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饭过后,林逸锡调出拍摄通告,找到自己那栏,确认完明天的拍摄地点,林逸锡目光后移,找到明玖两个字,又顺着往下,认真将明玖拍摄地点记在心里。
虽然不知道原因,不过今天明玖的表现,至少能说明,他对自己有意见。
之前刘萱的事情被撞破,明玖一眼看破自己伪装,却还是留下吃了白斩鸡,甚至还一起聊了天,喂了猫咪,按理说,两人关系应该算是和谐友好了?
可是早上明明还好好的,为什么态度突然又变了?换个人,林逸锡也不会这么纠结,但明玖不一样,他是书里的男主,男主光环嘛,总是容易获得格外关注,而且…
摸着扯衫领角,林逸锡叹口气,而且,不管是上辈子,还是穿书以后,明玖都是唯一一个,曾主动对自己伸出援手的人。
窗外呼啸的风声,打断林逸锡沉思,他按按胸口,里面那颗心脏,活力又规律地跳跃,这种感觉,真好。
几秒后风停止了,窗外咔嚓一声,暴雨倾盆而下。林逸锡在劈劈啪啪雨声中,准确抓起遥控,条件反射般按了17。
雨什么时候停止的,林逸锡不太清楚。他窝在沙发上听了大半晚养鸭小窍门,后来勉勉强强睡着,这会儿醒过来,满脑子都是昨晚开养鸭场的梦。
不知道是不是日有所思,梦里的鸭子,都长着嘴在骂“卖喝的”,他好笑的摇摇头。
下了整晚的雨,这会儿雨过天晴,第一缕阳光洒向地面,林逸锡站在窗前,静静看了一会儿,穿上西装。
往拍摄地点走时,林逸锡特意选了远离亭子那条路——亭子,是今天明玖拍摄的地方。
绕过去后,林逸锡不经意间回头,在亭子顶上,看到个黑色人影。威亚机器运转起来,那个人影出剑如风,长袍随着鼓风机规律的摆动着。
拍戏一年半,林逸锡摸索出个小规律,有很多场景,成片看起来很唯美,拍摄现场看却会搞笑,例如明玖现在在拍的这场。
不过这次,感觉却不一样,离着远了,看不清明玖表情,但他动作潇洒自如,仿佛真是临风而立,睥睨天下。
“可以了。”方导挥舞着大喇叭。
威亚师傅开始动作,没一会儿,明玖持剑,缓缓落在地上。站稳后,他朝着拍摄机位走过去:“刚才那段打戏,是不是有问题?”
方导抓抓头发:“你出手轻了,不过小问题,没事。”
明玖活动几下手腕,眉头小小皱起,看完拍摄效果,他扯扯身上钢绳,对着威亚师傅比个手势:“我再走一次。”
上午拍摄结束,林逸锡领到自己那份盒饭,走到角落坐好。他选的位置,距离亭子不算近,但地势挺高,抬头刚好能看见亭子顶。
上午睥睨天下的那个黑影,此刻还站在亭子顶上。
林逸锡看眼时间,这个时候,按理说是午饭时间,明玖那边居然还没拍完?
带着疑惑,林逸锡不由自主,又看几眼。明玖单手持剑,跟几个黑衣人纠缠在一起,墨甲黑剑长袖飘飘,别说,还挺养眼的。
而且离得远了,反而更容易看出走位方式,就当是学习了,林逸锡夹颗西兰花放进嘴里,边嚼边看。
明玖架势摆的很足,手上也真用了力,剑花挽成,蓦然回身,将黑衣人一号二号佩剑一并挑飞。
这么用力?不疼吗?林逸锡下意识跟着动动手腕,小小抽口气。
“怎么了?西兰花有问题?”旁边有人问。
林逸锡摇头:“没有。”
下午的戏拍得很快,散场时,林逸锡继续绕着亭子走。走到半路,他听见方导抓着喇叭喊:“小林,你过来。”
林逸锡应声好,慢吞吞朝亭子走。
明玖抓着瓶矿泉水,正坐在路边大石头上休息,看见林逸锡走过来,他皱眉,嘟囔句“卖喝的”。
林逸锡只当没听见,欠身说句谢谢,从空档处走过,还没等走两步,就听见方导又大喊:“小林你先坐那,我马上过来给你俩讲戏。”
坐?林逸锡环顾四周,能坐人的地方,方圆几米,除了地面,就只有那块大石头。
然而那块石头,已经被明玖坐了一半,林逸锡看看空着的半块石头,小心翼翼瞄明玖。
见明玖脸色越来越差,他识趣地踱几步,远离明玖默默站好。
几秒钟后,明玖扭头,瞟他一眼。
林逸锡回以浅浅微笑。
四目相对,明玖脸色更黑了。
方导那边,还在交代事情,看样子,再来个十几二十分钟,都不一定能交代完,林逸锡发了会儿呆,从怀里掏出手机。
明玖看看矿泉水,喉头动了动,试着用左手扭瓶盖,然后右手不敢用力,按不紧瓶子,尝试几次都没成功。
他放下瓶子,余光扫到林逸锡。见林逸锡在看手机,他皱眉,再次想起,林逸锡相册里,有张自己的照片。
“靠。”明玖沉着脸摸出手机,右手按了没几下,换左手,又按了几下,他烦躁地把手机扔到一边。
这是坐下后,明玖说的第二句话,比上一声“卖喝的”嘶哑感更明显,林逸锡愣了愣,用余光打量明玖。
明玖左手按着右腕,小幅度转动几下,脸色并不太好。
“你怎么了?”林逸锡偏头看他。
明玖当没听见。
林逸锡看着他发干的嘴唇,好心指指矿泉水瓶:“不喝点水吗?”
