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苏桃没有说话。
“不入流的小手段。”秦伽玉不为所动。
李相浮做得太过明显,稍微有点脑子的都能看出这是在故意挑拨离间。
从容和他擦肩而过,路过苏桃身边时,李相浮语调低沉到邪性:“瞧见了没?他就好这口,越作越好。”
花园里路灯能提供的照明效果有限,秦伽玉注意到苏桃面色一瞬间的难堪,皱了皱眉,走过来瞥了眼李相浮离开的背影问:“他刚说了什么?”
“还能是什么?嘲讽的话罢了。”苏桃避讳地绕过提问,抿了下干涩的唇瓣问:“李家人都在,你直接叫他出来会不会引起注意?”
秦伽玉摇头,暗示不用在意。
苏桃其实心里清楚,秦伽玉没有必要单独叫李相浮出来一趟,这种举动就像是在故意引起对方的主意。
强行咽下叹息,她无意识摩擦着订婚戒指,冰凉的金属温度令心跳逐渐恢复规律。
……
重新回到热闹的大厅,内外环境差异太大,灯光笼罩在身上的感觉让李相浮觉得不太舒服。
秦晋离门不远,浑身上下透露着生人勿扰的气息,附近还有几位来客犹豫着要不要过来打声招呼,好拓宽一下人脉。迟疑不定间,见有人已经走到了那座冰山对面,便歇了心思。
头铁主动和秦晋交流的自然是李相浮:“准备走?”
秦晋点头,问他要不要一起回。
李相浮点了点头,冲抱着自己外套的李沙沙招了招手。
和李老爷子说了一声,李沙沙迈开小短腿走了过来。
秦晋去倒车,等待在路边的功夫,李沙沙仰头问:“你们在花园里都聊了什么?”
这个你们,指的是和秦伽玉。
“他在试探我。”
苏桃看待问题的角度是从情感出发,虽然结论没错,但只占一小部分,李相浮并非恋爱脑,所以更能看清秦伽玉的目的。
“脉搏,眼睛,嘴角……”李相浮平静的语气中夹带着一丝嘲讽:“秦伽玉想确定我有没有在失忆这件事上说谎。”
回想他握住手腕的一瞬间,李相浮摇了摇头,人为测脉搏感知有限,他更倾向于秦伽玉那个时候是在借助系统得出某个判断。
李沙沙:“爸爸,你有没有做出假动作?”
李相浮摇头。
秦伽玉如今过分谨慎,很多事情喜欢拐着弯来。太过束手束脚让人无语,但自己这边还真的拿他没办法。
给出真失忆的信号,也好让对方步子迈大些。
黑色的轿车这时平稳停在路边,李相浮上车后一直琢磨着秦伽玉的举动,车子上路开了一会儿,他突然直起身打开车窗,凝眸望着斜侧方山上闪着灯的小塔。
“那边是不是玉翁山?”
秦晋扫了眼,淡淡‘嗯’了声。
玉翁山也算当地一个不大不小的观光点,最有名的要数标志性的玉翁塔。
良辰美景夜色迷人,李相浮不禁心血来潮:“我想过去看看。”
没有过问原因,秦晋很干脆地在下个路口掉头,驶向了另一条道路绕过去。
玉翁山本身并不高,还没有普通山川来得雄伟壮观,周围栽种着大面积的景观林和鲜花,环绕形成一个公园。
秦晋下车时戴了口罩,李相浮也戴了帽子,暂时没有引起多少注意。
玉翁山之所以出名,主要靠那些从很久以前流传下来的爱情故事,
来这里的多是情侣,也有女生结伴来玩,但一同来登塔的男生基本看不到。上阶梯时还好,当真正来到峰顶,两个成年男人牵着一个小孩的配置,过于吸睛。
……
李相浮离开后没多久,李老爷子等人也没有久留。
本想着李相浮是因为带着李沙沙,要早点让孩子回去休息,但路上李老爷子越想越不对劲,一闭上眼脑海中便闪现出秦晋和李相浮共舞的画面。
他看了眼李怀尘:“打个电话,问你弟弟在做什么。”
不用说得太过详尽,李怀尘也知道是什么意思:“您真有担心,也该是一个多月前,秦晋住进来时担心。”
现在再开始掰扯这些问题,只能用为时已晚形容。
李老爷子冷笑一声。
他没在那时刨根究底,完全是被转移了注意力,先是筱筱事件,之后陈韩登门,去个度假村也能碰到失踪案……零零散散的意外层出不穷,以至于秦晋的存在感被无限弱化。
屈指重重敲了一下车门,李老爷子咳嗽一声,提醒他不要让自己重复第二遍。
李怀尘叹了口气,明白为什么适才李安卿要在回程路上主动兼职司机。
做司机专心致志开车就行,不需要应付长辈的无理要求。
这时李戏春搬出了一贯的用词:“小弟是个成年人……”
不说还好,一说李老爷子开始无差别攻击:“你也是,明明是开画廊搞艺术的,为什么眼光会这么差?”
