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故的目光在口出人言的泰迪?贵宾?机器狗身上停留半晌,然后转头看着鹿之难,尽量平静地问:“这是?”
“额……”该怎么说呢?这是我经纪人助理夫妻送我的‘人生初次养狗礼’?小玩具?狗形手办?感觉怎么说都很奇怪啊!
头脑风暴片刻,鹿之难轻咳一声,一本正经地胡扯:“这是我助理给鹿宝旺仔买的玩具……陪伴型玩具,这样就算我们在工作没功夫陪它们,它们也不会寂寞无聊了。”
易故:“双语陪伴?”
“是……是啊,这不是要让孩子们赢在起跑线嘛……”鹿之难硬着头皮继续往下胡诌。
易故没再说什么,只是低头笑个不停,给鹿宝旺仔翻箱子的手差点没抖出残影。
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胡话的鹿之难也笑。
到最后发展成两个人在一个屋里傻笑着各做各的事。
鹿宝旺仔:“喵喵喵/汪汪汪?”
机器狗:“哈喽?- bonjour?こんにちは??”
……
这一顿傻笑下来俩人就都不用去餐厅了,随手抓了两份早点就往片场赶,生怕迟到撞上最近越发暴躁的靳导的枪口。
谁料没撞上靳导的枪口,倒是一进化妆间就险些撞上一抹飞速冲来的明黄。
鹿之难闪身护住手上热粥,没注意看那抹黄是什么,只听见安频在声音夸张的不停喊‘护驾’。
稳住手中吃食后鹿之难才抬头细看,原来是楠尔进组了,正穿着龙袍戏服同安频玩闹。
易故落后鹿之难两步进化妆间,在后头将冲撞经过看了个全,神色当即便不太好,皱着眉头仔细检查了鹿之难没伤着扭着后,转头就要说些什么。
哪晓得那俩犯错的反应比他更快,易故嘴巴才刚刚张开,安频就已经拉着楠尔一起朝着鹿之难九十度鞠躬大喊:“对不起,我们错了!”
鹿之难还被这俩这么大反应吓了一跳。反正人没事,粥也没事,肇事人员态度也很诚恳,鹿之难当即大方表示:“没关系没关系。”
易故:“……以后注意点。”
所有提醒责怪全部胎死腹中。
安频得意的冲楠尔眨眨眼:看吧,只要搞定了小鹿,易老师就是那纸老虎!
而作为纸老虎的朋友,楠尔着实有几分恨铁不成钢:易老师!你的脾气呢!
易·纸老虎·故:“把早餐吃了再化妆吧,还有时间。”
鹿之难摇头:“没事儿,喝粥也不耽误化妆师操作。”
易故瞬间妥协:“……那你喝慢点,别呛着了。”
楠尔:“……”鹿之难是三岁小孩儿吗?喝口稀饭都要巴巴地上赶着提醒别呛着???
身经百战的化妆师脸上挂着迷幻笑容,握着拳头保证:“易老师放心!我下手轻轻的!保证不影响小鹿老师吃早餐!”
楠尔:“……”我们剧组,好像真的要完蛋了。
刚吃完粥,易故就适时递过来一瓶矿泉水,鹿之难这些年被经纪人助理事无巨细地照顾惯了,习以为常地接过喝了一口,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对。周遭工作人员从前还会激动兴奋,但经过这些日子狂风暴雨的‘洗礼’,这种小糖也已经都见怪不见。
只有今日才进组,头一次近距离目睹这两人工作状态下的相处的楠尔,内心波涛汹涌心绪澎湃只久久回荡着一句话——易故这是……真的完蛋了。
妆造全部完成后,鹿之难揉了揉鬓角,拍古装戏就是这点不好,发套箍头,戴久了总会让他忍不住怀疑自己还算健康的秀发迟早会被闷死在头套里。
正感叹还好自个儿头发茂盛呢,鹿之难就从镜子里看见一身明黄龙袍戏服的楠尔毕恭毕敬地对着立在化妆桌上的手机双手合十表情虔诚鞠躬。
鹿之难歪了歪身子,看清了楠尔的手机屏幕——熟悉的温润色彩,熟悉的流畅线条,熟悉的宝相端庄观音菩萨。
……这不是易老师同款?
三拜拜完,这神秘仪式却并没有结束,只见楠尔手指轻划,图片转换,变成慈眉善目发须皆白的太上老君,然后是红脸大刀关二爷、表情痛苦悲悯耶稣……
也不管会不会冲撞,反正佛教道教海内海外一股脑儿拜了个遍。
身穿龙袍当众搞迷信,很好,这很封建余孽。
鹿之难看完全程后,表情复杂语气真诚地问易故:“你们都在靳导的剧组里经历了什么?”
