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背上小书包和两个爸爸一起坐车,去幼儿园上学。
傅元灼坐在副驾驶上,阮笙和楚楚就在后座闹作一团,嘴里不知道说什么悄悄话,反正楚楚笑得快要肚子疼,倒在座椅上。阮笙伸手护着她的小脑瓜子,免得头发散了小公主又要哭鼻子。
前面的傅元灼听着后座的笑声,眼睛一直盯着后视镜,车子行了多长,他就看了多久。
到了地方,阮笙要下车,给傅元灼和楚楚每人吧唧一口,才转身离开,光看背影,他和那些大学生也就一般大。
幼儿园就在不远的地方,楚楚下车被老师领进去,一边走着还一边转身向爸爸挥手,傅元灼看她的嘴型,是在说“再见”。
傅元灼阖着眸靠在椅背上,心里想着恐怕没有再见的机会,面上平静无波,让司机开往公司。
他所幸在梦里,自己依然掌控着熟悉的公司,处理好一上午繁忙的事务,傅元灼准备来让助理报告下午的会议安排。
就在这时,电话突然响了,他沉着眉拿到耳边,那头传来清冽的男音,带着少年气息:“傅元灼,我和楚楚在你楼下,你快过来接我们,不然饭都要凉啦!”
傅元灼忽地怔住,过了好几分钟,那边已经挂了电话。
他忽地站起身来,大步往外走,带着某种没有缘由的急切,甚至碰掉了桌上的文件夹。
到了一层大厅,他才知道阮笙为什么没有带着楚楚直接上来,按理来说是不会有人拦他们的。
原来是小姑娘的头发散了,她不愿意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发去见爸爸,缠着阮笙给她扎好。
但阮笙哪里会这个,和楚楚大眼瞪小眼,等到傅元灼出现,楚楚眼睛都红了,抱着阮笙的腿不见人。
傅元灼要伸手牵她,楚楚苦着小脸说:“不要不要,楚楚变丑了。”
阮笙哄她:“才不会,楚楚最可爱。爸爸说是不是?”
他拿眼瞥着傅元灼,暗示意味十足。
傅元灼附和的话到了嘴边,但不知为何,出口的时候就换了一种说法:“是啊,楚楚特别可爱。”
他用了“特别”二字,默默在心里把“最可爱”这个头衔留给阮笙。
阮笙似乎听出来他话中深意,要笑不笑地看了傅元灼一眼,又低头哄着楚楚:“好啦好啦,我们要上去啦。不是说要给爸爸送饭吗?”
他今天下午没课,干脆把楚楚从幼儿园里接了出来,父女两个领着保温包悠哉悠哉到了傅元灼的公司。
傅元灼伸手去接保温包,沉甸甸地装了不少东西。
他时常忙起来就忘了吃饭,这还是第一次有人来给他送餐,傅元灼紧紧抿着唇,用空出来的左手去牵阮笙,三个人齐齐进了电梯。
第69章 番外老傅一日游(二)……
丁姨准备了三菜一汤, 阮笙把菜都拿出来,一一摆在小茶几上,傅元灼和楚楚排排坐在地毯上。
一大一小就这么静静看着他忙活。
阮笙瞪了傅元灼一眼:“去把楚楚的小碗拿过来, 别干坐着。”
傅元灼神情一僵,他哪里知道楚楚的碗放在哪儿,只能愣在原地不动。
阮笙奇怪地瞥他一眼。
“哎呀!”楚楚突然叫了一声,“我上次把碗藏起来啦!爸爸肯定不知道在哪里。”
她经常跟着阮笙来傅元灼的办公室,为了方便吃饭, 这里就直接放着一套儿童餐具。
楚楚爬起来去书柜里翻自己的小碗。
傅元灼微不可察地松了口气,僵直的背脊放松下来。
“下次不许乱放知不知道?容易落灰的。”阮笙揉了把楚楚的头发,小姑娘抿着嘴笑。
楚楚虽然个子小, 但胃口挺大,捧着和她脸差不多大的木碗一口一口往嘴里塞饭。
