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带他回去有用。”阮陌北道,他知道,管家是怕他心软一时冲动,所有留在城堡中的兽人都是从正规渠道精心挑选的,或者其他贵族上贡而来,血统纯净,教养良好,受过教育,眼前这个长着灰色耳朵和尾巴的兽人还不知道是什么情况。
不过就算是冲动也没关系,他身为这颗星球上的土皇帝,就算把整个黑市的奴隶都买下来,也无所谓。
管家见他有数,立刻过去交钱。牵引着兽人的锁链被交到阮陌北手上,阮陌北轻轻扯了下,道:“起来。”
兽人立刻站起身,不知是因为受伤还是在地上跪了太长时间,动作有些艰难,他仍然深深地垂着头,不敢去看自己突如其来的新主人。
“这个奴隶被他的前一任主人退回来,脾气不太好,客人您可能要多□□□□。”老板确定智能手环上的转账到了,多说了句,“毕竟是狼,凶得很,得把浑身骨头打碎了,才能变成听话的狗。”
“能当狼为什么要当狗呢?”阮陌北平视着面前满身是伤的贺松明,虽然早有预料这个世界里的他可能会是个兽人,但没想到情况如此凄惨。
已经没有再逛下去的必要了,管家从阮陌北手中接过锁链,这里当然不可能存在体检报告和血统证明这些东西,被拐来的奴隶们可能连个正规身份都没有。
从后门走出黑市,阮陌北深吸口气,饱经磨难的鼻子终于解放了。
花香飘浮在鼻畔,虽然身边还有一个散发着血腥和脏兮兮味道的来源,却不那么难以忍受。
管家去开马车,阮陌北趁机把扣在兽人重点部位的透明皮套解开,脱下自己的黑袍罩在他身上。
他脸上仍然带着面具,周围有许多同样从黑市里出来的人,在没上车之前,不能摘下来。
兽人的鼻子轻轻抽了抽,似乎在分辨他身上的味道。
等待管家开车过来的功夫,阮陌北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我没有名字。”兽人的声音沙哑到可怕,似乎许久没喝过水了。
阮陌北轻轻点了下头,兽人后背的鞭伤还在缓慢地流血,黑袍被打湿了一小片区域。
管家很快过来,阮陌北上了车,见兽人仍然呆呆站在原地,从车窗问:“你不上来?”
兽人疑惑地看向阮陌北,都已经准备好跟在马车后面跑了。
每一次他被买走的时候,都是这样跟车去到新家,他身上有味道,不干净,主人们会把链子拴在车上,让他跟在后面跑,有时候开得快了他跟不上,就要被拖着走。
“上来。”帘子被放下,遮住了窗户里戴着面具的那张脸。
兽人犹豫了下,决定听从吩咐,小心翼翼地上了车。
他脚底还沾着沙土和自己身上的血,一下子就把车子里的地毯弄脏了,兽人瞅着阮陌北的脸色,默不作声地呆在角落里。
阮陌北终于能够摘下面具,他整理了一下衣领,对驾车的管家道:“回去吧。”
马车启动,向着城堡驶去,阮陌北倒了杯泡好的花茶,递给角落里的贺松明:
“喝水吗?”
贺松明不怎么敢看他,盯着他手里的那杯水,喉结动了下,也不说话。
阮陌北把杯子塞进他手里:“喝。”
贺松明收到命令,立刻把瓷杯送到唇边,一口就吞光了所有的水。
阮陌北明白了,对现在这个贺松明,好好说话的效果还不如直接下达命令来得快。
这看起来也挺听话的啊,怎么会一直被退货呢?
他又倒了一杯,递过去:“喝。”
小瓷杯的容量有限,只够喝一口的,阮陌北一连给了他七八杯水,估摸着差不多了,他放下杯子,把盛有糕点的盘子推过去:“吃。”
贺松明犹豫了下,把手伸向盘子,小心注意着阮陌北的脸色。
他拿起软糯的糕点,见阮陌北没有突然变卦,才试探地把它放进嘴里。
贺松明是真饿到不行了,吃得速度很快,阮陌北都怕他会噎着。
鼻子已经适应了从他身上散发出的血腥味,阮陌北靠在椅背上,给巡查队发送消息。
那个黑市,确实没有什么存在的必要。
这位城主之前的巡查大概只是走个形式,从来没亲自到店里过,不然也不可能这么多年都不知晓他眼皮子底下有个黑市存在。
按下发送键,阮陌北抬起头,发现贺松明已经把整整一盘子糕点都吃光了,正在费力地梗着脖子往下咽。
果然噎到了吧?阮陌北忍不住笑了,他又倒了一杯水,递过去:“喝。”
马车行驶到郊区,城堡的轮廓隐约可见,阮陌北打开车窗,让风透进来,吹散车内浓郁的血腥气息。
黑袍是人类的样式,没有给尾巴留出位置,贺松明的大尾巴无处安置,只能像根柴火棒一样小心藏在腰后。
阮陌北盯着他支起来的耳朵,这应该是心情不错的标志吧,毕竟刚刚挨打的时候,耳朵是垂下的。
看起来毛茸茸的,有点想摸。
贺松明低眉顺眼地接受所有的审视,温顺得不像只狼。
到底是因为什么被不断退货的?阮陌北想不明白,难道他在隐藏自己,会等到别人不注意的时候扑上来,一口将脖子咬断?
