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子大人,快出来!我们来接你了!”
沈醉躲在岩石后面, 一动也不敢动,等到他们走远了, 才悄悄站起来,往反方向跑。
可惜他实在是不走运,刚跑出没多远, 就撞上一个拉下的御林军,他们发现对方,具是一愣,沈醉自知不是他的对手,当即调转一个方向,没命地往密林里跑。
那御林军方才还以为自己是碰见山精妖怪了,因为小圣子那张脸实在鬼魅昳丽,等他回过神来,那穿着白袍的少年已经跑出老远了。
他当即大喊:“我发现圣子了!快过来!”
沈醉钻进密林,才发现这身白袍有多麻烦,他边跑边将外面的白袍解下,抛弃在身后,然后继续往前跑。
锋利的树枝割破他的衣服,甚至划破他的皮肤,有血从里面渗出来,将?白衣染红。
沈醉听见后面有人在追他,他们在喊:“圣子大人,停下,我们是来救你的!”
“圣子大人!”
沈醉却丝毫不敢停,他直觉这?群御林军来者不善。
果然,见他不上当,身后很快传来箭矢破风的声音,有一支白羽箭栽到沈醉脚前一寸,只差一点,就能射穿他的脚掌。
沈醉越发不敢迟疑,矮下身子在密林里逃窜。
好在这里是树林,弓箭作用有限,沈醉跑了一路,竟然也只被一支箭划破了胳膊,没被射中要害。
他捂着胳膊,一路往前走,竟然出了密林,来到一处空旷地带。
沈醉再想回头已经来不及了,那几十点火把越来越近,他只能咬牙往前跑,然而没跑几步,他忽然脚下一空,原来下方竟然是一个悬崖!
若不是他反应及时,将?脚抽了回来,恐怕他现在已经摔下山崖,摔成肉泥了。
沈醉站在悬崖边,回过头,便看见那些御林军也跑出了密林,火把集中到这个平台上,将?发丝凌乱、白衣染血的小圣子照得格外清楚。
真被逼入了绝境,他却反而不惊慌了,目光平淡地看着这?些人,“若本圣子这?次不死,日后必将?百倍奉还。”
他气势逼人,竟将?这?些见惯了死生的御林军都镇住了一瞬。
“圣子大人,我们也只是奉命行事。”其中一个御林军说完,便抬起手,在放下的一瞬间,他下令:“放箭!”
沈醉现在有两个选择,一是站在原地,等着被射成筛子,二是跳下去,被摔成肉饼,就在他还在纠结的时候,一个人影飞快闪到他身前……
沈醉感到腰被一只有力的臂膀抱住,还未来得及看清是谁,就身下一空,被那人带着跳下了山崖。
沈醉嗅到那抹熟悉的味道,抬头,便对上了那双幽深的眼睛。
“燕策——”
燕策对他笑?笑?,一手搂紧他,另一只手则紧紧抓住峭壁上的一根藤蔓,令两人暂时停在半空中。
他对沈醉说,“抱歉,说了会护你周全,我食言了。”
沈醉此时已经顾不上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了,他嗅到一股浓郁的血腥味,从燕策身上传来。
沈醉伸手探向他的后背,手指触到温热的、粘稠的液体,还有一支没入整个箭头的羽箭,受了这?样重的伤,他却像个没事人一样,居然还在笑。
“你受伤了。”沈醉声音都在发抖,方才他面临死亡时都没现在这样害怕。
“嘘——”燕策轻声说,“你听。”
沈醉听见肃肃风声中,藤蔓断裂的轻响,从他们上方传来。
沈醉满心绝望,“我们该怎么办?”
燕策受了重伤,已经不可能再抓住下一根藤蔓了,但这?里距离谷底还有一段距离,摔下去也很难活下来。
燕策充满留恋地看着他,竟然丝毫不着急的样子,他看着沈醉的眼神还有一丝费解,“其实当初在凉城营帐中,不是我第一次见到你。”
沈醉抬眸,“你说什么?”
燕策眸中闪过一丝追忆,“我第一次见到你,是十八年前。”
沈醉惊愕,“这?怎么可能?我还未满十六!”
燕策笑?了笑?,带着沈醉熟悉的戏谑,“是啊,这?怎么可能呢……”
沈醉醒悟过来,难以置信地看着他,“都这时候了你还有心思?开玩笑?”
“啪——”
藤蔓彻底断裂,沈醉害怕地缩进燕策怀里,那双麦色的大手按着他的后脑,沈醉听见他在他耳边说,“有一句话我憋在心里很久了,现在不说恐怕以后都没机会说了,”
“——我心悦你。”
沈醉感觉到燕策抱着他,将?自己垫在下方,猛然明白——难怪燕策之前一点都不着急,原来他早就打算用自己的身躯给沈醉当人肉垫!