“……”
这些年被李戏春看中的男人们,有的是大男子主义,有的伙同小姨子杀妻骗保,有的收了别人的钱故意接近……至于刚刚那个苑轩,明显也不是个善茬。
“还有你们两个,”李老爷子矛头对准李怀尘和李安卿:“年纪也不小了,一点恋爱苗头都没有,说出去谁信?”
这几个已经没办法用言语形容,倘若小儿子再和秦晋搅和在一起,简直不堪设想。
为了阻止李老爷子无休止的碎碎念,李怀尘主动打去电话,用一声‘喂’打断了数落的话。
简短的对话后,李怀尘侧过头:“他和秦晋在玉翁山。”停了下问:“要叫小弟现在回去么?”
李老爷子张了张口,下意识想吼出一句‘让他滚回来。’
话到嘴边,却沉默了。
玉翁山是著名的姻缘圣地,他回忆几条回去的路线,确定没有一条是经过玉翁山,除非专门绕路才能进大门。
最开始的愠怒后,心底的角落蔓延出极度的无奈,暗道吼完了把人叫回家能做什么?当着孩子的面大吵一架,再将李相浮逐出家门?
如此一来,只会闹个父子反目的下场。
在李相浮的成长过程中,他这个父亲算不上太称职,一度因为和陶怀袖的种种,连带着也曾有过‘这孩子被他妈妈教坏了’的想法。
人年纪大了要么糊涂到底要么开始自省,李老爷子属于后者,认为李相浮今天的选择源于昔日在家庭生活中得到的错误示范,那是一种对父母失望从而产生的叛逆。
想到这里重重闭了闭眼,喉头干涩道:“随他去吧。”
李怀尘于是挂断电话。
因为李老爷子突然的安静,车内气氛陷入无比的沉默。
经过一个十字路口等红绿时,李安卿冷不丁问:“相浮去给苏桃求姻缘?”
“嗯,”李怀尘看向窗外,说起通话时听到的事情——
“老板,要一个最大最灵验的同心锁,价格不要紧。”
电话那头李相浮难得没有抠门,要求买最贵的。
李安卿闻言低笑一声。
绿灯亮了,车子重新上路,李老爷子慢了半拍反应过来,猛地睁开眼望向李怀尘:“你刚说什么?那小兔崽子给谁去求姻缘?”
“苏桃,”李怀尘不厌其烦地再次回答一遍:“他希望苏桃能和未婚夫早日真正登记,正带着沙沙和秦晋一起,三个人在玉翁山挂同心锁虔诚许愿。”
“……”
先前那短短一分钟,李老爷子是在烈火一样的煎熬中做完心理建设。他回忆往昔,认真审视自己的错误,终于试着去了解一次儿子,那一刹那,李老爷子觉得——
原来这就是父亲。
他也能成为一名伟大的父亲。
千头万绪的悲哀,最终酝酿出释怀。
但现在……自以为终于了解孩子的李老爷子又不理解了。
试问哪个正常人会大晚上跑到山上,带着孩子和关系不清不楚的朋友,给别人求姻缘?
“他脑子里究竟都在想什么?”每一个字,都是从咬紧的牙关中挤出来。
李怀尘见他面色走马观花转了一圈,以为是不太舒服,拧开一瓶矿泉水递过去。
李老爷子没喝,摆了摆手:“你不明白,我这是累,心累。”
作者有话要说:李老爷子:用尽全力自我感动,最后发现感动了个寂寞。
第82章
玉翁山。
位于峰顶的玉翁塔,每当夜晚会逐层亮起碧绿的光,远看如同一块发光的玉。这本就是适合晚间来欣赏的景点,来游玩的人随着时间流逝反而愈发多。
伴随咔嚓一声,同心锁牢固地卡在塔后拉的铁索上,李相浮轻轻拍了两下手,合掌下颚抵住指尖,不知是从哪里学来的礼仪。
“给我锁死。”下一秒,他虔诚祈祷。
身侧秦晋:“……”
祈愿完毕,李相浮抬起头,看到秦晋也挂了一个同心锁,很是满意:“不错,双倍的祝福。”
塔上的光辐射在冰冷的金属面上,李相浮突然发现秦晋面前的锁很光滑,上面什么都没有,不禁好奇:“你这个怎么不刻名字?”