马车停下,管家的声音传来:“老爷,到了。”
阮陌北下了车:“下来。”
贺松明乖乖跟在他身后,看到眼前巍峨宏伟的城堡,他整只狼都呆了呆,再看向阮陌北的眼神里,满是复杂。
整个古纳森星上的人和兽都知晓这栋城堡中住着的人是谁,他没想到买下他的新主人,身份竟然如此显赫。
阮陌北回头看去的瞬间,贺松明立刻把头低下,不去跟他对视。
在某一次看向主人,差点被对方打瞎一只眼后,他就学会了收敛起眼中的神色。
“跟上。”
阮陌北走进城堡,女仆们早就等在门口准备迎接,见他带来一个男性兽人,全都满眼的好奇神色。
从城堡中一溜烟美得各有特色,年龄分布集中在十六到二十八岁,都能组成女团出道的女仆们身上,能看出城主从前的喜好十分鲜明。
除了管家之外,没有一个男仆能出现在他眼前。
而现在,城主竟然带来了一个男性兽人诶。
阮陌北也知道她们惊讶的缘由,他默不作声地进入城堡,在女仆的服侍下脱掉外套,对贺松明抬了抬下巴:“带他去清理一下。”
“是。”姑娘们低眉顺眼地答应,猫耳小姑娘对贺松明道,“请跟我来。”
贺松明被带走了,女仆服侍阮陌北脱下外套,好奇地望着灰狼远去的背影,远远就能闻到他身上的血腥味和臭汗气息,小声问道:“老爷,您从哪里买来的他?”
“西城有个黑市,今天听别人说起就去看了下。”阮陌北看她一颗颗解开自己的上衣扣子,总觉得浑身不舒服:
“正好想要个男仆,就买下了,毕竟很多事情让你们小姑娘家做不是很方便。”
女仆乖巧地应了声:“老爷是要把他留在身边做贴身男仆吗?”
“嗯,你们教教他,他很聪明,应该很快就能学会。”
不论怎样,这个被突然带回来的公狼成功勾起了众人的好奇,往常不是没有贵族带来被调.教好的男性兽人,但全都被老爷塞进了后厨庭院这些平时看不到的地方。
久而久之大家都知晓了老爷的喜好,只挑选漂亮的小姑娘过来。
到了要吃午饭的时候,阮陌北用过餐,回房睡了一会儿,醒来后他推开房门,一眼就看到了等在门口的贺松明。
灰狼已经被全身清洗干净了,臭汗和血腥味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淡淡的草药清香,大概是他背上的伤口涂了药,发出的味道。
头发被修剪过,下巴上的胡茬也消失不见,头顶上耳朵的毛发柔顺,呈现出本来的浅灰色,他穿着合身的执事服,一条狼尾巴从特制的开口处露出,自然向下垂着。
贺松明大概被洗掉了一层皮,整个人白了一个度,不再灰扑扑的,他仍然不敢看阮陌北的眼睛,低声道:“主人。”
两极倒转,贺松明作为星灵仗着是主人作威作福的时候,没想到他也会有这样的一天吧。
“叫我老爷就可以了。”阮陌北将他从头到脚打量一遍,满意了,“不错,背上的伤怎么样?”