她和阮笙一样挑食,光吃瘦肉不愿吃蔬菜,偏偏丁姨担心他们营养摄入不均衡, 每次都想着法子让他们多吃点绿色蔬菜。
现在丁姨不在这,楚楚就把带叶子的全挑了出来,用小木勺舀到傅元灼的碗里。
“这是孝顺爸爸的。”她睁圆眼睛, 小脸写满认真, “爸爸多吃点, 工作很累的。”
说完还严肃地点点头,好像这样她的两个爸爸就能相信似的。
傅元灼夹菜的动作一顿, 看着自己碗里堆起来的绿叶子,黑眸沉沉的看不清情绪。
阮笙早知道她的小把戏,可他本身就是个挑食的,实在没有立场去教育楚楚,只好把这个重任交给傅元灼。
他在茶几底下踢了傅元灼一脚, 示意他别惯着楚楚这个坏毛病。
不料傅元灼像是没接收到他的暗示,直接几筷子把楚楚不要的菜全部吃光,还多夹了个鸡腿给小姑娘。
“爸……爸爸工作不是很累,你自己吃。”傅元灼声音发涩,像是从喉咙眼里挤出来似的。
“真的吗?笙笙说你经常好晚才能睡觉。”楚楚咬着木勺子,和阮笙如出一辙的琥珀色眼睛专注地盯着傅元灼。
在这样清澈童真的目光里,傅元灼怔住好久,才移开视线,薄唇微张:“就……一点点累吧,熬得住的。”
楚楚“哦”了一声,低头吃鸡腿。
空气突然安静下来,只能听见动筷子的声音。
傅元灼察觉到气氛有些不对,抬眸便对上阮笙审视的目光,看得他背脊一僵。
是已经发现,他和以前不一样吗?
但阮笙只是盯了他许久,傅元灼就当做没有发现,继续吃饭。
楚楚又在嘴里嘀嘀咕咕,吸引掉阮笙的注意力。
没了那道目光,傅元灼提起的心稍稍放下。
吃过午饭,傅元灼还要继续工作,阮笙陪着楚楚做幼儿园的拼图作业。
拼好之后是个大大的皮卡丘,楚楚说,等老师检查完作业,就把拼图送给傅元灼当摆件。
“那老师什么时候会检查好作业?”傅元灼握紧手中的签字笔。
楚楚歪头想想:“大概要等到下个星期吧?”
傅元灼应了一声。
下个星期……那他应该已经不在这里了。
小姑娘精力有限,已经有点困了,不停地打哈欠。
阮笙就带着她到里间的休息室睡午觉。
办公室又寂静下来,傅元灼靠着椅背,感受到房间里淡淡的玫瑰香气,仿佛带着魔力,往他身体里钻。
傅元灼破天荒地不想再看这些文件,不想出去应付那些下属。
他通知秘书取消下午的会议,抬手松松领带,起身进了休息室。
大床上已经睡了两个人,楚楚缩在阮笙怀里,身上盖着薄被。阮笙或许是觉得热,只穿着T恤和短裤,松松垮垮的裤管遮不了多少,露出两条莹润白皙的长腿。
傅元灼和衣躺下,睡在阮笙边上。
阮笙迷糊之间感觉到身侧床单凹陷,很自然地往后靠,嘴里嘟囔着:“你不用开会吗?”
浓郁的玫瑰香味扑鼻而来,傅元灼沉醉地贴在他后颈上,低声道:“会议取消了,想陪你们睡觉。”
阮笙不知道有没有听清,缩在傅元灼怀里就不动了,只能听见他清浅的呼吸声。
傅元灼一向睡眠浅,经常做噩梦。但这一次,他却睡得比以前都沉。意识快要苏醒的时候,发现自己呼吸有点困难,像是被人捏住了鼻子。
他听见阮笙在说话。
“别捏爸爸鼻子,快把手拿走。”好像他还动手轻轻拍打了一下。
接着捏住他鼻子的那只小手就松开了,罪魁祸首趴在他身上止不住地咯咯笑。
傅元灼睁眼一看,楚楚像个八爪鱼一样骑在他肚子上,睡过一觉精神好了不少,小脸通红,眼睛亮晶晶的。
“爸爸睡懒觉。”楚楚嘲笑他。
傅元灼往窗外一看,天边已经挂上斜阳,金红一片,宛如美丽的烟霞。
阮笙正在收拾楚楚的书包,听见声音走过来,嘴里道:“醒了就起来,下午睡这么久,也不知道晚上睡不睡得着?”
