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逸陷入昏迷,这蛊虫霎是阴毒,待他慢慢死亡后,能保身躯不腐,是厉鬼夺取他身体的最好时期,要想解除蛊毒,只有找到母蛊才行。
宿逸已然是半条腿踏进了棺材。
黎秋白找到了舒予,让他帮忙看着宿逸,他把玉佩解了,留给宿逸吊着他的命,舒予见他毫不拖泥带水的举动,有些惊讶。
“不出三天,你就会消散,你舍得吗?”舒予问他。
黎秋白道:“用不着试探我——一天就够了。”
舒予:“什么?”
“一天,我能找出他。”黎秋白说到做到,他身体的力量随着玉佩的离去恢复了,要找一个人罢了,简直轻而易举。
他也弄清了那苗巫人的意图。
他见过那人。
是最初跟在他身边那灰扑扑的鬼魂,他附着在了一具尸体上,他想得到宿逸的身体,是想重新活过来,而收集怨魂,是想练就一个足以和黎秋白实力媲美的怨魂,供他驱使。
他没想到黎秋白没有消散,还存于世上,先前他根本没有注意到宿逸身旁的黎秋白,只是远远的看到了酒店门口的宿逸,便临时决定了这个计划——毕竟随时换会腐烂的尸体也很麻烦,这是他做的最错误的决定。
他能力所依靠的不过是外物,黎秋白制服他,将他带到了舒予面前,根本不需要严刑逼供,他便已经拿出了母蛊。
宿逸在一天后醒了。
黎秋白本打算如果他还不醒的话,就尝试着入他的梦境,他坐在床边,磕着瓜子,看着床上的宿逸睁开眼睛。
“宿逸。”黎秋白出声。
宿逸偏过头,忽而察觉到不对劲,他摸到脖子上的玉佩,分成两块玉的玉佩已经合在了一起,宿逸手陡然揣紧了玉。
“你……”他嗓音嘶哑。
“我就要死了。”黎秋白说,“宿逸,对我来说,相比存在在世上,我更想要自由。”
“什么……才是自由?”宿逸蹙眉闭了闭眼,指尖发白。
黎秋白想去哪,他都可以陪着他去。
还不够吗?
黎秋白:“宿逸,不能离开你,就不算自由,任何约束我的存在,都不是自由。”
即便……消失,也要离开他吗?
宿逸嗓子干涩,“我让你——这么难以忍受吗?”
黎秋白:“是。”
没有人说话,过了许久,黎秋白叫了声“宿逸”,说:“我没有办法喜欢你。”
宿逸:“够了。”
黎秋白:“活下去吧,宿逸。”
他们在房中静静待了一夜黎明初升,黎秋白的魂体渐渐淡去。
“黎秋白。”宿逸开了口。
黎秋白看向他。
“共生没有办法重新开始第二次,你知道吗?”他声音很轻。
黎秋白顿了顿:“是吗?这种问题无所谓。”
无所谓吗?你不是说过,要我等到你找到离开我也能活下去的办法时再死吗?
宿逸最终也没把这个问题问出口。
黎秋白身形化作点点星光散去。
宿逸心头骤然一空。
又……没有留住。
宿逸心中突兀的冒出了这句话,他素来淡淡的眸子中染上了悲痛,混乱的记忆片段充斥着他的大脑,让他失了神。
窗外太阳初升,天亮了。
——
后来,宿逸从舒予那得知,黎秋白摘下玉佩的真正缘由,是为了他,黎秋白最后和他说的那些话,几分真几分假,他已然无从得知。
宿逸回归到了自己从前的生活。
一切都好像没有什么变化,只是似乎总少了点什么,生活变得枯燥乏味,他和黎秋白去过那么多地方,最后却连一张照片都没有留下。
宿逸恢复了冷漠的性子,身上冷气比从前更甚。
——“活下去吧,宿逸。”
当时的黎秋白,似乎只有这句话说得格外的特别。
幻境破灭那天,没有什么不同,他只是突然的,有点想黎秋白了。
直至那时,他才真正的明白黎秋白所说的“活下去吧”真正意图,周围一切开始崩塌之时,宿逸心口一直以来的钝痛才得到缓解。
点点蓝色星光从他指尖溢出,飘向不知名的某处,汇聚成美丽的弧线。
作者有话要说:没有意外的话,还有一个世界就完啦!
下个世界是古代
写到现在,作者意识到了很多问题,也在努力改进,还是谢谢大家的支持呀!