明玖还是没说话,厌恶之情溢于言表。
这种表情,林逸锡穿越前看过不少,并没放在心上。看明玖不想理自己,林逸锡低头继续玩手机,期间,他悄悄用余光瞄过几次。
明玖一会儿四下张望,一会儿盯着水瓶咬牙,脸上稍稍鼓起,比平时冷冷酷酷的样子可爱不少,甚至让林逸锡不自觉想起穿越前,邻居何奶奶家养的大黄狗。
那时候,爷爷奶奶嫌弃自己,叔叔一家更是把自己当累赘,只有在邻居何奶奶家,林逸锡才能稍稍喘口气,在绣花间隙,塞两口馒头,顺便逗逗大黄狗...
现在想想,七八岁的小男孩,为多吃两个馒头,翘着兰花指绣花,可真够有毅力,林逸锡好笑地摇摇头,第四次偷瞄明玖。
每次大黄想吃馒头,也是这样可怜巴巴地看,可惜那时候,自己尚且还吃不饱,每次就只能掰一小块喂它。可就为了这一小块馒头,后来自己出事,大黄...
林逸锡拍拍脸,强迫自己从回忆里抽身,看明玖再一次盯着水瓶鼓起脸颊,林逸锡没忍住,从明玖手上拿过瓶子。
在明玖震惊又厌恶的目光下,林逸锡将瓶盖扭开:“给。”
明玖皱眉,僵持几秒钟,对喝水的渴望占据上风,他抓过水瓶,咕噜噜喝下去半瓶。
真的是,好像啊,林逸锡垂下眼睑,左侧脸颊悄悄露出个小酒窝。
“笑什么笑。”明玖恶狠狠盯着林逸锡酒窝,把剩下半瓶水也喝了。
林逸锡笑容逐渐加深,小酒窝眼见着,要变成大酒窝。方导大步流星走过来:“趁着天气好,你们俩晚上准备准备,明天拍跳水那场。”
林逸锡笑容凝固,酒窝瞬间消失。
明玖看林逸锡一眼,乐了。
第11章 小小一条木船,漂在水面。
雨噼里啪啦砸在船篷,又顺着篷沿滴落,溅在河面上,绽出大大小小无数……
小小一条木船,漂在水面。
雨噼里啪啦砸在船篷,又顺着篷沿滴落,溅在河面上,绽出大大小小无数朵水花。
林逸锡从河面收回目光,看向明玖。
明玖翘腿,靠船边坐着,翩翩长袖被他撸到上臂,露出裹在小臂上的墨色里衣。
发现林逸锡看向自己,明玖黑了脸。
林逸锡揉揉脸颊。
今天拍的跳水这场,整体难度不高。方导昨天已经讲过流程,先拍远景,再拍近景大特写,表情和动作在林逸锡看来,都好说,唯一的难点,是男一男二牵手跳——特别是在明玖明显抵触的情况下。
发了会儿愁,林逸锡目光又往水上瞟。
雨越下越大,水花跟着越溅越凶,只是雨滴而已,就这么大的水花,要是一个人砸下去,是不是要掀起水浪?
林逸锡深吸口气,强迫自己继续看明玖。
明玖脸上嫌弃的表情,更明显了,目光里仿佛带着小冰刀。
林逸锡顶着能冻死人眼神威压,继续不屈不挠看明玖,倒不是明玖好看到让人移不开眼睛——当然,帅是确实帅的,不过这不是主要原因。
让林逸锡宁可被瞪、被嫌弃,也要装傻充愣一直看的根本原因,是此时此刻,明玖是这个船上,除他自己之外,唯一的活人。
小船如一叶扁舟,随着水流飘荡,雨如果再大一点,或者水再急些,船会不会就被打翻了?那自己会不会落水,又会不会…
不对不对,这会儿自己不是一个人,没事的没事的,林逸锡唰得抬头,继续盯明玖。
明玖忍无可忍:“有病吧你?”
