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灯便头重脚轻地去开门,一打开门就看到那个神仙似的周导师,肤白如积雪一般,眼睛上架着一副银丝眼镜,清冷禁欲的不行。
更反差的是,他手中拎着大包小包的东西,药物晚餐,甚至还有不少零食糖果。
那天傍晚,郁灯简直觉得周衡玉整个人被换了个芯子,主要是事情发展的太离谱,他都不敢信。
自此而来,郁灯便一直在心里觉得,周衡玉只是表面看起来高冷,难以接近,其实为人应该是比较内向、热心的。
郁灯收拾了一下东西,下午一点半就去了s大。
研究室里人只零零散散来了几个,郁灯走进去便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他笑着与每个人都打了招呼,在看到一脸冷淡,手中拿着资料专注的不行的周衡玉的时候,还是没敢打扰。
郁灯回到自己的座位上,每个人的位置上其实都是有名牌标注的,好巧不巧,他的位置刚好就在周衡玉的对面。
有点尴尬,郁灯镇定的落座。
周衡玉修长的指理了理资料,半晌,他抬眸,烟灰色的眼睛漂亮又冷淡,像是不注意一般的看到了对面的郁灯。
“来了。”
郁灯干咳一声,应了下来。
周衡玉烟灰的眸冷淡的甚至有些无机质,可在触碰上对面的青年时,却又难得的漾起几分难言的色泽。
会议很快就开始,两人接下来都很专注的开会议,周衡玉长相很是俊逸好看,郁灯也不敢多看,总觉得很冒犯人。
但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他总会觉得对面有意无意会扫过来一道眼神,但他真看过去的时候,却只能看到周衡玉专注的模样。
应该是错觉,他想。
散会的时候已经是下午四点了,郁灯忍不住伸了个懒腰,一边跟几个离开的同事打招呼。
窗外的夕阳透进来几分,橘黄色的光泽中散落着尘埃,是一种很好看而透彻的颜色,落在郁灯半边脸上,添了几分难言的柔色。
郁灯收拾东西的速度有些慢,下班了他自然就显得有些懒散,收拾好东西的时候抬眼便看到周衡玉站在自己的身边。
郁灯顿时又紧张了几分,他抱着一叠资料,笑容不太自然:“导师还没走啊?”
周衡玉烟灰的眼像是燃尽的余灰,透彻好看,白玉的颈下,衬衫领的扣子被解开两粒,锁骨若隐若现,当真有一股子禁欲男神的味道。
郁灯被他看得有些不自然的时候,周衡玉才清清冷冷道:“嗯,等你一起。”
郁灯闻言下意识瞪大了眼睛,揉了揉有些发红的耳朵,只觉得自己听错了。
半晌他也接不上话,只好跟着人并肩走出会议室。
s大的林荫道很长,旁边还有一个小湖泊,很是清雅好看。
两人之间的气氛有些沉默,郁灯最是受不了这样的气氛,于是他只能找科研的话题,周衡玉明显不是很会聊天,一问一答跟课堂回答一般,两人没聊两句就熄火了。
郁灯尴尬的很,恨不得马上就跑出校门才好。
没想到,周衡玉忽的放慢脚步,烟灰的眼有几分晦暗,声音很轻的问他:“我前几日听说,谢凌又和你告白了,对于恋爱,你没有想法吗?”
其实这样的话题有些出格的,都不太像是周衡玉会说话的话。
两人平日里相处的时间确实很久,只是一般都是围绕着实验的,私人话题还真的很少涉及。
郁灯不太自在的抿唇道:“……啊,现在对于恋爱还没什么想法。”
他说着,脑海中却不自觉的闪现出一张精致如月光的脸,郁灯忍不住的想,如果祝枝那家伙看到有人这么追他,就他那喜欢闷着的性格,恐怕都能自己气死自己。
周衡玉却在听到郁灯的回答后喉头微动,好似松了一口气一般的。
郁灯走到校门口,对这位自己尊敬的周导师弯眸道:“导师,那我就先走了。”
周衡玉‘嗯’了一声,声音很淡,他捏着书本的指节有些泛白,烟灰的眼中像是掩了一层霾色,注视着青年即将消失的背影。
好半晌,他才抬腿离开。
郁灯晚上和朋友喝了点小酒,他酒量不是很好,晚上跌跌撞撞的回家,连衣服都没脱就直接闷头进了被窝。
模糊的意识消散前,他想,今晚会不会见到梦境中的那个青年?