“已经处理了。”
“行,这两天就跟着其他人学一学吧,我正好缺一个男仆。”阮陌北走下楼,“在这里不用太拘束,我脾气很好的。”
贺松明紧紧跟随在他身后,也不知道自己现在应该做什么。
阮陌北从来到这里后还没看过城堡是什么样子,自顾自地按照记忆走过每一个地方,路上遇见的每一个女仆都停下脚步,温柔地向他行礼。
一楼有一间房专门用来放置各种武器,阮陌北随手拿过挂在墙上的步.枪,动作熟练的上膛,瞄准另一面墙上的靶子,手指轻轻按搭在扳机上。
通往地堡的暗门就在武器室里,地堡里放着那把带给城主权利和地位圣枪朗基努斯,除了管家和他,没人知晓地堡的确切位置。
阮陌北望向隐藏着暗门的墙壁,他的预感告诉他,早晚有一天,那把圣枪会被偷走或者抢走。
不过现在担心这些也没用,如果真是剧情的发展方向,就算他再怎么准备万全也阻止不了。
阮陌北换了另一把造型更加精炼的冲.锋.枪,星际时代的热武器和从前相比同样得到了十足的进步,除却子.弹,还能够装填能量弹夹,射出的激光在提升威力和射程的同时,几乎完全消除了后坐力的存在。
但阮陌北还是喜欢用子.弹,他享受火.药炸开的声响,子.弹飞射带来的后坐力,空气中燃烧的味道,实打实地刺激着感官。
他终于找到了能够消磨时间的事情了。
阮陌北拎着枪,径直去了后院的靶场。
他将崭新的弹夹装上,单膝跪在半掩体的后方。
记忆中的第一次开枪是在丛林里面对黑熊时,子弹从贺松明手臂下掠过,击中了黑熊的一只眼睛。
阮陌北眯起眼,扣动扳机。
子弹倾泻而出,短短数秒三十发的冲.锋.枪弹夹就被打空,百米远处的靶子上半身被打烂,没有一枪是空的。
射速有点太快了,不过瘾,阮陌北将冲.锋.枪扔到一边,回去拿了把狙.击.枪,当沉甸甸的重量压在手上,阮陌北确定,就是它了。
他用站姿,蹲姿和趴伏,打了将近五百发子弹,一直到天色擦黑,才停下来。
满地都是散落的弹壳,肩膀和手臂有些发麻,阮陌北甩着手,将枪放到一边,一会儿有人会过来收拾。
贺松明端上水杯,似乎很紧张,手有点不太稳。他的指甲黑了一块,阮陌北本来以是污迹,现在才发现,那是指甲被重重踩过后留下的淤血。
阮陌北打球的时候脚指甲被踩成黑色过,疼了很久,到后来整个指甲盖脱落,花了好久才重新长好。
“这里,是怎么弄得?”
“没事。”贺松明下意识把手藏到背后,他忘了手里还端着水,冰凉的水一下子洒在了阮陌北手上。
闯祸了。
贺松明被吓了一跳,他闭上眼睛,浑身绷紧,等待着疼痛和责骂的降临。
阮陌北:………………
灰狼身后的尾巴紧张地毛都竖起来了,两只耳朵也垂着紧紧贴着头顶。
阮陌北叹息一声,甩去手背上的冰水,把贺松明的手强行从身后扯了过来:“手怎么弄的?”
阮陌北碰到他的那刻,贺松明浑身一抖,他垂着头,低声道:“之前的主人,踩的。”
果然和他想的一样,阮陌北叹了口气:“改天去医院看一下吧,十指连心,不弄好会疼很长时间的。”
他转过身,早就等待在一旁的猫耳女仆拿着帕子,踮起脚为他擦去额头和脖子上的汗:“老爷,该用餐了。”
“知道了。”阮陌北从她手中接过帕子自己擦,他真不习惯被人这样服侍,又不是没有手脚。
这件事竟然就这样揭过去了,狼□□头攥紧,茫然地望向阮陌北,在从前那些主人和黑市老板手里经受的打骂让他觉得一切就应如此,原来……正常的主人和奴隶的关系,可以这样缓和吗?
阮陌北迈步走向主堡,狼人赶忙跟上,听到前方传来懒散的话音:“对了,你还没有名字吧。”
“回老爷,是的。”
“那以后你就叫贺松明好了。”阮陌北目视前方,头也不回地淡淡道,“改天我会教你这三个字怎么写,先吃饭吧。”
贺松明。狼人默默重复了几遍,很熟悉的名字,仿佛他已经用过很久了。
他从前每经手一个主人,都会有一个新的名字,等到他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被送回奴隶老板的手中,原来的名字就会作废。
有时候他自己都没熟悉,就要面对新的主人和新的名字。
现在这个名字,会跟随他多久呢?
阮陌北可不知道贺松明默默想了那么多,他回屋换了身衣服,原来的那一身满是火.药味。
晚饭相当丰盛,管家在一旁向他说着明天的行程,阮陌北默默听着,明天他要见一些贵族,有零散的记忆帮忙,应该不会出太大的差错。
阮陌北其实想要更多的空闲时间,去教贺松明一些东西,从那种黑市出来的奴隶,应该连最基本的教育都没受过,更别提识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