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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一次母子俩见面还是在出国前。
李沙沙周四就表示为了这次会面,可以专门请假一天不去学校,可惜被李相浮无情拒绝。
见面地点约在一家才开不久的酒楼。
周六,李相浮准时带着李沙沙过去。
包厢是推拉门设计,图案很奇怪,一整面全是游动的金鱼,周围墙壁为淡蓝色,来客仿佛置身水族箱。
李沙沙正想吐槽两句这种装修风格,李相浮已经推开门。当看到里面端坐着的女人时,李沙沙轻咦一声,似乎有些惊讶。
他们搭档的那些年,李相浮很少会提起生母,寥寥言语下,系统自动勾勒出刻薄精明的女子形象。
现实和想象截然相反。
女人穿着一袭黑裙,头发挽得很松,杏眼自带三分笑意。
气质是在女尊国养成的,容貌却是天生,李相浮的容貌几乎完全遗传了母亲。
“不知道你现在喜欢吃什么,我就把招牌菜都点了一遍。”她的声音过分年轻了。
菜都是提前点过的,很快上齐。
服务员关上门后,女人拿出一个小盒子推过去。
见李沙沙要把盒子端到面前,她摇头说:“有点重,就在桌子上开。”
打开后是一盒子小金条。
李沙沙默默合上盖子,换算一下至少两个机器人。女人托腮似笑非笑:“我叫陶怀袖,从血缘关系上说,我是你奶奶。”
陶怀袖是逆生长,仿佛才三十岁出头,李沙沙一声奶奶实在叫不出口。不过陶怀袖也根本不在意称呼,转而瞄向李相浮:“说吧,今天来找我什么事。”
无事不登三宝殿,用来形容他们母子间的关系再适合不过。
许久不见,李相浮直接以问句为开端:“最近有没有遇见过一些奇怪的事情?”
“加了个好友。”陶怀袖回答的很快,言语间十分从容:“对方附言留的是你名字,我还以为你换号了。”
李相浮皱眉等下文。
陶怀袖:“交流两句就没音讯了。”
李相浮侧过脸:“我想看看聊天记录。”
陶怀袖姿态随意地解锁递过去。
熟悉的昵称映入眼帘,果然是‘-’。
[-:祸不及家人,你认同这句话么?]
看到这句话时,李相浮眼神微微发冷。
从回复中可以看出陶怀袖当时已经反应过来:[你和我儿子有矛盾?]
没得到回应,陶怀袖开始回答问题:[不认同。]
[-:?]
陶怀袖发过去一篇小作文:[如果你能追求到我,相浮就不得不喊你爹,他儿子就是你孙子,绑架起来也容易,失败了还能往家庭纷争上套;如果你能追求到他姐姐,姐弟情深,更能达到精神层面上的折磨……条条大路通罗马,年轻人路走窄了。]
[-:?]
陶怀袖:[磨磨唧唧的追求女人都不会,只想着通过聊天软件制造心理压力。小垃圾,属骡子的么?]
李相浮看记录时,李沙沙也在跟着凑脑袋,实事求是说:“骡子其实挺聪明的。”
李相浮淡淡道:“大部分骡子是天阉。”
“……”
‘-’没有再发来信息,换成了陶怀袖单方面打过去一个问号。
结果问号旁边有个红色感叹号。
陶怀袖拿回手机,擦了擦嘴角:“如你所见,他当天就把我拉黑了。”
说完放下筷子面色一肃道:“原本我也准备近期找你谈谈。我要出国一段时间,会借住在朋友家,你可以跟着来。”
李相浮拒绝:“去哪里都不影响偏执狂跟上门。”
“我的外国朋友才服役回来,”陶怀袖用十分温柔的语调说:“你知道在有的国家入室犯罪,屋主有权自卫击毙吧。”
“……”
见李相浮不说话,她继续说:“考虑好了可以随时来找我。”
之后吃饭过程中,双方再没有任何交流。
“账我已经结过了,”陶怀袖拎起包包,临走前摸摸李沙沙的脑袋:“隔辈亲,没事多套路一下你爷爷,万贯家财起码你得捞个千贯。”
她走后,李沙沙安静坐在椅子上,半晌道:“我突然觉得跟小朋友玩也不错。”
陶怀袖和‘-’的交流乍一看十分搞笑,细思可以察觉出这个女人的精明,她能瞬间把客场变为主场,性子也是十分狠。
有关自卫反击的话,不像是在开玩笑。
李相浮喝了口茶垂眸说:“你不是常说有些童年要用一生去治愈?”