刚从换衣间出来的易故一脸懵:“什么经历了什么?”
鹿之难以一种发现了什么秘密的口吻认真道:“我发现,从靳导剧组出来的演员,都会变得很迷……咳咳,很信教。”
就连他小伙伴也不例外,当年就在靳导的《景末武安》里客串了个成片只有十分钟不到的角色,回来第一件事就是研读道德经,还送了他一串什么大师开过光的雷击枣木念珠。
要知道沈小王爷从前可最是信仰科学的啊……靳导剧组恐怖如斯!
易故也表情认真:“我不信教……只是敬畏。”
鹿之难:“……哦。”
真的吗,我不信。
你先把手机屏幕上的观音像换了再说话。
易故说的是真的,他并不信某一个‘教’,手机屏幕上的神佛图像设置了随机滚动,滚到哪个拜哪个,比楠尔的手动操作更科学,也更公正真诚。
因为——排名不分先后。
第63章 拆迁队
恹城绝对是目前为止《九城》剧组出的最富丽的景, 相应的,群众演员也是最多的。
靳导这两天越发暴躁的脾气也是源于此。
不仅靳导暴躁,剧组工作人员、甚至是影视城工作人员也都很暴躁。
什么叫极度的繁荣之下是极度的荒凉?什么叫以欢歌衬哀景?什么叫举城皆疯无人幸免?
这都是你们剧组自己意识流拍摄的事儿为什么要拿来为难我们影视城!我们就是提供个场地给你们而已啊!
影视城工作人员真心?觉得不是九城剧组疯了, 就是九城剧组疯了也不想放过他们。
跟了靳导许多年,已经疯习惯了的九城道具组组长熟练地为影视城负责人递上根烟, 点燃后笑眯眯地道:“这不是提前给您们说一说咱们剧组接下去的拍摄思路嘛……”
“打住, 不敢当,不必说!”影视城负责人迅速拒绝三连,“我们就是个租赁关系, 你们这些剧组内务不必和?我们深谈!”
组长还是笑眯眯,一副好脾气的样子:“老?哥,咱们也不是第一次合作了,你也知道我们导演的性子,那是想一出是一出, 艺术家的血性一上来就什么都顾不上了,很容易做出些令人意想不到又损人利剧的事儿来……我这不是和你谈剧组内务, 是提前知会您一声……”
影视城负责人的白眼快要翻上天:“说吧, 靳导又想怎么折腾我们影视城了?!上回他来这儿拍戏拆的那片城墙才修好没多久!他还想怎么着?你们剧组到底是来拍戏的还是来搞土木动工的?”
组长熟练安抚:“上回那就纯属是靳导热血上头一时冲动!您放心!那样大范围的动工再不能了!我今儿就把我这老?脸搁这儿向您保证!”
见?影视城负责人的表情松和了些, 组长赶紧语速飞快地提出他们靳导那些无理要求:“这回我们就想把这片影视城缠挂满花灯, 布置出不夜城的效果, 还有想在宫门城墙那边搭出个九层高台……您放心, 我们有专业团队,绝不劳烦影视城!”
现在的影视花灯大都是用电, 满城花灯虽然也有一些安全隐患, 但只要加强巡逻看顾也不是什么大问题。至于九层高台,既不用他们影视城出工,搭便搭了, 等?九城剧组离开,也算给他们影视城新添了一景儿……关键还不用他们出钱出力……
影视城负责人心?思飞转,神色更加松弛了几分:“这回总算像话了点……行,毕竟你们也是给了租金的,一切以拍摄为先,要挂就挂要搭就搭吧。”
“好嘞!多谢老哥体谅,我们这就把宫门城墙那块儿房舍拆了好起九层高台!”道具组长说完转身就跑。
影视城负责人愣了几秒后破口大骂:“拆拆拆!你们干脆别叫九城剧组,改名儿叫九城拆迁队算了!!!”
……
“我去!这啥场面啊!”安频看着眼前繁华热闹景象,动作夸张地捂着胸口怪声怪气道,“这就是传说中盛世王朝的排面吗?随便个路人都穿金戴银富贵逼人,自卑了自卑了!”
四?人中最为富贵的楠尔哈哈一笑龙袍一甩,接戏道:“安兄不必自卑,虽然我的臣民都大富大贵锦衣玉食,但我们只是你故事里的npc,你才是主角哇!”
“主角只是一时的,好看才是一辈子的!”一身粗布衣裳连头发只是用木头簪子随便盘盘的安频馋得眼睛都红了,“靳导!我也要锦衣玉食!”
正忙着指挥道具组按照他的想法将紧急采购的花灯挂满影视城的靳导理也不理安频,只架着喇叭扯着嗓子吼:“你们挂那么稀、隔这么远是想让灯笼保持安全社交距离还是指望它们能生出小灯笼来填中间的空啊?不用节省!咱们有的是经费!全部给我挂上去!怎么好看怎么来,怎么富贵怎么来!”
