猛然拉开了。
阮项晖被门口的阮陌北吓了一跳,整个身子向后倾了倾,旋即他侧身从旁边经过, 披上挂在玄关衣帽架上的外套, 一边低头蹬上鞋子一边道:“实验室那边叫我过去,可能会晚点回来,你今晚就在这里睡吧。”
“好, 路上慢点。”
类似的事已经不是第一次发生了, 阮陌北目送阮项晖离开,咚咚的脚步声很快消失在门外,书房的门没关,阮陌北进去的第一眼, 就看到了桌上打开的手提电脑。
阮项晖离开得太匆忙,竟然连电脑都忘记关上。
只是远远望着,阮陌北就能辨认出屏幕上显示着一份文档的页面。
阮陌北皱了下眉头, 他扭头看了眼家门, 只觉告诉他阮项晖就算再急也不可能忘记关电脑,特别还是在打开一份可能很重要文件的情况下。
那么可能的原因就只有一个——阮项晖是故意想让他看到这份文件的。
阮陌北环视一周, 确定家里所有的窗帘都紧紧拉着,不存在被外面摄像头看到的可能,他慢慢走到桌前, 坐在了阮项晖的椅子上。
坐垫上还带着些微温度, 阮陌北握住鼠标, 将页面拉到最上面,开始浏览这份阮项晖“故意”让他看到的文件。
这是一份有关SIU-DW-001的文件。
阮陌北更加确定阮项晖是故意的,显然父亲想要告知自己一些不能为人所知的秘密。
阮陌北的速度很快,但事关沙利叶,他每一个字都认认真真去读,视线从一行行文字上扫过,无机质的冰冷从字里行间、从每一句描述话语中透出。
绝对的理性,绝对的科学,绝对的精准,构成了绝对的不近人情。
在这份文件里,沙利叶是绝对的主角,也是一件彻彻底底物品,它的每个行为都被量化,加以分析后变成严谨的描述,全文使用SIU-DW-001作为对它的称呼,“沙利叶”这一名字只出现过一次,就再也没被提到过。
在描述了外形、特点和隔离措施后,文件详细叙述了沙利叶的捕获过程,军队在搜查星球,清除虫族留下的厚重菌毯时,发现了已然枯死的巨树。
在树木的中央除却深埋着的胎胞,还有半个破碎的球体。
球?
阮陌北屏住呼吸,关于沙利叶的来历他从很多地方听说过,却从不知道还有这一细节。
球体是由能量凝聚而成的纯粹能量体,和胎胞一起被共同取出,透过半透明的胞衣,能够看到其中蜷缩着的胚胎已然成型,而在它的胸腔内部,镶嵌着另一半的球体。
它们本应相伴相生,但兴许是虫族造成的破坏,被迫分离,球体更是直接碎成两半,只有一半留在了胚胎的体内。
这团乒乓球大小的能量球被叫做“核。”
之后胎胞意外在飞行器上孵化诞生,被关押在D区的底下牢房,永不见天日,而另一半破碎的核则以最高安保措施封存在51区中。
研究人员相信,正是核提供了001的本源力量,如果不是先天有一半的核破碎,他们绝不可能单用一间特殊设计的牢房就能成功收容001。
后面的内容大都是阮陌北知道的,阮陌北将页面调整到阮项晖离开时的位置,从桌前起身。
对于沙利叶来说,另一半被封存的核是破局的关键。
只是拥有一半力量的沙利叶就如此强大,如果它拿回所有属于自己的力量,情况会如何没人能够想象。
但显然,51区不会容忍这种事情发生。
阮陌北回到自己房间,他脑子里全都是刚刚看到的内容,父亲正不断竭尽所能地向他透露有关沙利叶的机密信息,从前他还在疑惑究竟为什么,为什么要冒着危险给他月光收集器。
