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时候得仔细看看,说不定就是张隐藏的好卡呢。
路西恩说着想了想,姑且还是对第一次进行招聘工作的菲洛比表示了认可,“嗯,这次人选挑得都挺不错的,笔试的测试题也出得很好,看得出是用了不少心思的。就是稍微有点小问题也正常,大家都是第一次嘛。”
他说着手动调整了一些对于候选人的安排,又从自己要面试的候选人里挑出目测可以刮刮彩票的潜力股,“这几个叫来我见一面,时间你跟安娜确认吧,聊一聊用不了多久。”
安娜在旁边对菲洛比轻轻颔首,示意自己把这件事记在路西恩的待办事项里了。
菲洛比接过路西恩改好的资料,犹豫了一下,捏着那几个女性候选人的资料又问道:“那这几个需不需要——”
他没说完,暗示的意思足够叫人听懂了。
“不用。”出乎他意料的,路西恩给出了否定的答案,又停了一会才道,“你去问一下吧,如果她们愿意做勤杂工的话可以录进来,分担一些你们那边的行政后勤还有接待客人的准备工作。”
“待遇按照临时工算,做满三年并且做得不错的话可以申请转岗实习。”
菲洛比给路西恩的女孩子们不是不优秀,只是还不够优秀。
当一个异类进入另一个环境时,至少要优秀到足以像道顿那样最短时间让所有看他笑话的人闭嘴才行,尤其女性一旦录取进来,受到的审视会比道顿当时更加严苛,必须要有远超常人的能力和坚韧意志,路西恩才能放心将其直接纳入正式的官员系统。
不然就只能像现在这样,让能力不错的姑娘们从基础岗位做起,一边培养她们的能力一边借助时间来缓慢消减郡政府内部对于女性同僚的本能排斥,等时机成熟了
再把合适的人选提拔上来。
路西恩:“这个交给你来安排,下次会议我也会讲一下,单独成立一个小部门给她们。”
正好新一批官员进去之后郡政府人员大幅增长,有专门的行政部门来进行后勤支持会轻松很多。
讨论完这个问题,路西恩又跟菲洛比敲定了新进官员要轮岗实习的计划,再聊了聊新人培训和团建活动是不是需要安排,又顺手把口头成立的行政部塞给了他来管,讨论得菲洛比满脸菜色到后来只会机械地点头是是是,脑子已经没办法跟上路西恩跳跃的思路。
直到路西恩聊着聊着,话题不知道怎么进展到了“你们手里好像都是长期工作,需不需从劳伦斯那边独立出来成立一个部门”时,菲洛比才一个激灵猛地清醒,身体比大脑更快地做出了反应。
——他点了头。
然后他才意识到自己点了头。
菲洛比听见领主老爷愉快地一拍手,“我就知道你肯定愿意”——那位这么说着把事情定了下来,没给菲洛比第二次改口拒绝的机会。
瞬间,菲洛比的脑海里浮现出自家上司劳伦斯先生温和友善的微笑。
:)
第75章
在维尔维德的庄稼茁壮生长, 河边建起霍尔族特色编织工坊,郡政府新招进来的官员陆续安排进入轮岗实习期,路西恩在月度会议上宣布了成立人事部和行政部——在维尔维德的一切都在静默而又剧烈地变化着的时候, 维尔维德外的世界一如往常。
所以伊西小队在外的雇佣兵生活也没有任何他们意料外的惊喜或惊吓,照旧地接活儿做任务拿报酬, 伊西没有把路西恩给他的维尔维德公爵徽章拿出来显摆, 自然也不会有什么额外的关照和便利。
但同样的,也少了许多麻烦。
非必要情况下伊西并不想太过招摇, 一个霍尔佣兵和一位贵族老爷扯上关系会带来什么谁也不知道,他也不想知道这种关系张扬出去会给他带来什么。
霍尔佣兵的声誉很好,伊西小队又是霍尔佣兵里实力与名声都不错的队伍,很多雇主都乐意加一些价钱将生意交给他们, 不管是护送、清缴,亦或者探索魔兽森林地下城什么的,带回指定的药草矿石魔兽材料。
这段时间伊西又往回写了几封信, 比他跟路西恩原本约好的一个月汇报一次要多一些, 他想这要归咎于鸽子飞得太快,而每一次寄出的信路西恩总是回得又快又多,没什么格式文笔韵律的讲究, 活泼又亲切得像猫儿在挠他的心口。
伊西便也不得不多花费一些时间用在写信上, 他直觉若是自己敷衍了事,肯定要被气炸了毛的领主老爷闹得不可开交——不要去思考隔着好几个郡领主老爷是否鞭长莫及,只要那位存心搞搞点事情出来,伊西自觉只能低头领受。
