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来到这个世界,他还没沾过半点荤腥,现?在?一下子面前摆了这么多?荤菜,就?算能忍住不去吃,但让他忍住不去想,可就?真的难为人了。
燕策似乎没发?现?自己的食物?被人觊觎,他吃了一口肉,看向?沈醉,“圣子怎么还不动筷?”
沈醉看着?那琳琅满目的肉菜,神情恍惚地“哦”了一声,夹了一根青菜,送进嘴里慢慢嚼。
军中之人胃口都大,燕策吃起饭来,更是宛如风卷残云,没一会儿,就?用?了大半。
沈醉往嘴里扒了两口饭,看看自己这边清汤素菜,再看看燕策那边大鱼大肉,顿时怎么也吃不下去了。
燕策吃到一半,察觉到沈醉的注视,他问:“圣子为何一直看着?我?”
沈醉露出一个笑,小声问:“那个,你的这些菜,你吃的完吗?”
“那是当然,”燕策点头,“本将军从不浪费。”
沈醉失落,“……哦。”
这具身体因为体弱,再加上生过一场大病,自小便不能沾荤,但将养了这么多?年,偶尔吃一顿其实也无妨。
只是之前有老?国?师严防死守,后来又?有乔十四?耳提面命,就?一直没找到机会,满足口腹之欲。
“不过,”燕策话音拐了一个弯,“要是圣子想吃的话,厨房里还有一些……”
沈醉顿时眼睛发?亮,“那快端上来!”
看他像是一下子活过来了的模样?,燕策闷笑了一声,对管家?使了个眼色,不一会儿,沈醉面前就?多?了几盘肉菜。
两刻钟后,沈醉满足地叹息了一声,“这是我这辈子吃过的最?满意?的一顿饭。”
燕策这次没忍住笑出声,“小圣子,我记得你好像还未满十六,你的一辈子还长着?。”
沈醉吃饱了,也没心思和他斗嘴,“本圣子走了,你记得派人来护送我。”
燕策点头,郑重道:“一定。”
翌日,看到出现?在?驿站门前的燕策时,沈醉瞪大眼睛,“你怎么……”
燕策嘴角勾起一抹笑,驾马奔来,经过沈醉时,一个弯身,便将他拦腰抱了上来,安置在?身前,胳膊牢牢抱着?他,说:“小圣子坐稳,咱们?要出发?了。”
乔珏好不容易寻到一个空档,从军营脱身追出来时,只能看见远处车马飞驰惊起的尘土了。
“圣子,一路平安。”
说完这句话,乔珏本想立即回军营,却看见驿站里又?出来两个人,他们?一个黑衣白肤,一个布巾遮面,不是崔子嫣主仆二人又?是谁?
那尹玄还是老?样?子,不言不语没有表情的木头人一个,但那崔子嫣,却行动瑟缩,举止遮掩,像是只白日里被拉到街上的老?鼠一般,畏畏缩缩地不敢见人。
二人拉出两匹马,骑上马后便飞驰着?出了城。
他们?与沈醉一行人前后脚出城,乔珏看在?眼里,心中隐隐有了不好的预感。
大将军燕策护送圣子回京的消息,如同插上翅膀,很快便飞遍了大冶上下,甚至就?连夷狄人,也得到了消息。
这边疆没了燕策,他们?还怕什么?那颗充满侵略欲望的虎狼之心,又?开始蠢蠢欲动。
沈醉看着?和自己坐在?同一驾马车里,神情懒散的男人,不禁发?问,“你离开了凉城,就?不怕夷狄人发?难吗?”
燕策抬了一下眼皮,“若是没了我,他们?就?守不住凉城,那大冶迟早也得完蛋。”
沈醉一顿,觉得他说得也有道理。
“更何况,本将军这次回京,是去上门提亲的,这可是人生头等大事,自然比什么都重要。”燕策这次露出了一个笑,竟能看出几分真心。
沈醉惊了,“提亲?”
他这才明白,这支队伍里为何拉了那么多?只箱子,合着?全是燕策带着?的聘礼。
这燕策成天口头上不着?调,没想到心里早有了人,竟然不惜千里,亲自跑去求娶。
他好奇道:“不知道是哪家?的千金小姐,竟然能入燕大将军的法眼。”
心里却在?想,不知是谁这么倒霉,竟然被燕策这臭流氓看上。
燕策勾唇,“千金小姐,哪儿有他尊贵?”
沈醉猜想,“难道你想求娶的,是个公主不成?”
他的确听闻,当今皇帝最?宠爱的云月公主,素来有大冶国?第一美人之称,若燕策想求娶的人是她,倒也合情合理。
燕策笑笑,卖了关子,“等到了京城,你自然就?知道了。”
沈醉也不想再费劲猜,他缩了缩身子,说了一声,“好冷。”
燕策顿了顿,脸上泛起不明显的红晕,“过来,我抱着?你。”
沈醉警惕瞪着?他,“你都已经有心上人了!”