叮叮咚咚的声音在耳边回响,郁灯感觉自己像是一具僵直的尸体,一双冰冷的手抚在他的脸侧,一言不发。
他什么也看不到,什么也说不出口,他浑身动弹不得,只能躺在一片昏黑中等待着苏醒。
郁灯于是便只能安静地聆听着,他能察觉到身边的男人气息很轻,甚至可以说这个人微弱的呼吸简直叫人觉得他快要死去一般。
男人似乎站起来去找什么东西,半晌,他坐回自己的身边。
男人找的是一柄雕刻刀,郁灯不能睁眼,于是他只能察觉到男人拿着一把刀似乎在削自己身上的什么东西。
毫无痛感,但是郁灯心里忍不住发慌。
这多像杀人狂即将动手的现场啊!
就是他什么也看不见,脑子里都能幻想出来那变态的场面了!
陌生的男人伏在他的身侧,专注地用刀刃在他的身上雕刻琢磨着什么,细碎的木制声响起,男人耐心地雕琢着,是不是轻轻俯身吹一口气。
就好像他正在雕一块木头,吹走木头上的木屑一般。
郁灯心里发毛,嗓子里像是塞了棉花,吐也吐不出来。
有人用那双冰冷的手轻轻贴在他的心脏处,缓缓的将手沉入他的胸膛,郁灯毫无痛觉,可他能清晰的感觉到男人将他的心脏徒手拿了出来,像是学究一般的检查。
郁灯这下有点受不住了,虽说这是梦境,不会伤害到他现实的身体,也没有任何的痛觉,但这实在考验人的胆量。
男人检查完似乎有些满意,他的声音温而凉,带着几分奇异的韵味:“心脏没问题,怎么突然加速跳动了?”
冰冷的指尖轻轻顺着鼻尖往下蜿蜒,很温柔的力道,但莫名的叫人惊悚。
“……手臂还不够完美,再等一等…你是最像他的了……”
郁灯一瞬间就明白了眼前的男人是谁了。
不是祝枝还能是谁?
郁灯脑海中涌起一个不可思议的想法。
他这次的身份,很有可能,是祝枝制作出来的一具傀儡人。
作者有话要说: 嘿嘿刺激不嘤
衡玉是师尊□□的名字(狗头)
姐姐们留言嘛,快完结了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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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8章 拼刺刀的第七十八天
陈旧的木屑味幽幽的传入鼻息中。
郁灯不知道在黑暗中待了多久,脑子都开始变得有些混沌。
陪伴在他的身边的,只有青年轻柔又阴凉的低语。
青年时常自言自语,有时候像是两个性格各异的人一般,他最常做的事是坐在他的身边,用雕刻刀精心地雕琢。
祝枝像一个神神叨叨的雕刻匠,他似乎当真将眼前这具‘傀儡’当做自己的爱人,日日夜夜的揽着傀儡人入睡,他给‘他’准备了许多清雅秀致的衣物,不厌其烦地为他换衣、束发,擦洗身子。
郁灯没法动作说话,连睁眼都做不到,面对祝枝各种习以为常的伺候也从最开始的羞耻变得毫不在意了,反正祝枝不知道,这具身体也不是自己本身的,看光就看光,两个大男的,也没什么大不了。
时间在黑暗中似乎过得格外的慢,郁灯感觉到一扇门被轻轻推开。
脚步声很轻,很熟悉,来人卷着一袭冷香,俯身将他轻轻抱了起来。
青年的身体很冷,他的指尖像是凝着冰雪,冷淡无比,可他的动作偏生耐心又温柔,指节很轻柔地顺着郁灯额前的发丝,他轻轻的让郁灯的头靠在自己的锁骨处。
一举一动都带着一股安抚般的温顺。
于是郁灯知道,这是祝枝来了。
祝枝抱起他,循着脚步声的方向,似乎是要带他走出殿外。
郁灯心里有点说不上来的期待感,即便他动不了、看不到,却依旧期待外面的世界,这是人类的本性。
祝枝将他轻轻放在摇晃的靠椅上,有一片轻巧的东西落到了他的睫毛上,轻飘飘的、有些痒,带着一股很浅的桃花香。
郁灯能感觉到,身边的青年俯身下来,他冰凉的指尖为他拂开落在面颊上的桃花,一记温柔的吻落在他的额头上。
青年唇边带着若隐若现的笑意,浅色的唇中吐出几句音色不明的话来:“今天你就能睁开眼睛了……”
“只差他的神魂了。”
祝枝的声音很温柔,他像是在跟他倾诉一般的道:“这次他就逃不掉了。”
