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斐琦听说这事后,也大手一挥,让胡公公也从内库里取了不少好酒,朝中凡四品以上的大臣,每人府上送上两坛御酒,那酒刚好就叫凤凰百酿,皇帝此举,意在与百官同贺后位落定之喜。
此举在平京城中又引起了新一轮热议。百姓们纷纷纳闷,昨日不是才说是皇上要下嫁吗?怎么这才睡了一觉,就变成封后了呢?有知情人就说了,是早朝上大臣们劝谏,皇上顺水推舟。也有人说,是毕焰君不忍皇上下嫁,才会变成封后的。还有人说,你们说得都不对,这是太后的意思……
高悦听说宫外的百姓因为皇上不下嫁了,还吵起架来后,笑着对周斐琦说:“看来全天下的人都在盼着早些把你嫁出去呢?”
周斐琦这会儿正在帮高悦洗脚,闻言便故意在他脚心上挠了两下,挠得高悦受不了,抱着肚子,笑着求饶!
窗外的月亮,好似不堪其扰,悄悄躲进了云层后面。
高悦被周斐琦洗干净,安置在床上躺好,还不老实地招惹人家——一会儿说‘我渴了’,一会儿又说‘我背痒你给我抓抓’,过了一会儿又嚷嚷着‘我突然饿了嘴里空落落的’——
周斐琦由着他闹了个够,最后边忍笑边将还不老实的高悦给抱在了怀里,亲了亲他的脑门儿,说:“定!”
高悦一愣,随即反应过来,特别配合地不动了。
他人虽不动了,眼睛却亮得厉害,眼珠灵动地转转,还问周斐琦:“我演得是木头人儿,像吗?”
周斐琦宠溺道:“像。”
“那我的演技好不好?”
“好~”
“那你爱我吗?”
周斐琦的回答就是,堵住了他的嘴——他当然爱他呀!他最爱的就是他的悦悦了!
子弦道长这些天,快长在景阳宫了。要问为什么,当然是小皇子们快要出生了呀。也是因为这事,按照大周祖制,极阳殿作为皇帝寝宫乃整个大周风水阳气最盛之所,为保证小皇子们健康降生,高悦彻底搬回了景阳宫住。周斐琦也从极阳殿跟来了景阳宫居住。
所以当某一天,子弦道长诊完脉后,告诉高悦‘两旬之内皇子们必将出生’时,高悦的一颗心都纠了起来,那是一种既期待又紧张,既欣喜又害怕的心情。总之,知道消息后,高悦连续两晚都没有睡踏实。一开始,他还不想让周斐琦知道他状态不好,不想周斐琦跟着瞎担心,可是连续两天状态不对,以周斐琦给他的关注程度,怎么可能发现不了?
当然是,一经发现,立刻招来子弦道长为他针灸催眠,如此又连续了三日,高悦的状态终于稳定下来。
这些天,平京城的贵妇们说得最多的话题就是皇子降生。其实,也不只贵妇们关注小皇子,普通百姓也有许多人很是期盼大周皇子平安出生的。尤其是东郊赵家村的村民,他们认识高悦,也受高悦这位计相的恩惠,如今番薯大丰收,他们不但缴清了去年欠下的秋税,还家家户户各有余粮。
如今番薯收完,他们紧接着又种了黍麦,灌溉田地的时候,那辆计相大人发明的水车可是给他们省了大力气,这又再次令村民们想起了计相的好。村民大多淳朴,念谁的好,就希望这个人长命百岁,平平安安。他们都知道,计相如今成了大周的凤凰君,那就是大周的皇后,是他们的千岁千千岁。如今,他又要为大周皇室开枝散叶,此中凶险,但凡生养过的村民皆感同身受,因此许多人自发地去庙里为他们的计相大周凤凰君祈福,也不求别的,只求他平安诞子,不受凄苦。
这股为凤凰君祈福的风气,从东郊赵家村刮起,数日间,竟席卷了整个平京城。此时上河节已过,但每到夜晚,白河岸边依然有成群结队的百姓点燃祈福的红灯,高放入云,为大周皇室祈福。
这可以说是大周自开国以来,第一次有嫔妃生产,却获万民祈福盛况。这件事很快就传入了后宫,甚至,在朝堂之上,有官员将此事上奏了皇帝,并恳请皇帝陛下,着钦天监择日祭天,以响应万民之心。
周斐琦当时就准了。
钦天监择了最近的一个吉时,于准奏的三日后,在天坛举行了大型的祭天仪式。这一日,皇帝亲临,几乎全平京的百姓都赶来观礼,天坛前的巨大铜炉中的香火从早上一直持续到日落都没有断过。青烟直达九霄,带着千万人共同的心愿,只为求一人平安。
这绝对可以划入终身成就,高悦也确实因此十分感动。他从穿来这个世界最初时的抵触,到慢慢接受这里的风土人情,再到找回了自己的爱人,最终融入了这里的生活。这期间,他可以说是历尽千帆,他想过要和周斐琦携手一生,想过要改变大周百姓的生活水平,想过要尽最大的努力化解这个世界的战乱,想过要开拓这个世界人们的眼界,想过要解放这个世界人们的思想!