第83章 帝王成长史1
黎秋白又看到了许多“他”和男人和谐相处的片段,这次他很冷静的作为一个旁观者,细细的观察。
这些记忆片段就像是突兀的出现在他的脑海里,毫无根据,他怎会和那男人有过和谐相处的日子,又怎会对这些片段毫无印象——可是那偶尔泛上心头的熟悉感,让他无法果断决然的否认这一切是幻象。
男人收养了受伤的小白狐,替他治疗伤口,悉心照料,小白狐习惯性的窝在男人身旁,白日里,男人背着竹篓上山采药,小白狐有时在他肩头灵动的四处眺望,有时窝在竹篓中睡觉。
他们朝夕相处,男人面容冷淡,却从细节处透着对小白狐的纵容。
零碎的画面让黎秋白分外的在意。
可是除却这些日常,似乎并没有其他的了。
——
黎秋白身处一片无际黑暗中,蓝色星光围绕在他身旁,没入他的体内,犹如冬日里的一抹暖阳。
黎秋白闭着的眼睫轻颤,紧皱的眉头微微舒展开来。
——好温暖,仿佛有暖流在身体内流淌而过。
*
街头人潮涌动,晌午时分,卖糖葫芦的商贩走在街道,阳光正烈,路边乞讨的乞丐坐在墙角阴凉处乘凉,街口传来喧闹嘈杂的声响。
黎秋白坐在街边的面摊,面前的桌上摆着一碗面条,左右两边坐着他的随从,他动作优雅自如的拿着筷子吃面。
他穿着一身皓色长袍,束发成冠,五官俊美卓越,自带怡然气场,即便处于闹市之中,也带着一种无法泯然众人的矜贵气质,只是面色苍白,萦绕着羸弱之色。
主仆三人坐在这小小的面摊中,还没吃上两口面,街口喧闹嘈杂声渐近,一名穿着破破烂烂的小乞丐冲出人群,身后还跟着一群追逐着他的人,叫喊声不断,人群中引起小小的慌乱。
来往街道被牛拉着的板车所占,小乞丐慌不择路,直直冲着面摊过来,他撞翻了面摊最边上的一桌——黎秋白他们的桌子。
两个随从在小乞丐奔来之时,就已经将黎秋白护在了身后。
“公子小心!”
小乞丐在地上翻滚一圈,马上站起来想要逃跑,身后的那群人很快追了上来,他们对小乞丐拳打脚踢,从他们辱骂的言语中,黎秋白大致猜出了事情的经过。
小乞丐偷抢了包子铺的包子,才引来他人的追逐。
那些人打了小乞丐一顿出气,两个馒头不知滚落何处,在脚与脚的踩踏间,早已脏乱不堪。
不过为了两个馒头罢了。
那些人打完一边离去一边啐着“臭乞丐”,周围看戏的人也渐渐散去,面摊老板的桌子被掀翻,碎了好几个碗,这帐自然是记在小乞丐身上,但小乞丐这样,给他洗碗面摊老板都看不上。
黎秋白眼神示意了随从一眼,随从了然,将一锭银子放在了另一张桌上,对老板道这是赔偿。
黎秋白没什么胃口,他转身要上马车时,余光扫到小乞丐还在地上趴着,以他身量来看,年纪应该不大,小乞丐动了动手指,卷缩着身体朝那踩碎的馒头挪去,透着一股子倔劲。
他身上脏乱,头发乱糟糟的,看不清楚五官,唯独一双眼睛明亮纯粹,眼里仿佛只有吃的。
黎秋白脚步微顿,侧首对另一名随从低声道了几句话,随从不敢多言,去旁边的葱油饼铺子买了两个饼,再到小乞丐身旁蹲下递给他,却不想小乞丐不予理会。
随从转头看向黎秋白:“公子,这……”
“罢了,放他身旁吧。”黎秋白声音轻轻道。
“是。”
面摊边上停留的马车继续前行,小乞丐被甩至身后,他手捧着黄油纸包着的葱油饼,埋首大口大口的吃着。
黎秋白坐在马车内,手中拿着一本话本,外头赶车的随从忍不住将心头疑惑问出口:“公子,何必要管那不知好歹的乞丐?”