自从意识到自己来到51区的真实原因,阮陌北就什么都明白了。
最能让人夜不成寐,内心反复经受折磨的不是愤怒,不是悲伤,不是痛楚。
而是内疚。
阮陌北翻了个身,如今让沙利叶获得自由的最快方法摆在了他面前,那是个几乎不可能实现的方法。
一旦失败,就是万劫不复。
纵然心怀愧疚和感激,阮陌北也不打算就这样冒险。
按照现在的节奏慢慢让沙利叶认识世界,再逐渐让更多人相信它并非看上去那么危险,在配合实验的过程中一点点被接受,是目前为止最稳妥也是最好的方法。
阮陌北叹了口气,在接受邀请来到51区之前,他从未想过自己的命运会跟一个充满未知的异族生物紧紧绑在一起。
现在的当务之急,还是帮助沙利叶顺利度过走向成年的过度期。
这些日子来他已经向对方无数次地发表过义正言辞的声明,也教了它何为真正的“喜欢”,什么事情应该做,什么事情不该做。
不能说完全没用,只能说毫无用处。
沙利叶根本无法控制住自己的行为,就像春天的野猫夜夜嚎叫,公牛为求偶斗争致死,雌螳螂交.配后会吃掉雄性……印刻在血骨之中的本能如果能够那么容易被抑制,它就不应该被叫做本能了。
更何况繁衍是所有生物最强烈的本能,基因为了自身能够被传递下去,甚至将繁衍的优先级放在了个体的生存之前——成年旅鼠会集体自杀为后代让出生存的空间。
阮陌北眉头紧皱,翻了个身。最让他害怕的……还是天亮后就要去到牢房,再一次面对满眼渴望的沙利叶。
往常一沾枕头就能睡过去的人在心思的重压下,终于还是失眠了。
不知过了多久,阮陌北才好不容易地迷迷糊糊睡着,数不清的画面从眼前浮现又迅速闪过,也许是他过去的回忆,又或许是他想象中的场景。
他难以感受到自己身体的存在,直到不同寻常地热度从后背传入,才意识到自己好像被从身后紧紧抱住。
结实的手臂将他整个人按在怀中,而另一只手顺着肩膀向上,指尖划过颈侧和下颌线条,最终按在唇角,勾勒出唇形后,伸入口中。
睡梦中却生不出丝毫反抗的心思,有什么东西正在不断触碰着他身体的其他地方,比起拥抱,更像被一只巨大的八爪鱼缠住,一片混乱中,只能感觉到近乎狂热和偏执的温柔。
闹铃响起的瞬间,阮陌北猛然睁开眼,混乱只在眸中存在一瞬,便被清明彻底取代。
阮陌北皱着眉头掀开被子,梦中的光景正迅速从脑海中消失,但仍在现实中留下了不容忽视的存迹——他起身扯下床单,揉着额角放进洗衣机。
阮陌北走向浴室,一边脱掉睡衣和内裤,一边用力将额发捋上去,似乎只有这样才能让他把脑子里的东西彻底清除出去。
他真是疯了。
因为早上的意外,阮陌北差点迟到,他卡着最后一分钟的时间上班打卡,瘫坐在监控室的椅子上,昨晚睡得时间太少,又坐了混乱的梦,他现在感觉不是很好。
至始至终他都没能看到梦里另一位主角的脸,但就算如此,阮陌北也仍旧知晓到底是谁——除了沙利叶,还有谁能够用双脚双手之外的其他肢体触碰他?
精神触手无孔不入的存在一次次刷新他的认识,而这东西现在又出现在了他的梦里,根本无法逃掉。
他不知道这个梦是自己主动做出的,还是受了沙利叶的精神影响,自从沙利叶坦白它能够透过摄像头看到另一边,跨越整个星球向他传递找寻的讯息,阮陌北就意识到沙利叶的精神能力远比想象中强大得多。
也许沙利叶入侵了他的梦境,总不可能是他主动做了和沙利叶翻云覆雨的梦吧?