燕策便不再废话,直接将他拉进了怀里,他就?像是个大暖炉,沈醉一陷进去,就?舒服得不想动弹。
但想起燕策要求娶的人,他还是违心地挣扎了一下。
燕策把胳膊收紧了些,警告道:“别?动。”
沈醉还是挣扎,燕策叹了一声,“我不动你。”
在?洞房花烛夜之前,他不会动他。
最?终,沈醉还是抵抗不住睡意?,慢慢睡过去了。
马车旁边有人禀报,“将军,有两个人从一出凉城开始,便一直跟在?我们?身后。”
“要把他们?处理掉吗?”
燕策摆手,“可能是两个行脚商人,担心被土匪劫杀,借我们?搭个船罢了。若是他们?一直安安分分,便不必理,若是他们?动了不该动的心思,就?找个隐秘的地方解决掉。”
“记住,别?让圣子看到。”
“是。”
没人敢拦燕策的车队,这一趟行程顺利得不可思议,哪怕带着?大批辎重,也还是比沈醉去时早十天回到了京城。
城门口,三皇子朝熙身着?庄重袍服,迎风而立,仪表不凡,任谁见了,都会忍不住赞一声文雅才子。
自从几个月前,他与崔丞相的嫡女订下了婚约,在?几个皇子中的地位便越来越高,是目前储君呼声最?高的皇子。
就?连皇帝似乎也开始偏爱他,将迎接圣子以及燕将军这样?重要的任务,都交给了他。
这表面上只是一个无足轻重的小事,但实际上,却表示皇帝属意?三皇子代表自己,在?朝中大臣眼中,这是一个十分重要的信号。
皇帝膝下儿女成群,却迟迟未立太子,甚至隐隐有纵容各皇子明争暗斗的意?思,这才造成了如今朝中这般党派林立的局面。
现?在?,朝熙明显赢面更大,倒向?他的官员也越来越多?,走到哪里都是前呼后拥、人人争相讨好的对象,可谓是春风得意?。
此时,朝熙站在?众人的簇拥中,谈笑风生,偶尔抬眼看看城门外。
终于,写着?“燕”字的旗帜在?天边慢慢升起,有人注意?到,说了一声,“来了。”
方才还言笑晏晏宛如筵席现?场的城门外,顿时变得鸦雀无声。
那旗帜越来越近,人们?这才渐渐看清,那是一支何等庞大的队伍,最?前方车驾到了城门,队伍的尾端,却一直延伸到视野之外,而且每隔一段距离,就?有马车拖着?一车木箱,看那车轮压出的印记,里面装的东西恐怕不轻。
看来探子说的,燕策此次进京是为了求娶云月公主的传言,竟然是真的!
“圣子大人,将军,我们?到了。”一个士兵策马来到马车旁,肃声禀报道。
只见车帘被一只麦色的手掀起,一个身量高大、五官俊朗的青年从车上下来,朝熙心想,这应该就?是燕策燕将军了。
他正要迎上去,就?看见燕策转身,朝车门伸手,对里面说,“扶着?我的手下来。”
“知道了。”一个清脆悦耳的声音,从车里传出来。
朝熙等人一愣,看见一只如白瓷般细腻修长的手,将车帘掀起,随后,一张娇美的脸,便露了出来,城门口顿时一片寂静,他们?都呆呆看着?那美貌的少年,发?不出声音。
在?他们?发?呆的时候,沈醉已经就?着?燕策的手臂,从车上跳下来了。
朝熙此时也终于从惊艳中清醒过来,他是个见惯美人的人,远的不说,他的皇妹云月公主与他一向?交好。
从前,朝熙也认为这天底下没有比云月更美的人了,但今日见到这少年,便觉得,云月这第一美人的称号,该换人了。
远处,一驾不起眼的小马车停下,崔子嫣伸手将车帘掀起,便看见了那长身玉立、气质斐然的尊贵皇子。
前世,她只在?赏花宴上远远看了一眼,便深深爱上了这个男人,在?得知父亲将她许配给他时,更是万分欣喜。
但她嫁给他之后,才发?现?婚后生活远不如她想象的美好,她不能为他提供助力,他眼中便永远没有她。
今生,她原本是想以救燕策改变自己的地位,让他真正爱上自己,可是现?在?,她连在?他面前揭开面巾的勇气都没有。
“尹玄,我们?回相府吧。”崔子嫣想,即便如此,她还是想要嫁给他,成为他的妻子。
第42章 重生文里的小国师(11)
这京城说小不小, 说大也不大,朝熙从前自然是见过圣子的,但不知为何, 他?竟是头一次生出圣子美貌的想法。