他想带给他们自由和平等,想带给他们富裕和安乐,他想过很多,唯独没有想到,这个世界的百姓也会为了他的安危而祈祷……
那天,高悦从来没有那么深切地体会到,这不是一本书,而是一个真实的世界!
只有在真实的世界里,传播善意才能毫无阻碍地被接受,而有所回馈,也必将是真实的善意。
那天晚上,高悦将心中的感慨说给周斐琦听,这时周斐琦陪着他在御花园里散步。
两人走在冷心湖南岸,身旁是一丛丛盛开的迎春花,黄色的小花,在夜晚的月光中也别有一番艺境。周斐琦顺手摘下了一朵黄色的小花,拉起高悦的手,将那花朵放在了他的掌心里。
他笑望着高悦的眼睛,托着他展开的手掌,至他的鼻端,才道:“闻到香味儿了吗?”
“嗯,清香怡人。”
周斐琦轻笑一声,说:“假花儿可没有香味。书里的花,画里的花,虽然写得美,看着美,却摸不到闻不出。你知道是为什么吗?”
高悦听他这话,也笑了,说:“咱们上幼儿园的时候,老师就给过答案了。”
“是啊,”周斐琦目视悬月,道:“标准答应是,花儿之所以香,正因为它有生命。”
高悦接着道:“所以,小朋友们要珍惜生命,不要觉得花儿不会哭,就随意采摘踩踏!周同学,你刚才摘得这朵花,你没听到它在哭吗?”
周斐琦睨他一眼,手指插进他脑后的发丝里,将他捞到近前,在他脑门上狠狠亲了一下,才“嗯,我错了,给花儿道个歉,所以亲一下就不哭了。”
高悦:……
我不想跟他说话了!这人真是……
周斐琦陪着高悦围着冷心湖走了两圈儿,终于达成今日两万步的成就,两人携手往景阳宫走。
路上,高悦又说:“我有点喜欢上大周了。”
周斐琦说:“嗯,大周也喜欢你。”还有一句他没说出来,却在心里说了千万遍:我最喜欢你!
两人回到景阳宫,意外的是齐鞘竟然在偏殿等高悦。高悦想着虽说齐鞘这段时间每天从衙门回来都会来看他,却从来没一直等他到这么晚过,想来是有什么事。他忙让小幸子将齐鞘请到书房来,齐鞘一进殿,边行礼边道:“鱼笺石出事了。”
“出了什么事?”高悦忙问。
周斐琦却没等齐鞘开口,便抢先道:“这些事以后你可以直接上奏给朕。”
“是。臣考虑不周,但这次事发突然,臣也是一个时辰前刚收到消息,北山移民开山的村民今日遇到了狼群袭击,鱼大人为了抢回被狼叼走的婴孩儿,被野狼咬伤了。”齐鞘一口气儿说到此处,停了一息又忙道:“现在狼群已被赶到的禁军驱走。不过鱼大人还在高烧,情况凶险。”
“北山为什么会有狼群?派人查了吗?”高悦问。
齐鞘道:“北营的禁军已经在调查。鱼大人伤势严重不宜移动,现在人安置在了北营。臣刚才遣了两位太医赶去救助。另外,开山之事容有失,臣特来请旨这便出宫,赶去主持。”
“你去吧。”周斐琦道,“朕再派两名暗卫给你,有任何进展即使通报。”
“臣遵旨。”
第165章 立夏王瓜生
齐鞘当晚带上皇帝陛下给他的两个暗卫,又带了一队护卫连夜出宫赶往北山。他们走后,周斐琦见高悦神思不属,劝慰道:“你不要多想,这事查清楚之前,我会增派人手,护住北山的百姓。不会再有人员伤亡,至于山中野兽,我也会让北营禁军尽量将其驱至林中深处,不伤其性命。”
高悦听了他的话,心中略安,不过还是道:“或许咱们贸然开山,占了狼群地盘,才会引他们报复。”
“应该不至于。”周斐琦想了想说,“咱们选的北山那块地方,我让赤云观的道长们提前去看过,那地方背山面水,风水是养人的风水,并非野兽宜居之所。再说,迁徙百姓过去之前,侍卫们也反复查验过,并无野兽出没的踪迹。这事还是查一查弄清楚了之后再做定论吧。”
高悦点了点头,道:‘也好。’
两人说了会儿话,高悦便睡了。周斐琦等高悦睡熟后,又起了身,出了寝殿来到书房。书房里,一个身穿玄甲的暗卫早已单膝点地,在等候——
暗日见皇帝进了殿门,忙道:“启禀陛下,西直门的皇家珍兽园里,少了一只北漠狼。”
“什么时候的事?”周斐琦问。