从前燕策总爱嘴上调戏他,沈醉也从没有当真过,但现在,他回想起这?男人之前那些不正经的话,竟然心如刀绞——
“燕策,不要,”沈醉把头靠在他怀里,听着那胸腔中传来的有力的心跳声,“要死就一起死吧。”
二人都没有注意到,他们下方十几米处,一个散发着幽蓝色光芒的圈正慢慢扩大。
沈醉感到自己被一层胶状的液体拦截住了,停止了下坠,他睁开眼睛,看见那缩在高大男人怀里的少年闭着眼,还在飞速往下掉。
就在此时,从沈醉来到这个世界的第二天起就没有再出现过的系统,忽然出声:「宿主请放心,崖底有一个湖泊,你们都会活下来。」
沈醉一愣,「系统?」
来到这个世界这?么久,系统只有在第一天给他传输记忆的时候出现过,刚开始的那几天,沈醉还试图联系它,到后来就完全将它忘了。
这?个世界的系统格外高冷,没有系统的提醒,沈醉在这个世界融入得越来越深,就在方才,他甚至都忘了自己任务者的身份,以为自己真的会跟燕策一起死去。
现在系统的出现,才让他恍然醒悟,他只是这个世界的过客,就算死了,也只不过是去往下一个世界罢了,并不会真的死亡。
他心底忽然有些发空,却不知道自己为何会这?样。
系统不知他心中的茫然,机械声显得毫无感情?:「恭喜宿主触发隐藏任务!」
「隐藏任务——治愈燕策已启动!隐藏任务完成后即可回到主线任务!」
它依旧言简意赅,还没等沈醉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就发现自己眼前一黑,等到周围再次亮起来时,他发现自己竟然被传送到了国师府门口。
这?里的确是国师府,但沈醉看了几眼,很快发现不对劲,国师府门前的石狮子,被黑袍护卫不小心磕掉了一颗牙齿,但现在,那石狮子完完整整,甚至还称得上崭新。
那守在门口的护卫,自然也发现了他,其中一个走过来驱逐,“国师府门前不许乞丐逗留,赶快离开!”
沈醉一愣,指了指自己,“乞丐?”
他低下头看看,才发现自己竟然还穿着在密林中逃亡后的衣服,甚至左臂上被箭矢擦出的伤口,还在往外渗血。
他这?副模样,甚至比乞丐还惨。
就在沈醉还在愣神的时候,那黑袍护卫却是等不及了,以为他不愿离开,便举起拳头,想给这?瘦弱的小乞丐一顿毒打,让他从此不敢来国师府门前讨食。
就在这时,国师府内走出了一个人,呵斥道:“住手!”
黑袍护卫和沈醉都一愣,转头看去,发现那是个三十多岁的青年人,他五官端正、气质儒雅,举手投足间便透着浩然正气。
看清是谁之后,黑袍护卫跪下,恭敬道:“沈医师!”
青年警告地看了黑袍护卫一眼,然后走过来,看看那浑身是伤的小乞丐,温声问:“小兄弟是来求医的?”
而沈醉早在看见他的一瞬间,就呆住了,因为这青年,不是旁人,就是年轻时的老国师——沈知页。
此时的沈知页还不是国师,穿着黑色的医师袍,脸上神情?一如既往的悲悯。
见沈醉呆愣着不回答,沈知页也不愠,“跟我来吧。”
沈醉迷迷糊糊地跟着他进了国师府,来到沈知页还是医师时住的屋子,他坐在凳子上,乖乖地让沈知页为他上药、包扎。
弄好之后,沈知页笑?了笑?,“好了,小兄弟你可以走了。”
沈醉看着他,忽然问:“现在是大历几年?”
沈知页下意识回答,“大历十年。”
沈醉脑袋一懵,他竟然回到了十八年前!
就在此时,那被屏风隔断的房间内侧,传来一阵哭声。
那哭声细弱得很,更像是濒死的动物,在用最后的生命呜咽。
沈醉好奇地看向那后面,就听见沈知页叹了一口气,“都已经被烧成这?样了,还怎么可能救得回来。”
沈知页匆匆走到屏风后,沈醉忍不住,也往那边走了几步,踮起脚往里面看。
他看见一个七八岁的小男孩,躺在铺满了桐油纸的床上,打眼看去,他身上布满烧伤的痕迹,身下更是沁出淡黄色的脓水,显然不容乐观。
这?样的伤势,以这个世界的医学水平,基本可以宣告死亡了。
沈醉正想得入神时,听见沈知页在柔声哄那个孩子,“五皇子,哪里又疼了吗?”