况且……
“你明明很喜欢这个。”
尼德看着伊西用面包碎投喂飞进来的信鸽,被自家队长脸上毫无自觉的柔和表情刺激得牙根都快酸倒了。尼德赶紧给自己灌了杯麦酒, 晃着杯底没多少的浑浊碎渣, 感叹的语气像是即将送走家里要出嫁的姑娘。
伊西取出厚度可观的信件, 摸了摸信鸽的小脑袋,夸奖它的勤恳。这个聪明的小家伙知道谁才是它的主人,没有半点抵抗地任由他抚摸,小黑豆眼灵活地转动,发出“咕咕”的声响,十分的惹人怜爱。
路西恩的信一开始用的是很有领主老爷生活水准的洒金暗纹纸,厚实细腻柔软洁白,由专门的女仆放在干燥阴凉的箱子里保存,还会压上一块香木用于驱虫去味,厚厚一沓信纸拿出来总是精致漂亮带着淡淡的香气,叫尼德他们嘲笑过几次像是姑娘写给他的情书。
那种信纸碰过之后,身上也会沾上一点味道,虽然人类的鼻子闻不出来,却很容易被一些嗅觉灵敏的魔兽察觉,而且信纸也不是很好烧毁,或许本来就是为了长期保存而改良的配方,想彻底烧成灰烬得费一番功夫。
伊西写给路西恩的信里也写到了这些,惹得路西恩花了好几页纸谴责他居然把自己熬夜写的回信烧掉——不过从那以后,再寄过来的信纸就变成了雇佣兵工会门口会卖的廉价信纸,轻轻薄薄只有木浆的味道,在火上轻轻一撩,就会烧得连灰烬都没有多少。
【这种破烂信纸,把我的笔尖都给写坏了!】
路西恩在信的那边怒气冲冲地对伊西抱怨,伊西读到了却只是忍不住地想要笑,左右隔着那么远路西恩也看不到他的收到信时候的表情,伊西就笑着对尼德坦然道:“嗯,的确是这样的。”
“我喜欢这个。”
虽然信里面总是写满了碎碎念的抱怨和这样那样的吐槽,写出来的东西不好听也不可爱还傲慢娇气得仿佛难伺候的公主殿下,伊西也坦然承认自己被那样热烈又直白的情绪所吸引。
他不知道这与尼德他们那些家人或恋人在故乡守候的感觉是否一样,原谅他在外漂泊至今从未被这般记挂过,这让他的反应有些笨拙和迟钝,就像是变
成了第一次离开故乡远行的菜鸟那样不知所措起来。
也许他应该把回信写得更长一点。
伊西这么想,照旧自己找个地方去读信,尼德在他身后发出单身狗酸溜溜的啧啧声,便被部族里有伴的洛克嘲笑起来,最后背着伊西这个队长滚在地上沾了一身的灰。
路西恩的信和往常一样的没有什么重点,伊西隔着信纸都能想象出对方用笔尾的羽毛搔着脸颊,思考要在信里面添上些什么的模样。
因而有些涂涂改改的痕迹也很正常,最开始路西恩还会认真把信抄一遍,现在就是原版上直接改了寄过来,有时候写得急了又没有好好检查,伊西甚至还能抓出几个笔误之处。
怎么说呢,伊西第一次看到笔误的时候还以为是自己记错了正确的写法,又反复读了好几遍才确认——啊,原来领主老爷也会写错字啊。
特别是罗勒斯,也许是路西恩本来记得就不是很对,时不时就会错笔成罗斯勒什么的,偏偏他又喜欢跟伊西聊一聊从书房窗边就能看到的罗勒斯花田,芬芳柔嫩的蓝色海洋随着天气渐暖,化为了浓郁而瑰丽的宝蓝色。
【那有些像皇冠上镶嵌的宝石颜色,风吹过的时候,花田里的声音就像是海浪。】
【不知道为何,我有时会觉得那有些恐怖。】
【晚上下雨了。】
【做了被海水淹没的噩梦,醒来之后开始头疼得睡不着。书上说花环可以稳定精神,可惜你之前做的那个已经坏掉了。】
【所以我现在在给你写信。】
是因为睡不着才起床写信,还是因为想要花环才写信,路西恩写得含含糊糊,不管伊西要怎么理解都可以。
信纸里落下几朵压扁的罗勒斯花,颜色深沉饱满在信纸上留下蓝色印痕,隐隐约约的,是那种花朵被挤压出汁液之后的草木味道。
伊西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他好像也闻到了一点点清冷微苦的草药味道,在路西恩的被子里可以闻到的那种。
第76章
维尔维德公爵最信任的女仆长安娜, 最近有些忧愁。