“哎这些串串小彩灯泡是谁买的?咱们这是古装仙侠剧,不是街边大排档小巷情趣店!什么玩意儿啊,剧组经费再充足也不能这么胡乱造作!”
“额……这好像是卖灯笼的批发商送的搭头……”负责采购的道具组工作人员声音弱弱地说。
“……仔细看看好像也不是不能用,给它塞刚才那个灯泡坏了的灯笼壳子里,挂到角落去,好歹能闪个亮。”
“……”
完全被无视,安频委屈得皱出包子脸。
鹿之难安慰道:“在这么多锦衣华服里,金银珠翠不稀奇,粗布麻衣反而显得清新脱俗别具一格。”
安频眼神幽怨:“清新脱俗的是白衣不负,别具一格的是劲装郁九城,粗布麻衣的谢棋就像个混得不太好的跟班小厮!”
额……这样说好像还真有点小跟班小跑腿内味儿……谢棋这身戏服的确是草率了些许,尤其靳导剧组的锦衣华服那是真的锦衣华服,制作精良绣花配色皆是上品,不像其他剧,明明主角的设定是普通甚至是穷苦,但主角和?npc的服饰却‘财不配身’,完全混乱颠倒。
虽然是简简单单白衣裳,但刺绣暗纹玉佩禁步一个不少的鹿之难不说话了,再劝下去难免有炫耀之嫌。
“要的就是这种效果!”指挥完工作人员挂灯笼的靳导口干舌燥,怒吨大半瓶茶水后用力拍拍安频肩膀,“接下去你就带着这种仇富的心?理去演……不对,也不能是仇富,是羡慕、还有丝丝兴奋,你得联系谢棋的身份和?他来这儿的目的,懂吧?”
安频点头,然后等靳导欣慰转身去忙别的事后他又立马脸一垮,继续扮演冷宫怨妇:“谁能想到我这竟然是出场既巅峰呢,那嫁衣,竟然就是谢棋最值钱的家当惹,可悲可叹啊嘤嘤嘤嘤嘤!”
易故被安频这假模假式的嘤嘤嘤嘤得头疼,无语道:“别干嚎了,谢棋这身衣服是郁九城给他顺来的,代表不了他的真实?水平。”
安频一秒收声,满脸期待地问:“易老?师意思是?”
鹿之难默默扭头,不忍再看。
果然,就听易故一本正经道:“要按谢棋的真实?水平,你如今演的就该是草席裹尸。”
安频:“……”
妈的,居然无法反驳!
郁九城推着不负谢棋进入恹城寻医问药后的剧情节奏,与之前在芥城、野坟地的三天就经历三次追杀截然不同。
之前是诡谲的突变推着他们往前冲,各种线索、各种信息不分青红皂白一股脑全砸下来。如今是春雨润物细无声一般一点点从细节浸入,从细枝末节处窥见繁荣背后的阴影……
药房的大夫是个脾气很古怪的老?头,性子硬邦邦,说话句句带刺,以哽人为乐。
面对推着人前来求救的郁九城,他说:“放心,这俩暂时还死不了,你用不着现在就拉着张脸杵在哪儿给他们守灵,等?老?头子我失了手再说。”
郁九城:“……”
看到谢棋四?肢上被寒月石划开?放血的口子,他惊呼:“老?天爷,这是哪位杀猪匠的杰作?啧啧啧这放血口,漂亮,专业!”
谢棋:“……”
轮到不负,这位毒舌老?大夫总算严肃起来:“还好送来得及时,不然人就硬了,趁现在还有口热乎气,我还能开刀给他看看。”
眼瞅着这老?大夫动作稳健利落的从木箱子里拿出一柄细长若柳叶的尖刀就要往自家师兄身上戳,郁九城连忙把人拦住:“开?刀看什么?”
老?大夫:“自然是看他的死因啊。”
好家伙,如果不是外面的招牌上写着硕大‘药房’二字,他们都要怀疑这老?头不是大夫,而是衙门在逃仵作了。
一听这老?头竟然把他师兄当死人对待,郁九城立马不干了,严严实?实?地挡在不负身前,虽然没说话,但那眼神分明就是看庸医的眼神。
老?大夫脾气本就不好,被这眼神一激也瞬间不干了——你不让我开?刀我今天还非要开?了!
“你这年轻人脑袋不好就算了,怎么眼神也有问题?你睁大眼睛好好看看,你身后那人脖子上都生——”
“嘶——”就在这时,不负突然扶着额头缓缓坐起,在毒舌老?大夫惊诧的眼神中四下打量了一番,然后无比正常、柔声细语地问:“九城,这是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