第51章 重生文里的小国师(20)
五皇子?
乍然从沈知页口中听到这个称谓, 沈醉一愣,当今皇帝膝下儿女成群,但后宫之中权力倾轧, 龙子皇孙们幼年夭折的不在少数,那五皇子便是其中一个。
据说是宫中失火, 等到被救出来的时候已经是一具尸体了。
现在看来,五皇子是被救出来之后, 暗中送到国师府疗养了。
可沈醉知道, 按照以后的记忆来看, 这位五皇子还是没能活下来。
沈醉正思索着, 不期然与那躺在床上的五皇子对上了视线。
看见他, 本在小声呜咽的五皇子眨眨眼, 停了哭声, 已初显锐气的眼眸里还噙着泪水,呆呆看着沈醉。
而沈醉在看清他正脸的一瞬间, 也呆住了。
这孩子样貌虽然还未长开,但那锐利的眉眼、熟悉的眼神……沈醉愕然,他不会认错, 这个孩子竟然就是燕策!
他想起被系统传送过来之前的那句话,说他触发了「治愈燕策」的隐藏任务, 要完成了任务才能回去。
之前他就一头雾水,现在看见奄奄一息的幼年版燕策, 就更加困惑了。
燕策怎么会成了五皇子?
沈知页顺着五皇子的视线,也注意到了沈醉, 他皱起眉头,说:“你怎么还没走?”
沈醉一怔,觉得?自己现在要是走了, 以后再想接触到燕策可就难了。
再?说燕策身上的伤也等不及他再?想办法混进来了。
“我……”沈醉踌躇,犹豫地看着沈知页,“我没地方可去……”
沈知页看着他,刚想说什么,就听见那烧伤的五皇子,用微弱的声音说,“他、留下来……”
“什么?”沈知页弯下腰,凑近了听,便听见那五皇子说,“要他留下来”。
沈知页心里不禁伤感,这五皇子被送到这里已经两天了,哪怕是疼得哭了,也是压低了声音哭,一直懂事得?令人心疼,从来没有提过什么要求。
沈知页知道,这孩子时日无多了,这或许是他的最后一个愿望。
他叹口气,对沈醉说,“你留下吧,好好服侍五皇子。”
沈醉心头一喜,点头称:“是!”
沈知页看看他脏兮兮的衣服,还有凌乱得把大半张脸都遮住的发丝,皱了皱眉,“下去梳洗一下再?过来。”
沈醉被一个黑袍人带去梳洗,他洗了个澡,换了一身黑袍,临出门的时候,想了想,还是找黑袍人要了个面具戴在脸上,才放心地走出去。
沈知页看见他脸上的面具,目露疑惑,沈醉连忙回?答,“小人面容丑陋,怕吓到大人和里面那位小公子。”
沈知页这才放下心来,不再?追究。
现任国师年事已高,沈知页的师兄又畏罪而逃,国师府的事务都压在他身上,他事务繁忙,也没时间一直守在这里,给五皇子换了药以后,就离开了。
屋里转眼间就只剩下沈醉和躺在床上的幼年燕策二人。
沈醉走过去,在床边蹲下来,伸出手指小心地沾了一点燕策身上的药膏,放在鼻下嗅闻。
他眼睫低垂,认真的神情虽然被面具遮住了,无法看到,但那一举一动却无端充满魅力,在沈醉没注意到的地方,男童的视线一直追随着他而动。
沈醉已经分辨出沈知页用的是什么药,只不过是一些?缓解疼痛的药膏,对这烧伤并没有什么出奇的治愈功效。
看来沈知页也知道这样的伤势很难救回?来了,只是竭力让燕策少?受些?痛苦罢了。
他正在心里琢磨该怎么治好燕策时,那一直乖乖躺着的人忽然动了,沈醉抬眼,看见小燕策在艰难地抬起手,似乎想要够什么东西。
沈醉连忙阻止,“你别动,你想拿什么?我帮你。”
“你……”小燕策看着他,慢慢说,“摘掉、面具……”
沈醉愣了一下,想到在悬崖上时,燕策说的早在十八年前就见过自己,觉得?在他面前倒也没必要遮掩,于是他干脆地摘掉了面具。
他看见小燕策慢慢睁大眼睛,呆呆地看了他一会儿,然后说,“哥哥,你真好看。”
明明只是一个小孩说的话,沈醉却红了脸,他下意识把面具戴回去,遮住飘满红云的脸颊,小声嘟哝,“从小就爱耍流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