卖同心锁的地方加钱可以激光刻字。
“愿望放在心里会比较灵验。”
话音落下,天空突然响起一记闷雷,吓得周围正在挂锁的情侣手一抖,同心锁直接摔在了地上。
玉翁塔的灯瞬间全部熄灭,不少人下意识地尖叫一声,李相浮皱了皱眉,不到几秒的功夫,玉翁塔的光又有几次忽明忽暗。
“请大家小心脚下,可能是线路故障,不要紧张。”
工作人员高声的提醒在空气传播中逐渐显得沉闷。
玉翁塔临时封锁,里面的人被请离。李相浮本就在塔外面,倒是没受什么干扰。
下山的石阶位置有限,人群开始朝一个地方拥挤,几个鬼吼鬼叫的年轻人不顾别人白眼狂往外冲,好像生怕不够乱似的。
因为这几个奇葩,李相浮被人潮冲离。
他紧靠最内侧的石壁,停下脚步准备给李沙沙打电话。
“爸爸。”
李相浮听到呼喊回头,密密麻麻的人头里,李沙沙被人抱着很容易就凸现出来。
秦晋抱着他穿过密集的人群走来,石阶年久失修出现缺角裂痕,他走得却很平稳。
没有像正常小孩一样揽住秦晋的脖子,伴随下阶梯时的颠簸,李沙沙的脑袋跟着晃动,像是地里摆动的秸秆。
场面乱大家都专注自已,搁在以往,面对这样‘貌合神离’的父子,秦晋多半要被当人贩子举报。
长期停在一处不动,人来人往免不了有过度频繁的肢体接触,李相浮不是很适应。确定李沙沙没事后,他继续往下走。
双方在玉翁山脚汇合。
“门票这么贵,日常也不知道做好检修。”不远处传来抱怨声。
“跟刚刚的雷鸣有关吧,”同伴解释:“我就住这附近,从来没听说出现类似的问题。”
听他一讲,抱怨的语气变成调侃:“该不会有人许了什么天理难容的请求?”
“是不是哪里不舒服?”终于出了人群,李相浮注意到秦晋面色有些细微的变化,不知道是受夜色还是情绪干扰,总觉得是在沉着一张脸。
“没什么。”秦晋缓缓道:“这地方估计不怎么灵验,以后别来了。”
李相浮听得不明所以。
李沙沙这时突然看向秦晋:“愿望和狂想是两码事。”
对方刚刚挂的是空锁,祈愿的目标对象是谁还不一定。
并未正面回答他的问题,秦晋话锋一转,问起李相浮之前的魔方怎么处理了。
李相浮:“销毁扔了。”
瞥了眼李沙沙,秦晋状似好心提醒:“日常管控着点他的零用钱,最好买东西前汇报,免得像上次一样被钻了空子。”
李相浮若有所思,认为十分有必要。
李沙沙:“……”
这会儿路上几乎没什么车,回到别墅仅用了二十分钟。
李相浮宴会离开的早,玉翁山上也没久留,是以和李怀尘等人差不多前后脚进家门。
李老爷子黑着一张脸,走到玄关处时莫名冷笑一声。
李相浮一怔,一抬眼迎面撞上来自长辈的死亡凝视。
“……”
李老爷子外衣都没脱,直接上楼回房间,李相浮回头望向离自已最近的李戏春:“爸怎么了?”
“更年期吧。”李戏春脱掉搭配的小西装,高跟鞋随意甩在一边,光着脚上楼:“不用理。”
一个晚上足以发生很多事。
譬如在他们走后,私人宴会还持续了许久,苑轩抓住一切机会和苏桃攀谈。
苏桃心情不是很好,总是不由自主想起花园里李相浮和秦伽玉见面的一幕,诚然李相浮的举止很刻意,但她能分辨出当时秦伽玉的情绪是真实的。
对于秦伽玉而言,李相浮就像天然令他亢奋的源头,不由自主便去寻求刺激。
愁肠百转中,苏桃没有拒绝苑轩的攀谈,一方面是为解压,同时试图给秦伽玉制造一些紧张感。
……
一连数日,日子看似波澜不惊。
这天李沙沙放学回来,难得没有瞧见李相浮在房间里绣花弹琴,他放下书包问:“有情况?”
“梨家可能出事了。”
李沙沙准备拿作业的手一顿:“确定?”
李相浮点头:“白箬已经两天没有联系过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