林逸锡抱歉地笑笑,目光一刻不敢离开明玖,但顾忌着不能忍恼对方,只能挑衣摆发梢看,不敢再明晃晃落到明玖脸上。
即使如此,明玖依旧十分不爽:“偷存照片已经不能满足你了?还是说你换迷妹人设了?花絮相机可拍着呢。”
对了,人设人设,别崩人设,林逸锡捋捋发梢,试着偏开头,刚看见水面,他脸上笑容凝固,头触电般弹回来,继续盯明玖。
连人设都不管了?这跟平时虚伪白莲花不太一样啊?明玖眯着眼睛,在无语间隙,也看了两眼林逸锡,这一看,倒是看出点问题。
林逸锡皮肤白,明玖是知道的,不过,好像也不至于,白成这样?要是手边有张纸,明玖都有心比较一下,看看到底是对面这人脸白,还是纸白。
船随着水左右悄悄摆动,明玖惊讶地发现,林逸锡白地不像话的脸,又更白了些。
远处,方导拿着大喇叭开始喊话,明玖坐直,扯扯衣摆,换个姿势懒洋洋靠回去。
林逸锡也跟着坐直,理好两鬓碎发。
“先拍背影。”明玖冷冰冰。
林逸锡眼睛唰得又黏回明玖身上,背脊倒是挺的笔直。
看着他施展弹眼神功,明玖皱眉:“你到底什么毛病?上船开始,就盯着我看个没完?真当我不会在现场打你?”
“有吗?”林逸锡打死不承认,手指小幅度敲敲船帮,随着船摆动,手指动作越来越快。
“弹钢琴呢你?”明玖冷嘲热讽。
林逸锡仿佛没有听见,指尖敲动越发规律。
明玖随意听了几秒钟,稍稍坐直,竖起耳朵,又认真听上一会儿:“你敲摩斯密码干什么?”
林逸锡没有反应。
明玖不得不加大声音:“问你话呢,你敲摩斯密码干什么?”
“什么?”林逸锡如梦初醒。
明玖慢吞吞调整个姿势,仗着拍远景背影,继续道:“你在敲救命?”
“没有,你听错了的。”林逸锡扯起嘴角,露出无辜笑容,目光扫过水面,他指尖不由自主抖动几下。
明玖跟着看看水面,挑眉,露出玩味:“你不会游泳?”
林逸锡:“会。”
“那你…”话没说完,方导又开始发号施令,明玖站起来活动活动手腕,走到船边。
林逸锡跟着站起来,晃了两下,赶忙抓紧栏杆,等船稳了一些,才慢慢朝边缘挪。
雨小了些,远处,另一艘船上,方导拿着喇叭,正跟摄像沟通,看架势三五分钟内,沟通不完,林逸锡悄悄缩脚,朝船里蹭上几步。
“你到底会不会游泳?”看他这样子,明玖忍不住朝方导那边指,“不会游泳早说,救生员可在那儿呢,离你十万八千里。”
“真会游泳。”林逸锡抓着栏杆,活像狂风暴雨里的小鹌鹑——虽然现在雨算不上暴,风更是约等于没有。
“各部门就位,ok?”方导声音传来。
林逸锡放开手,小心翼翼朝船沿挪,船每晃荡一下,脸色就在白上一分。
明玖惊奇地盯着他脸颊,忍不住想,隔着粉底也都能看出来脸再变白,是不是粉底涂太薄了?
等林逸锡终于磨蹭到船边,方导喊声action,林逸锡迅速站直,广袖半抬。
变脸可真够快,穿回伪装就无趣多了,明玖撇嘴,满脸漫不经心。
“如今依依生死未卜,想要救人,少不得你我联手了。”林逸锡说完,对着明玖深拜到底,衣摆在空中划出完美弧度。
明玖冷哼,斜靠到船边:“就凭你,有什么资格要求我联手?”
船体随着他的动作晃动起来,林逸锡眼睛都没眨,双手交握,再次又拜:“就凭我寒家少主的身份,以及…”
他停顿几秒钟,温和深色被冷峻替代,眼里也露出些寒光:“以及,你对依依,并非无意。”
明玖好像被噎了一下,脸上表情从震惊,到恼怒,继而眯着眼睛,又恢复成玩世不恭:“胡说八道。”
“是与不是,你心里清楚。”林逸锡也不辩解,上前两步捉住明玖小臂。
冰冷的触感,传过两层衣袖,准确传到小臂。明玖好似烦躁,又好似不愿,跟着林逸锡走上两步,一起来到船边。
凛凛波光的水面,清晰映出两人倒影,明玖感觉到抓着自己的那只手,在小幅度颤抖,诧异抬头,对上林逸锡清澈见底的双眼。
林逸锡手上力度加大,轻轻点下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