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和尚点头道:“正是。”
二人自是喜不胜收,燕嵘急忙从小和尚手中接过红裟,魏沧行朝他点点头,他便走向供台后,到那坐佛前将九明玄灯轻轻取下。
老和尚又道:“此时不可用手触及,日后若要用此莲灯,二位施主要先沐浴净身更衣,再将双手放置玄灯两侧,它便会带施主去想去的地方,可谓心之所思,莲之所向。”
燕嵘看着手中玄灯,只觉得沉甸甸的,玄灯共九瓣铜制莲叶,中心立着一根洁白短烛,并没有点燃过的痕迹,灯身刻着大大小小的咒文,应是梵语。
燕嵘把玄灯捧到魏沧行面前,老和尚又开口道:“施主可看见灯中白烛。”
二人点头。
☆、寻剑
“此灯内白烛燃着之际,便是二位施主动身之时,二位且要记得,要在烛火燃尽前回来,否则魂魄不保。”
二人会意,忙是谢过住持,离开了山泉寺。
在路上,燕嵘捧着九明玄灯不禁感叹道:“没想到这玄灯来得这么容易,可……我们为何是佛家的有缘人?”
魏沧行摇头道:“缘份这种东西,谁说的准呢?就像我和你,前世是敌人,今生反而成了师徒,不觉得缘份之奇妙吗?”
“……”
燕嵘低头看着红裟上的莲灯,十分小心地捧着,要是稍稍不小心,让这样的法器跌落在地,只怕它会消失不见。
二人回到隐居处,竟远远闻到一股浓烈的药味,他们忙是进了厨房,见元清已化作人形,正在炉灶旁熬药。
魏沧行忙问道:“小白蛇,你怎么了?生病了?”
燕嵘看向元清,竟发现这人唇色微微泛着白,一只手正捂着腹部,似是很难受。
“……体寒,我看这里有些热性药材,便煮来暖暖身子。”
确实,前世元清便有体寒这毛病,发作时浑身冰冷,腹部剧痛。
魏沧行同情道:“唉,你们蛇妖一族也是辛苦,身上背负着如此恶咒,就连你也不太能逃脱。”
元清笑笑,只说道:“我还算好的了,我蛇窟里的那些弟兄姐妹们若是离开了重明山都不能活了呢……不过,你们怎么那么快就回来了?找到那灯了?”
“对啊,你一定想不到,我们就是在这山中寺庙里找到的!喏,就是那个,燕嵘正捧着呢,你能看见吗?”
元清摇了摇头,他只看见燕嵘手中一捧红裟,上面啥也没有。
“啊……看来你不是佛家的有缘人呢!”
元清只苦笑一下,又回到炉灶前。
“若我与佛有缘,佛又为何让我遭这般罪……”
二人皆不知其何意,只道这人心中藏了什么,燕嵘直说道:“元清,你有什么事便说与我们,莫要自己憋着。”
可元清不再言语,只用勺子搅动着锅里的药。
“你不会……怀孕了吧?”魏沧行突然问道,“燕嵘你可知,妖族是可以分化性别的!小白蛇,你不会有了孔金明的孩子了吧?”
元清被这人逗笑了,只摇了摇头说道:“莫要再瞎猜了!我就算有,可不是被斩了首吗,还能留住身孕?”
“哦!对哦!我把那茬给忘了~”
元清碎碎念起来:“你们不用多虑,我喝下这副药便好了!真是的……白蛇君白蛇君,我又不是女儿身,怎会有身孕……”
燕嵘戳了戳魏沧行,让他收声,二人出了厨房,他对这人说道:“元清前世便体寒,冬季更是难受得不行,你莫要再拿他开玩笑。“
“我没有,我这叫合理推测!”
“……前世你好像没这般傻里傻气的啊?”
“怎么?那我前世是个怎样的人?”魏沧行急急问道。
“前世你做了盟军的帐下军师,当然是有些本事的,哪像现在,简直是个……”
“简直是什么?你说啊!”
“简直是个疯子!”
“小崽子,竟敢对师父不敬!”
“别闹别闹!玄灯还在我手上呢!”
二人追赶着,也没再管元清,只捧着玄灯进到屋中,将其轻放在桌上。
“九明玄灯既已在此,我们何时动身?”
“那住持不是说要先沐浴更衣吗?”燕嵘从柜子里翻出两套干净衣物,对魏沧行说道,“我们去镇上泡个温泉?”
魏沧行却道:“温泉他泡你泡的,不见得干净,恐怕难有净身之效……”
“那……”
“在家中烧水洗吧。”
可家中备着的水已是用了大半,若烧来洗澡恐怕只能没过他们脚踝。
“嗯……燕嵘,不知你有没有胆量!”