青年哼笑一声,带着几分兴奋与期待:“烛龙巨蟒的血肉与通天灵力,会将他永生永世锁在我身边,他哪里都去不了……”
郁灯作为一个社畜研究员,说实话胆子也没多大,听到这种病态的发言应该很怕才对。
但事实上他的心里涌动的更多是一种心疼的感觉。
郁灯见证了青年这一路走来的变化,他偏执、分裂、病态,可他又柔软、试探、温柔,面对郁灯时,他的耳根子软极了。
便是连囚禁都做得小心翼翼,表面做出一股凶恶的模样,实际上却是一哄便眼圈红的狗狗模样。
郁灯能感觉到,青年的手慢慢地捧起他的脸。
轻柔的呼吸喷在他的脸颊上,勾带起一股微痒的电流感。
郁灯只觉得心脏加速的跳动了几下,脸颊上也开始不自觉的泛红,他甚至能感觉到自己的牙齿很轻地碾了一下下唇,眼睫不停地颤抖着。
脸颊不由自主地抬高一些,颜色好看的唇很自然地扬起,像是在主动索吻一般。
郁灯羞耻的不行,一时间体温都开始控制不住的升起来了,这具身体是傀儡人,主人一切的反应都会以最真实的姿态展现在傀儡的躯体上。
所以说,这些动作都是郁灯的身体下意识做出的真实的反应。
当然,郁灯打死都不会承认自己会做出这么娘的动作。
一道轻笑落入郁灯的耳廓,青年低声道:“这么敏感吗?”
郁灯的脸变得更红,简直快要自燃了。
他感觉到眼前的青年似乎心情很好。
但很快,轻笑的声音随着空气沉寂了下来。
一股浓郁的血腥味陡然溢散在空气中。
郁灯心里突然涌起一个极恐怖的念头。
他似乎一直都默认祝枝的傀儡术极度高超,所以当青年告诉他,今日能叫他睁开眼,郁灯便下意识的认为他是要为他装上一对傀儡人的眼珠,但如果郁灯没有记错的,傀儡人一般都是看不到东西,他们的眼睛仅仅算作一个不那么难看的装饰,傀儡人依靠的一直都是嗅觉、听觉和主人的指令。
所以如果祝枝要让他得到视觉,必然是用了一种献祭的古方。
用肉身顶替傀儡身。
所以,他是要将自己的眼睛装进这具傀儡的身体中。
郁灯的脑海中一瞬间闪过无数的念头,他甚至无法做出任何的表情。
祝枝明明知道这只是一具傀儡,明明知道他并不一定能召回郁灯的神魂,却依然愿意献祭自己的眼睛来让这具傀儡得到视觉。
这样的爱无疑是极端的,甚至显得极为卑微。
似乎在郁灯和祝枝爱情中,一直便存在着这样一个问题。
郁灯一直都是个极有自主能力的人,他拥有极为健全的人格,是非善恶并不能成为箍住他本身的东西,他适应的能力很强,喜欢一个人便愿意与他在一起,他不会轻易的因为阴差阳错的狗血而误会自己的爱人,他的包容能力很强。
可正因为他是这样的人,有时候便愈发显得漫不经心、飘渺不定,甚至是叛逆的。他的真心在别人的眼中似乎是一个有期限的炸弹。
似乎他的喜欢也仅仅是喜欢,是随时可以离开的喜欢。
可祝枝与他却是极为相反的人,他偏执、病态、自我破坏、小心翼翼、永远不敢展露自己糟糕的一面,他自魔域中成长,人间的道理他一个都不懂。
于是他总是会去试探,总会将一切的事情往最糟糕的地方想。
他只知道喜欢什么,就要去抢、去掠夺、去哄骗,不择手段的留在自己的身边。
所以两人之间总会有一些说不明白的隔阂感,郁灯不知道如何给祝枝安全感、不知道如何真正爱一个人,而祝枝只知道一味的付出、一味的卑微,最后陷入疯狂的漩涡。
郁灯一瞬间脑海中似乎出现了一帧帧自己与另一个人相处的日日夜夜,他们之间有误会、有磨难,有甜蜜也有争吵。
在这些记忆中,他唤那个青年为‘师姐’。
那些事情像是上辈子发生的一般,郁灯只觉得脑海中一片模糊。
被尘封的记忆如潮水一般涌来。
在祝枝与郁灯看不见的梦境上方,规则之外的高塔上,一副莹莹发光的黑白棋盘缓缓收敛了光华,本该在规则中进行的白色棋子错移一步。
所谓一步错自然步步错。
于是梦境中的郁灯重新记起了一切的记忆。
生死棋盘的盘底赫然印着几个古朴的认不出的象形文字。
‘轮回的始终,源头的回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