黎秋白垂眸视线落在话本上,半响才道:“不过随手而为罢了。”
于他而言,便是和路边看到喜欢的花花草草想要驻留多看两眼差不多。
“公子心善。”随从道。
黎秋白闻言轻笑了一声,不置可否。
这是新的幻境。
和之前的幻境都不同,这次故事的背景在古代。
男主慕宸瑜是皇宫内皇后所生之子,他出生的时候,那时的皇上还不是皇上,是太子,而他的母亲是太子妃,因为一次刺杀,还在襁褓中的男主在躲避刺杀时被弄丢了。
后来他们派了很多人去寻,却是无果,其实大家都知希望渺茫,因为男主是在深山野林中被弄丢的,只怕是早被山中野兽吃得骨头都不剩了。
但是男主活下来了,他被狼群养大,直到十四岁时,才被认回身份,因为自小没和人相处过,不会说话,受了不少嘲笑,生性亦是孤僻。
他虽贵为皇长子,但谁都知道他已经废了。
但是就是这样一个不被看好的皇子,慢慢往上爬,步步为营,在朝堂之上翻云覆雨,颠覆了一个朝代,最终坐上了那至尊无上的宝座。
他的每一步都走得极其艰难,如履薄冰,待他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之时,无人再敢提及他的过去,他是一名好帝王,却也有着狠厉的一面。
这个位面,黎秋白的身份在其中扮演着宰相之子,是反派阵营中的军师一职,他尚在胎中时就中了毒,身体自幼虚弱,恐活不过三十岁。
如今已是十九。
他在外形象温润如玉,实则内里早已扭曲不堪,他嫉妒愤恨着一切,倘若谁得罪了他,能让他恨不得将对方挫骨扬灰,内心灰暗不已。
马车内有细微震动,黎秋白放下话本,揉了揉额角。
他到这个幻境的时机,是剧情还未开始展开时,男主尚未被认回,这代表着他有无限可能在剧情真正展开之前以各种各样的方式死去。
黎秋白去往的地方,是男主最初出现的地方——地下贩卖奴隶的黑市。
京城之中,天子脚下,也有着诙谐地带。
男主意外被贩卖奴隶的黑市所发现,他们无论以什么手段得来的人,都会在这里用别的方式展现,供人拍卖。
这段在剧情之前的时间段,书中不曾详细描述,只有在之后的剧情中简略几笔带过。
马车到了地方,黎秋白下了马车,他进了黑市,径直去了竞斗场,这处有不少权贵,有人过来问黎秋白是否要压输赢,黎秋白摆手回绝了。
一直到结束,黎秋白依旧一无所获,这并非他第一次来这里了,这是唯一能找到男主的线索。
他起身道:“回吧。”
两名随从对他近来突然对这些地方感兴趣感到奇怪,却也不敢多问,之后的几天里,黎秋白每天都来这处。
他有足够的耐心等着男主的出现。
他在这已经成为了常客,小厮看到他进来,机灵的领着他去了贵宾席,所谓贵宾席,就是在能够看到底下竞斗场的二楼。
竞斗场,是黑市最大的噱头,里面有竞斗场专程常驻的打手,也有新人,有人和人的打斗,也有人和野兽的撕咬,不少表面光鲜亮丽的权贵喜欢看这种血腥的画面。
黎秋白坐在贵宾席,拿起桌上的茶杯喝了口水,周身清贵高雅之气与这里格格不入。
从他的角度看下去,下面是一个方格的院子般,中间的方格院子上方未有遮挡,在院子旁边,是观众席,观众席的位置高出下面打斗场许多,三面是普通的观众席,贵宾席的位置便在观众席的一侧,下方是镂空的,上方是如桥梁般的楼层。
黎秋白能清楚的看见对面和左右两边的群众,也能清晰的看到楼下的打斗场。
下面有四个入口,一旦打斗开始,入口就会关闭,直到打斗场上有一方败下。
上一场打斗刚结束,地上沾了血污,人已经被带了下去,竞斗场的场主上来主持大局。
“嘿,大家别急别急,下一场马上开始。”他站在正中央拍了拍手。
他左右两边的门打开,一左一右巨大的笼子被人用轮子拉了上来,上方盖着黑布。
黎秋白放下手中的话本,掀起眼帘轻飘飘往那处一瞥。
场主说了大堆的话,赚足了大家的好奇心,在众目睽睽之下,拉下了黑色幕帘,笼中画面展露在众人眼中。
只见一边是酣睡的猛虎,一边是劲瘦的少年,少年一头长发乱糟糟的散落身后,只有下半身围着一条兽皮短裙,带着一身不驯的野性,双目中盛满了斗意,他扒着铁栏杆,茫然又警惕的看着喧闹的人群。
他身上似是清洗过,不算太脏,古铜色的皮肤上布满疤痕,新旧交加,最新的还渗透到血迹,看着是鞭痕。
黎秋白目光落在他身上。
这是人兽战斗场。
少年状态显然与常人有异。
黎秋白没再拿起书。
场上人打开了笼子,迅速离开了战斗场地,猛虎嗤出鼻息,睁开眼睛起身,缓步从牢笼中走出,周围充满了群众的叫喊声,已经开始可以压谁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