他?往前回忆,发?现圣子的确一直就是这般美貌模样, 却不知为何从前觉得稀松平常,今天见了才惊为天人。
朝熙心中虽然觉得奇怪, 却并未深究, 只当圣子这年纪, 一日一个样貌, 许是长开了, 也不足为奇。
“圣子和燕将军这一路辛苦了, 陛下?已在宫中设宴, 为二位接风洗尘。”礼部尚书走上前,率先道:“这位是三皇子殿下, 奉陛下?之命,来迎接二位。”
朝熙温文一笑,适时开口, “二?位请换马车,随本皇子一道入宫。”
燕策、沈醉二?人点头, 刚想上那三皇子带来的马车,就见城内涌出一行黑袍人, 其中八名黑袍人肩上,还抬了一方坐撵, 坐撵做工精制,底座是鎏金莲叶,上方四角各挂了一串金铃铛, 行走之中,清脆的“叮铃”声不绝于耳,而那坐撵四周,还用上等鲛纱环围着,能看到里面坐了一名红袍人,却看不清容貌。
抬轿的八人平缓地将坐撵放在地上,最前方手持仪仗的黑袍人高呼了一声:“国师到——”
一时之间,除了燕策、朝熙、沈醉三人外,所有人都纷纷跪拜在地,口中恭敬说着:“国师大人福泽大冶!”
沈醉站在跪拜着的人群之中,蓦然抬头,看向那个模糊的红色人影,他?心中突然冒出一股强烈的思念孺慕之情,鼻间更是一酸,险些掉下?泪来。
他?虽然继承了原主的记忆,但对于原主的感?情却犹如隔了一层纱,能看见,不能感受到。
但现在,看见那国师,那些感?情便纷纷复活了,在他眼眶中闪烁成泪光。
那是个三十多岁的青年,为了一名捡来的弃童,通宵守护,翻遍了医书,也只是想找一个救活那孩子的方法。
时光过去,青年也渐渐变老,头发染上霜华,但那双眼睛看向那个他?亲手养大的孩子时,还是一如既往的慈爱。
师父师父,对于沈醉来说,国师既是他的师,也是他的父。
有两名黑袍人上前,将鲛纱往两边引开,一名身着红色袍子的老者,就端坐在那坐撵中,他?朝沈醉招手,“醉儿,过来。”
沈醉眼里的泪水一下?子就掉出了眼眶,他?扑到老人怀里,哽咽着说,“师父,醉儿好想你。”
老国师也满脸动容,抚着他?的头顶,调笑道:“哎呦呦,我?们小醉儿出门一趟,怎么变得这么粘人了。”
沈醉哼道:“就粘人、就粘人,谁叫你把我?丢出去的。”
等这边国师圣子二?人的久别重逢告一段落,国师才注意到不远处的燕策、朝熙一般,说:“圣子从小体弱,又舟车劳顿,恐怕需要立即休息,就不入宫赴宴了,还请三皇子转告陛下?,说明原委。”
自打国师府的仪仗一来,朝熙便知道他?是带不走沈醉了。
大冶国皇室和国师府势均力敌,明争暗斗了不知多少年,就连上一任国师,也是死于皇室的暗算。
那名叫”喋血”的杀手组织,只不过是皇室推出来的替死鬼罢了。
当今国师沈知页师承上一任国师,隐约知道自己师父的死与皇室有关,对这朝姓皇族,自然也就没什么好感。
而朝氏之人,对国师府更是天然的憎恶,明明他们朝氏才是统治大冶的皇族,偏偏这国师府信徒众多,能量巨大,甚至在一些偏远的府道,那里的百姓或许不知道当今皇帝是谁,但却不会有人不知道当今国师是谁。
如此影响力,又怎能令皇室不恨之入骨、欲除之而后快?
哪怕心里恨得牙痒,但明面上,朝熙只能笑吟吟地说,“国师所言甚是,是本皇子考虑不周了。”
朝熙谦让道:“还请国师府銮驾先行。”
沈醉在鲛纱放下来的前一秒,与燕策对视了一眼,看见那将军蓦然做了个鬼脸,将他?吓了一跳。
回过神来,又笑出了声。
国师将二?人互动看在眼里,心中计较了一番,才问,“醉儿此行可有什么收获?”
沈醉想了想,吃了一顿肉算收获吗?但打死他他?也不敢跟老国师说,他?偷摸着吃肉了。
于是小圣子摇摇头,“只给燕将军解了毒,就回来了,并无什么新奇。”
老国师嗯了一声,才说:“醉儿你记住,外面的男人心眼都坏,他?们说的话,都是哄着人好听的,万万不可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