傅元灼听话地起身下床,楚楚就像个小袋鼠似的抱住他,黏在傅元灼身上不下来。
他干脆就一直抱着。
时间确实不早了,员工们都即将下班,傅元灼就带着阮笙和楚楚回家。
他没叫司机,自己来开车,因为这样可以开得慢些,将路上的时间延长。
傅元灼心里隐隐有种感觉,他好像快要脱离这个身体了,不管什么方法,能多留一会也是好的。
回去的路上堵车了,傅元灼有点开心。
阮笙和楚楚觉得无聊,开始拆零食,阮笙不仅自己吃,还时不时往傅元灼嘴里塞点。
傅元灼鲜少吃这些东西,但阮笙喂的他都来者不拒。车子一点一点地前进,越靠近目的地,傅元灼越焦躁。
阮笙注意到他不对劲,偏过头来问怎么了。
傅元灼攥紧方向盘,只摇摇头,没有说话。
快要进小区的时候,有个转角路口,傅元灼开着车转进去。
就在这时,车头右前方突然窜出来个小面包车,那司机开得太猛,直直地往副驾驶这个方向冲。
要是他开过来,那直接就会撞到阮笙身上!
傅元灼当即打方向盘,整个车子掉了个头,短短眨眼之间,面包车就向他撞了过来。
身体砸在车窗上,额头出了血,虽然很疼,但傅元灼还受得住。
只是精神慢慢涣散,无论如何也集中不了注意力。
他能感觉到,这具躯体正在被另一个人的意识占领,而他一点都动不了。
这一切都在提醒他,自己不过是个,偷了一日光景的过客。
在昏迷的最后一瞬,傅元灼听见阮笙在叫他名字,又大声又急切,像是哭了一样。
还有楚楚,抽抽噎噎地喊着“爸爸”。
傅元灼伴着极痛想,这样好像还不错,就算是这个世界的自己,应该也会这么做吧?
……………………………………
华国安城,市中心的医院里,一个穿着病号服的苍白男人靠在病床上,眼神黑沉空洞,俊美的脸庞仿佛完美的雕像。
医生在他床边念着检查单,傅元灼静静地听着,一言不发。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
事实上,他应该已经死了,从六十层的高楼跳下来,绝无半点生还的可能。
他厌倦了和人争斗,就算赢了所有人又如何,不还是要面对那个无趣的世界。
但傅元灼却出现在了这里,听医生说,是有人把他送到医院来的。
这是一个奇怪的地方,尽管建筑、服饰、还有食物都和他以前生活的环境没什么不同,但是这里的人只有男女性别之分,不像他之前的世界,还有abo的第二性征。
医生说了很多,他只默默听着。
跟在旁边的护士小姐姐怕他无聊,打开了病房里的电视,上面正播放着文娱新闻。
傅元灼没什么兴趣,但是就在下一秒,电视里的主持人念到一个他熟悉不已的名字。
一个每天都会出现在他梦里的名字——
傅元灼猛地转头盯着屏幕,电视里出现了一个漂亮秾艳的少年。
他一头微卷的浅棕软发,穿着洁白的小西装,胸口别着一朵艳丽的玫瑰花。
少年像个纯洁的天使,弹奏着纯白色的三角钢琴。
新闻下方配着字幕,在滚动播放少年赢得的国际奖项,背景音是经久不息的掌声。
傅元灼目不转睛地凝视着屏幕,像是发现了什么珍稀的宝贝。
“找到了……”他轻声道,缓缓勾起嘴角,黑眸里蕴藏着滔天的波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