不,不是因为公爵那从小就不甚乐观的健康状况,她早已经习惯了那个, 何况自从来到了维尔维德, 公爵的身体状况肉眼可见地好转了起来。
虽然说距离【健康】还有相当长的一段路要走, 但好歹她不必再辗转反侧,担心公爵会在睡梦中失去呼吸。
她担忧的另有其事。
不过将其与公爵逐渐好转的身体状况也有所关联——身体好了, 公爵就开始熬夜不好好睡觉了。
他会晚上在被窝里打开床头的魔法灯, 穿着睡袍半裹着被子,用不怎么体面的姿势趴着写信或者看书, 往往到深夜才会睡去, 因此一早起来仍显得困倦,有时候抱怨肩膀酸疼脖子僵硬,蘸水笔还会在床单上留下墨迹。
这样对身体可不好, 不论是熬夜还是不合适的阅读书写习惯, 安娜抓到过公爵好几次这样子, 如果更准确地形容, 不应当用“抓”, 因为公爵光明正大没有半点偷偷摸摸的意思, 仿佛对此乐在其中。
安娜一边对这逐渐成型难改的坏习惯满心担忧, 一边又对那双无辜明亮的蓝眼睛无可奈何,请容她不恭敬地僭越形容——那就像是母亲永远对自己的孩子没有办法,哪怕他已经是个十六岁的成年男人了。
公爵只是想体验男孩子们在七八岁时热衷的事情而已,她又怎么能冷着脸搜刮走那些放在枕边的信纸和冒险故事,剥夺走公爵在维尔维德繁忙公务之余仅有的乐趣呢。
安娜在心里面叹气再叹气, 脸上却仍维持着严肃的表情, 只微微扬起一点唇角让自己看起来不至于太过冷漠, 用以接待造访罗勒斯庄园的客人。
“欢迎来到罗勒斯庄园,诺伯小姐。”安娜提起裙摆行礼,诺伯小姐打开扇子掩住嘴唇,微微颔首。
安娜将诺伯小姐引到会客厅落座,又端上了茶水和点心——差不多相同的时间路西恩走进了会客厅,与诺伯小姐进行了简单的寒暄。
“愿光明护佑。”诺伯小姐说道,轻轻拢了拢身上的薄披肩。
维尔维德的春末时不时仍有一丝凉意,贵族小姐们大多会早早换上半袖或落肩的衣裙,再搭上一条柔软轻薄花纹美丽的披肩。
尤其诺伯小姐这样还未成婚的姑娘独自拜访路西恩这样的单身男性时,遮挡手臂和肩膀的披肩不可或缺。
路西恩的眼神在诺伯小姐的披肩上停留了半秒,又若无其事地移开,笑着应道:“愿光明护佑。”
路西恩的眼神只停留了那么一瞬,却立刻被诺伯小姐注意到,“这个是梅尔希商行今年的新品,说是融合了霍尔族的民族特色。”
诺伯小姐说道:“我还以为霍尔族的衣服都是灰扑扑的斗篷呢,没想到会是这么……”她用扇子在唇边掩了掩,含糊过去了自己不太确定的形容词,“虽然颜色稍微有点太过鲜艳了,不过实在是漂亮,我们就都买了好几条。”
路西恩点头,“我也听说了,梅尔希商行的新品卖得相当好,好多人想买都没买到。他们不是把工坊建在了这边,还有人写信给我想要一些新货还有定制款式。”
诺伯小姐感兴趣地追问道:“那您给了吗?”
路西恩一摊手,“梅尔希之前给我送过,说得早我有就给了,没有或者要定做的我也没办法,梅尔希那边早就断货了,最多给他们的订单插个队。”
“那可要等很久了。”诺伯小姐叹气,又向对定制品漫长工期毫无概念的路西恩解释,“梅尔希商行这样的工坊定制的高级品,为了保证工艺细节完全一致,一件商品由一个工匠来专门制作,所以至少也要三五个月才能完工,价格是成品货的十倍不止。”
“而如果是成品货,”诺伯小姐说着又扯了下自己的披肩,“一般会有三四个工匠同时开工,三到五条一组出货,一个月左右就能完工,如果是简单一点的样式可能只需要十天左右的工期。”
“当然,他们不会把同款的货放在一个地方卖,您知道我们不能和别人穿一样的衣服。”
诺伯小姐像是想象到了自己和其他人撞衫那尴尬到极点的场景,赶紧端起茶杯抿了一口压惊。
路西恩也被这个描述拉着联想到了某些不太妙的事情,不过那是他真的见到过的事情,一想起脸上随之浮现出心有余悸的神情。
那还不是一样的衣服,只是大概裁缝偷了懒,用了一样的布料差不多的设计做了两条裙子,舞会上两位夫人狭路相逢时,气氛冷到路西恩身体快要产生应激反应,气管收缩喉咙发痒,拼了命才没咳嗽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