李沙沙看他。
李相浮:“这句话适用不少人,她是其中之一。”
时间还早,李沙沙做功课用不了两分钟,提出要去科技馆看看。
李相浮瞥了他一眼:“抱着一盒金子?”
李沙沙:“越是摆在明面上的东西,越不容易被注意到。”
谁能想到路人抱着的盒子里全是小金条。
对于合理请求李相浮从不拒绝,打上出租后,刚说出目的地突然改了主意,报了老工业区的位置。
下车后望着一排陈旧的居民楼,李沙沙问出心中疑惑:“到这儿做什么?”
“这里是秦晋的旧宅。”李相浮领着他七拐八拐,推开木头快要糟掉的单元门:“上次秦晋带我来过一次。”
站在401门口,李相浮几次抬手却没有扣门。
他也是心血来潮跑过来一趟,人都有恋旧心理,秦伽玉如果活着,或许会回旧居。
李沙沙似乎明白过来,说:“好奇的话,我们可以守在这里堵门,再让秦晋过来看看”
李相浮眼皮一跳:“别闹。”
“他会同意的。”李沙沙笃定道:“爸爸现在已经初露锋芒有了名气,他会有危机感。”
李相浮被气笑了:“你指的锋芒是在舞台上旋转?”
“旋转又怎么样?”李沙沙一反常态地认真:“参加《高手出民间》的都是能人,而秦晋比你年纪大,现在不努力,以后只能去参加《爱情保卫战》。”
“……”李相浮唇瓣动了动,还没来及说话,不知看到什么,眼神倏地一变。
片刻后,他弯腰抱起李沙沙。
李沙沙疑惑地‘嗯’了声。
李相浮:“你的右上侧。”
李沙沙小手摸到上方靠近门框一块区域,这里微微凸起,仔细看了看后扭过头:“是微型摄像头。”
李相浮若有所思,摄像头应该是秦晋安的,有人在门口停留过长,能自动收到预警。哪怕秦伽玉来了,他也能第一时间收到预警。
兜里的手机突然开始嗡嗡震动,来电显示是秦晋。
李相浮望向李沙沙。
后者咬嘴唇:“我刚刚的话,你觉得他听见了多少?”
李相浮实话实说:“全部。”
李沙沙沉声道:“……爸爸,我社死了。”
作者有话要说:李相浮:别看我,我不会连夜带你逃出城市的。
李沙沙:要不我们去找奶奶,在国外住一段时间?
李相浮:……更不可能。
第29章
李相浮:“试着去回忆我在舞台上旋转,全家人守在电视机前看的画面。”
……那才叫社死。
李沙沙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目中闪过精光:“爸爸,我又活了。”
李相浮满意地点点头,这才接通电话:“秦先生。”
一声低笑传来。
发现摄像头时李相浮都没有惊讶,这会儿却实打实怔了一下。秦晋很少会直白地表露某种情绪,听笑声对方此刻似乎很愉悦。
“门垫下有一把备用钥匙,你可以开门进去。”
掀开门垫一角,李相浮果然看到一枚古铜色的钥匙。
“不怕招贼?”
“以前伽玉在家的时候,经常会忘带钥匙。”
李相浮闻言垂了垂眼,这世上哪有人是真正的铜墙铁壁?这么多年过去,秦晋还记得秦伽玉的习惯,必然存有一份惦念。
“如果他回来,一时触景伤情进家门,我的人才能及时赶过去。”秦晋语气略带着一丝阴寒:“钓鱼执法罢了。”
“……”心底的那一丝伤感瞬间烟消云散。
秦晋话锋一转:“不着急的话可以等我二十分钟,一起吃顿饭。”
拒绝的话已经到嘴边,李相浮临时改了主意:“好。”
李沙沙已经从门垫下取出钥匙开门,听见咳嗽声时说:“我猜爸爸是想找个理由进屋,正巧我也很好奇。”
说完推开门。
窗台上落了一层灰,家具上笼罩的防尘布也还在原本的位置,整间屋子没有人到访过的迹象。
李沙沙自打进门起便一直仰着脑袋看全家福,足足有好几分钟。
李相浮好笑:“瞧出什么名堂来了?”