阮陌北用力捂住脸,发出一声无力且生无可恋的嚎叫,感觉到心中有什么东西正在慢慢崩塌。
一直以来他都觉得世界上没多少能让他感到崩溃的东西,现在看来,他并没有自己想象中的那么强大。
【阮阮?】
突然间,沙利叶的声音从脑海中响起,下了他一大跳,阮陌北立刻坐直身体,他没有做出回应,而是伸手打开了6号牢房的监控。
屏幕上显示出牢房中的景象,沙利叶坐在床边,腿上放着一本摊开的书,书被翻过太多次,已经不像最开始那么新,它正低头看着上面的文字,银白的长发柔顺垂下,散落在柔软床铺上。
沙利叶穿着宽松的白色囚服,脖颈和手腕脚踝上带着黑色控制环,衬得它更加肤白如雪。
从它时不时颤抖的指尖和摇晃的身体上看,沙利叶仍然在经受着成熟期本能的折磨,阮陌北在的时候它会不管不顾地从阮陌北身上寻求安慰,但只有自己的时候,就只能苦苦忍耐了。
阮陌北端起茶杯,就这样透过屏幕看着它,旁边屏幕中的矮人正对着摄像头做鬼脸,蛆男在天花板上蠕动,都没能将他的视线从沙利叶身上吸引走。
【阮阮?为什么不理我?】
声音变得委屈,屏幕中的沙利叶仍在低头看书,只是几分钟过去了,它连一页都没向后翻。
阮陌北仍旧不做声,他从抽屉里拿出零食,准备就这样当做没来得及吃的早饭。
吃掉两包小饼干,阮陌北拍拍手上的碎屑,又给自己添了一杯温水,这个时候数次呼唤石沉大海的沙利叶终于受不住了,它抬起头,看向天花板上的镜头。
6号牢房的监控屏幕中,浮现出一只金黄色的眼睛,冰冷的竖瞳不带任何感情,如同蛇的眼睛,又好像开裂的圆月。
阮陌北转过身的那刻被吓了一跳,认出这是沙利叶的眼睛,他暗自叹息一声,放下茶杯,慢条斯理地整理好衣领,走出监控室。
灿金瞳眸一直注视着他,直到确定阮陌北离开监控室,才从屏幕上消失。
阮陌北做好最后的心理建设,刚一进门,就被沙利叶扑了个满怀。
沙利叶紧紧抱着阮陌北,脑袋在他肩窝里乱蹭,还趁机在阮陌北脖子上咬了一口,留下一个湿漉漉的牙印。
在阮陌北皱眉将它推开之前,沙利叶主动后退一步,用可怜巴巴的眼神望着他,率先卖惨:“为什么不理我?”
阮陌北抬手捂了下脖子上被咬到的地方:“我在吃饭,嘴忙着没工夫说话。”
“你可以用意识回应我。”
“脑子里在想别的事情,我很忙,照顾你不是我唯一的工作。”
沙利叶撇撇嘴,姑且相信了他的说法,它抓住阮陌北的手,向着床边拉扯,阮陌北用力甩了两下,都没能挣开。
一切都是和前些日子相同的剧本,阮陌北被沙利叶半推半搡地躺倒在床上,在对方趴在他半边身子上之前,无奈道:“你能不能不要再折磨我了。”
沙利叶满脸无辜:“阮阮不喜欢这样吗?我很喜欢这样陪着你,很温暖的感觉。”
“你完全可以换一种方法。”阮陌北把沙利叶脑袋从自己肩头处推下去,“我说过很多次了,我们之间的关系还没到能做这么亲密接触的程度。”
同样的话沙利叶听过无数次,然而它从来没往心里去,这次也是同样敷衍地顺着话音问:“那要怎么样才行?”
阮陌北硬邦邦地做出了相同的回答:“怎么样都不行。”
两个人谁都不愿意让步,但从局面上看,还是沙利叶更胜一筹。
阮陌北心里压力很大,在莉莉前天约他喝酒的时候没忍住,向她倾诉了不少,莉莉表达了深切的同情,并表示阮陌北其实可以换一种处理方法,按照她的原话说就是“贞洁烈女扛不住死缠烂打”。
阮陌北仔细思考了她的建议,仍旧不愿意让步,他还是能再抗——唔!
阮陌北身子猛然一抖,他伸手去推沙利叶,但对方正咬着他脖子,他根本不敢使劲,自从那天暴走袭击他脖子之后,沙利叶就没少咬过他,在颈侧留下需要一段时间才能消退的齿印。
但今天不一样,柔软的舌尖顺着经络舔.舐,吮.吸着皮肤,温热的呼吸打在皮肤上,每一次都引得颤.栗。
察觉到阮陌北的抗拒,沙利叶用力将他的手按在床上,强壮如阮陌北,都无法从非人的巨力中讨到好。
“停、停!”
阮陌北刚一出声制止,就感到沙利叶猛地用力,吃痛倒嘶口气,无形的肢体正将他整齐的衣领和衬衣下摆扯乱,领口间的第一颗扣子直接被挣开,露出大片皮肤和因为发力分外明显的锁骨。
“好……好难受。”
那块皮肤都被折磨到发痛,沙利叶才终于松了嘴,声音前所未有的嘶哑,阮陌北看向它,终于意识到异样之处——原本如雪般冷白的皮肤不知何时覆上了一层淡淡的绯色,灿金眼眸颜色正不断加深,化作血一样的猩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