燕嵘笑问:“你又想到什么了?”
“刚刚山泉寺下不是有处泉水吗?敢不敢直接下到那泉水中,在这冷泉中沐浴。”
“我自是无妨,你呢?”
“耶?你在看不起你师父我?我可是曾在腊月里游过泳的!”魏沧行说着便展示起手臂上的肌肉,虽然什么都没有。
“噗……那便走吧?”
二人各自拿着干净衣物又来到山泉寺下,一股黑炎从燕嵘手中滚下落至山泉中,泉中冰面当即化了冻,水面波漾起来。
“……我突然觉得有些不公平了。”
燕嵘笑道:“现在才觉得?已经晚了~”
“你你你先下水!帮我暖暖池子!”
燕嵘笑笑,三两下褪去衣物,慢慢走入这寒泉中,泉水凉得透彻,他刚才那股黑炎完全是不顶用的,刺骨冷意爬上他的双脚,可他身上毕竟有火,片刻后便也不觉得冷了。
岸边的魏沧行苍蝇搓手,随后也脱了个精光,他先用脚趾探了一下水面,觉得无甚,便一脚踩了进去。
“如何?”
“嗯哼~”
“可觉得冷?”
魏沧行面目发青,嘴巴紧闭着,已是说不出话来,但他还是一步一步地往燕嵘身边靠,他终是忍不住,嚎了起来。
“冷冷冷!太冷了!比烫水还磨人!燕嵘你快来接我!我是一步也动不了了!”
这人看来是冻僵了,已是一步也走不动了,燕嵘笑着说:“是谁吹牛说自己曾在腊月里游过泳?”
“游……游泳……身子动起来……便热了……这里……不同!”
这人疯狂哆嗦起来,燕嵘只得朝他走去,拉住他的手,慢慢将其带到泉水深处。
燕嵘坐进泉底,大敞着怀,示意魏沧行坐进来。
“来吧,在我怀里此地可就变成温泉了!”
魏沧行红着脸,慢慢在燕嵘怀中坐下,二人贴得近,但贴得不紧,终是保持着那么些距离。
魏沧行在水里翻腾了几下便说要上去了,燕嵘看他身上还有好几处黑,忙是把他按住,帮着他搓洗起来。
“人家都说了沐浴净身,你身上还有这么多的脏污,怎么算净身了呢?”
“那!我自己来!”
“徒儿这都上手了,便让我帮你洗完吧……”
燕嵘帮这人搓洗着,魏沧行也只好乖乖地一动不动,可他只觉自己身上燕嵘拂过之处,竟都变得滚烫起来,他瞬间觉得这寒泉水没那般冷了。
“我……”
“嗯?”
“你帮我洗过了,便……是轮到我了!”
魏沧行说着,一个转身,没想到却扎到了燕嵘怀里,他的脸上瞬间闪过一丝猥琐笑容。
“啊啊啊!我怎会发出这般表情!他没看到吧?”
燕嵘只笑笑,说道:“不用了,我比你讲究,身上可没你那般脏。”
“切!”
二人沐浴更衣完,魏沧行依依不舍地看着燕嵘将衣服都穿好,他们又回到房中,各自觉得身上与心中清明了些许。
“那……魏沧行,我们这就开始了?”燕嵘在桌子旁边坐下,说道。
“嗯……好……”
燕嵘深吸一口气,将手缓缓伸向玄灯。
“等……等一下!炉灶里的火没熄!”魏沧行突然来了一嗓子,叫住了他。
“……元清在呢。”
“对哦,你继续。”
燕嵘的手即将触到莲灯之际,魏沧行又喊道:“我腰带没扣紧!”
“……”
“这就开始了?我还没如厕呢!”
“好紧张啊!见到故人我该说什么?”
“他们都被你杀光了吗?那边不会空空荡荡的吧?”
“要不要再向小白蛇交待一下?”
燕嵘不耐烦地笑笑,直接把手放在玄灯之上,灯中白烛突地燃了起来,烛光照亮九瓣莲花,灯身符文竟飘上了空。
二人察觉出周遭气场异常波动起来,九明玄灯上方,能流四面倾泻而出,一道裂缝渐渐扩大,最后大到足以让一人通过。
这便是时空甬道了,可是其中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见。
二人对视片刻,魏沧行明显惧得很。
“那边怎么黑乎乎的?不会是……地狱吧?”他超小声地问道。
燕嵘摇摇头。
“地狱的场景,可比这团黑暗恐怖多了,我想的是驭鬼剑,主持说心之所思,灯之所向,想必此处应是驭鬼剑所在地。”
“是你藏剑的苍峦山密室?”