李沙沙:“秦晋居然有酒窝,不可思议。”
李相浮掀开半边防尘布,坐在沙发上说:“他还长着一双桃花眼。”
李沙沙凝眸细看,然后‘嚯’了一声。
没有嘲笑系统的大惊小怪,李相浮反而笑了笑。
秦晋的气场完全遮掩了个人特质,很多时候光是看着他,就有一种领导来视察的严肃感。
想到这里不自觉摊开手掌,冰凉的金属被皮肤暖热,李相浮拇指轻轻摩擦着侧面弧度,摇头说:“打开家门的钥匙,却变成了秦晋用来钓鱼的饵。”
先前只是怀疑,现在却可以肯定,两兄弟间存在解不开的隔阂。
“秦晋其实挺善良的。”李沙沙语出惊人。
李相浮抬眼:“屋子里没摄像头,你再吹捧他也听不到。”
“是实话。”李沙沙正色道:“秦晋的目的只是拖延时间蛊惑秦伽玉进家门,而你妈却想把人诱去国外击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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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晋提前了一些到,他没上楼来,直接发了一条消息。
起身时略一迟疑,李相浮用手机对着全家福拍了张照。
钥匙归位后,他静静在原地站了几秒才牵着李沙沙下楼。即将推开木门时,李沙沙忽然说:“爸爸,我想你抱着我,我装睡。”
李相浮平静表示:“你只有装死的权利。”
单元门口不好停车,秦晋的车子停在商店斜对面,转角时李沙沙最终还是和他打了个照面。
也不知出于何种原因,当初在婚宴上,秦晋就没过多关注李沙沙,这次也一样。
李相浮一直为此感到迷惑。
要知道每次他带着李沙沙出现时,别人的关注点会下意识放在后者身上。
……看啊,这就是李家小少爷用来争家产的筹码。
……不知道这孩子能发挥几成作用。
他能从不懂遮掩的目光中轻易窥见这些揣测。
唯独秦晋没有。
说是去附近吃饭,车子至少开了五六分钟才停在路边的一处餐馆。李相浮从酒楼出来不久,一点也不饿,只要了一份粥和凉菜。
两人在一起时秦晋似乎格外宽容,往常都是别人上赶着找话题聊,但如果换成是李相浮不开口,秦晋便会主动打破沉默。
“怎么突然想起过来?”
李相浮:“生日宴回来,收到了几条奇怪的信息。”
他倒是没有隐瞒‘-’的存在,主动提供了聊天信息。
秦晋看聊天记录时视线下移的很慢,平心而论‘-’基本没能说几句话,就丧失了话语权。
早在古村,李相浮就曾侧面打听过秦晋和秦伽玉之间的关系,对方没给出正面回答,这一次他换了种问法:“我和你弟弟真的是朋友么?”
闻言秦晋放下手机,指关节轻轻叩着桌面,好像很难界定这层关系。
对面人的目光专注又清澈,看久了时光好像倒退回到了几年前。
那是一个夏日的午后,秦伽玉站在门口,笑眯眯介绍道:“哥,我朋友。”
朋友?
秦晋听出里面的兴味,视线扫到对方身后,还没看清面容便已经给来人打上愚蠢和倒霉的标签,被条毒蛇缠上似乎还挺兴高采烈。
“秦哥哥好。”后面传来一道轻佻的声音,杀马特少年从秦伽玉背后走出来,嘴里叼扎根雪糕棒,一副痞子样。
“我叫李相浮。”然后义正言辞纠正:“不是他朋友,是挚友。”
秦伽玉立时笑着承认,看李相浮的眼神就像在看一件新奇的玩具。
“我想喝冰可乐。”少年十分自来熟:“翘课翻墙的事早晚要捅到家里,少不得挨骂,我先降降火。”
秦伽玉:“正好有,我去给你拿。”
李相浮站没站相,随便靠在墙上打了个呵欠:“麻烦了。”
觉得无聊,秦晋正要移开视线,意外瞧见少年眼底有某种情绪一闪而过,可惜被过长的刘海遮住看不真切。
大概是先前的细节,他在电脑旁工作时多留意了一下那边,发现每当秦伽玉低头的时候,李相浮唇畔的笑意会很快收敛,转而面无表情地凝视对方。
那是一种目空一切的眼神,不夹带任何一种私人情感,仿佛秦伽玉在他眼中连玩具都算不上。
秦晋的表情变化被李相浮看在眼里,以为他是不愿意开口,笑了笑说:“不用勉强,想谈的时候我们随时可以见面聊。”
说完慢悠悠喝着粥:“反正我是闲人,时间大把。”
采风活动的奖金,足够他一段时间不用为生活费烦恼。
这份逍遥从容在一分钟后正式宣告结束,起因是李怀尘的一通电话,让他来公司实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