暗日脸上浮现一丝尴尬神色,道:“据看守的珍兽的侍卫回忆,大概是一个半月之前,原本一对的北漠狼,日常能看到出没的就只剩一只了。因每日所喂的肉食,并没有剩余,当时侍卫们没有在意。只以为是野狼藏了起来,在戏耍他们。直到刚才下官接到您的消息,赶去查看,侍卫们开了铁门进了里面,才发现有一只狼怎么也早不到了。那狼如今不知去向,下官猜测北山移民遇到的狼群或许与那只逃跑的北漠狼有关。”
“再查。”周斐琦道,“看看京郊最近出了北山有狼群出没,还有哪些地方有狼群踪迹。”
“遵旨。”
暗日化为一道黑影消失。周斐琦来到书房外的廊下,抬头望着幽黑的夜空,今夜云层渐后,看样子似乎是要下雨了……
周斐琦的预感没有错,第二日天不亮,外面就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早朝上,大臣们说得最多的自然是昨日北山移民差点儿被狼群所伤之事。不少大臣主张,进山杀狼!最好是朝廷能出悬赏令,也不限只是狼群,凡捕获猛兽者,均可令高额奖励。以此安抚民心,保证移民开山之事能顺利进行。
这个要求在大周当前的国情下,明明也是合情合理的,然而皇帝却没有同意。那是因为,周斐琦是个现代人,他很清楚,在未来,几百年或几千年后,由于人们的大肆捕杀,许多野生动物都面临着灭绝的危机,而大自然每灭绝一种生物都意味着食物链和微生物环境将进行一次重新自我修复。这种修复直接的影响或许并不明显,然而随着时间的推移,时代的发展,自然环境也在这种一次又一次的修复下变得越来越糟糕,也会间接影响后世人们的体质,以至于某种疾病大爆发之时,人们会因抵抗力低而受到伤害——
数以万计生命的消亡,那才是不可估量的损失。
皇帝陛下不同意捕杀野兽,大臣们百思不得其解。
然而北山移民遇狼袭这事却在这天下午,随着调查的深入,出现了新的线索。
御书房里,周斐琦听暗日汇报完,问:“你确定那群狼昨日都跑去了皇陵?”
“臣昨日领过圣谕便向所有暗卫发了消息,后来臣收到皇陵暗卫回报,说是一月前曾连续数日听到山中有狼嚎。臣便赶去了皇陵,今晨在皇陵西侧的山坳里发现了两匹头狼的尸体,是新尸。那两匹头狼看似是互殴而亡,但暗卫验尸后,发现两匹狼的脏腑分别有不同程度的损伤,伤口像是被啃噬过,所以臣怀疑,在皇陵附近有人仍在养蛊。”
周斐琦听完后,好一会儿没言语。
暗日抬头看过去,见皇上眉头紧锁若有所思。又等了一会儿,才听到皇帝开口,问:“皇陵里的那人,最近可有异动?”
皇陵里的那人指得就是二皇子,上次边公公那事出来之后,因直接杀害珍异所众太监的人是边公公,所以按大周律被除以斩刑的人也必然是边公公。至于二皇子,在边公公的供词中,只提到了他在大朝贡期间有要与北漠等番邦接触的意向,最终因边公公良心发现没有帮他牵线搭桥,致使二皇子没有实质性的罪名,周斐琦没有处置他,只是更加严密地限制了他的活动范围。
然而,这次驱使狼群攻击北山移民,虽然最终也因鱼笺石奋不顾身护住了百姓,但鱼笺石重伤未愈这是谁也抹不掉的事实,这件事若真是二皇子所为,那他就真是自己跳进了法网,再也别想出去了。
这一年,大周的官兵们一直在与蛊虫作战,包括暗卫在内,如今一听说是蛊虫作祟,大家第一个想到得就是赤云观的道长们。周斐琦也一样,既然是以蛊虫驱使的狼群,那事情其实倒好办了。周斐琦当即叫来了子弦道长,将事情如此这般的一说,又道:“如今赤云道长并不在观里,这次皇陵附近出了蛊虫,道长便为朕推荐几为同门吧。”
赤云观的情况子弦虽人正在宫中,也不是完全撒手,如今观里他和师父都不在,是二师弟和三师弟在同时掌管事务,这两个人也离不开。至于其他师弟也各有所忙,要说全观最得空的人,子弦想了想道:“贫道的师弟中,子琪虽常年看守观里的客房,但为人最是勤奋好学,尤其擅长除蛊拔毒,陛下若让贫道推荐,便是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