“……不太像,剑被人动过了……”
二人皆是十分谨慎,可又不敢慢下动作,只因莲灯白烛燃尽之前他们便要回来。于是师徒二人便进了甬道,其中真的无比昏暗,以至于他们都不知道自己有没有穿过那甬道。
“燕嵘,你能感受到驭鬼剑吗?”
燕嵘沉吟片刻,点头道:“能!它真的在这附近,可……我明明将其藏于苍峦山密室中,此地又是何处?”
“真不是苍峦山密室?”
燕嵘肯定道:“不是,密室是圆的,此处倒方方正正。”
魏沧行又怕起来了,小声道:“啊~不会是妖府吧?快快!快去找剑!我可不想进妖怪肚子!”
燕嵘不语,只细细观察,黑暗中只能看到房中物的轮廓,好像有不少台子与壁柜。
“此地应有烛台……”燕嵘打了个响指,一道黑炎在其手尖点燃,堪堪照亮二人眼前。
“哇……此处好多宝物啊!”
魏沧行惊呼,只见这里果真陈列着大小木台,台上摆着的俱是人间法器,首先映入二人眼帘的便是七宝灯,灯上竟已落了灰,其次便是各式佩剑,应都是修真界中大人物的佩剑,都锃光发亮,其上难以积灰。
二人惊讶地看着,他们想走近,可刚踏出一步,便听机弩运转之音。
“小心!有暗箭!”
嗖嗖数十发利箭从四面八方射来,二人急忙闪身躲避,魏沧行因为太过慌乱,一发利箭擦着他的衣服过去,给他衣物上划出一大条口子。
“啊!我才换的新衣服!咱们不会进古墓里来了吧?我我我可没啥倒斗经验啊,只是有一次太饿了,拿过一老头的供品。”
☆、寻剑 贰
“……不,这不是古墓,只是个宝库而已!”
“谁的宝库?”
燕嵘驻足,说道:“有可能……是那魔头的了……”
“……怪不得此地灵流那般充沛,原是那么多仙门的宝物法器都在此处,那我们进不进去?遇到那魔头岂不是死定了?”
燕嵘也有些犹豫,在此间他确实能感受到驭鬼剑,好不容易用玄灯打开甬道,此番退出去,怕是再不能拿回自己的剑了。
“诶呀这还要想吗?命要紧!你若不走,我便先撤了!”在一旁的魏沧行说完,便转身跑走了。
燕嵘:“……”
不过片刻,这人又回来了。
“怎么?不怕死了?”
“姓欧的把后路封死了!吾命休矣!”
燕嵘:“…………”
无路可退,二人只好谨慎地往里走去,一路上魏沧行感叹个不停,只因他看到不少仙家至宝,放在以前,这些可都是只闻其名难见其形的宝物。
“耶?这这这!这不是青龙庄的伏虎锤吗?!”
魏沧行看见他嫂嫂的武器此刻正安安静静地躺在石台上,又一脸惊愕地转头看着燕嵘。
“……都是我的错,才让此世间倾覆……青龙庄也未逃此劫……”
魏沧行一时无话,只静静地看着刘三花的伏虎锤。
“所以,我……”燕嵘顿了顿,继续道,“定要摆脱那魔尊的掌控,阻其孽业!”
“……掌控?何意?”魏沧行忙问道,“你还为他所控?”
“嗯……可还记得我于今世做乱的那一缕残魂,他可不是自己分裂出去的。我死于紫微宫中时,是魔头抽走了我的这一缕魂魄。”
魏沧行点头,又问:“可他为何这么做?要知道人魔两界向来是……互不相犯的啊!”
燕嵘顿了顿,答道:“十色齐谜,不对,历界魔尊都在寻一物,得此物便可直接与神王殿抗衡,可此物不知散落在哪一世间,他们便锲而不舍地在各个世间穿行、寻找,可每到一世都会遭到反抗,所以为了保存实力,他们会先培养出一枚棋子,让其先将人间搅乱……”
魏沧行点头道:“哦!我懂了!燕嵘,你也是可怜啊!”
燕嵘只摇头道:“……若不是我心中有邪念,又怎会成为棋子?”
二人一时无话,魏沧行叹道:“那如今,我们来都来了,不如直接灭了这魔头,再不叫他作乱于世!”他说着便撸起袖子抡起了拳头。
“哈……哪有这么容易?不过,如果举众仙门之力,应能与之抗衡……”
“哎呀先不说了,别忘了来是做什么的了,这鬼地方我片刻也不想多待,总觉得有股子杀气!”魏沧行双手抱肩道,“快去把剑拿回来,回去吃饭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