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朝安目光转过去,眸子缓缓眯起,只道了一句,“自然是等折磨够了,再行处置其神魂,三千六百鞭,一鞭不少。”
他的话音刚落,只听一声沉沉笑音,祁越嗓音中暗藏愉悦,回道:“甚好。”
……
先折磨,再抽魂。
三千六百鞭。
暗封已经能想象出那个画面了,连忙把它挥赶出脑海,但听耳旁不时传出的两道笑声,颇有种格格不入之感。
他怎么不知道,尊主大人竟也有这种癖好!
思及此,暗封的精神猛地为之一振。
好像外界传言,他们的魔尊大人也确实是这般模样的。
自觉发现了真相,暗封默默闭上嘴,将自己缩成鹌鹑,试图减小存在感。
以后万万不可惹护法生气。
不然他就是下一个三千六百鞭。
·
冥界。
褚朝安是第二次以‘凌寒’的身份前来,待到三人行至界关时,就被拦了下来。
“什么人!”两个鬼修各自镇守一边,手中皆执着能够操控界关的权杖。
“让开。”褚朝安淡声道。
两个鬼修面面相觑,目光在那个身着玄衣的人身上扫过,莫名感到一股从灵魂深处生出的恐惧。
暗封上前道:“魔尊大人驾到,你们也敢拦?”
闻见‘魔尊’二字,两个鬼修立马反应。
然而还不等他二人打开界关,强大魔气笼罩了下来。
祁越抬手间,界关形同虚设,他身影微动,转眼便入了冥界。
褚朝安瞥了眼,跟上去。
两个鬼修不敢说话,恭恭敬敬的低头目送三人离开,“魔尊大人竟然来冥界了!”
“这是要做什么?可是有大事发生?”
……
褚朝安随同祁越往冥域行去。
待到得冥域时,褚朝安停了下来。
听诩笑盈盈看他,“来得这么快?可是想我了。”
褚朝安哂笑一声,道:“让开。”
祁越已经去找冥帝了。
见他这般,听诩倒没有真的把人拦在这。
褚朝安瞥他一眼,从另一边走入,听诩紧紧跟在他后面。
“你到底想做什么?”褚朝安淡声道,眉梢轻轻一扬睨视过去。
听诩看着他,半晌没回话,似乎在用眼神描摹褚朝安的五官,眸子一眨不眨的盯视过来。
褚朝安拧了下眉,不悦看他。
上回听诩在魔界说的那些,他全没有当真。
不过一句戏言而已,褚朝安也是真的想知道,听诩为何总是喜欢跟在他身边。
“不想怎么。”听诩笑着回。
褚朝安勾唇,眸光冷冷扫向他,“那就别跟着我。”
听诩道:“这可不行。”
褚朝安唇角微挑,弧度略显讥诮,仿佛下一秒就要嘲讽开口。
然而听诩却在他前面出声,“我跟定你了。”
听诩凝视褚朝安眉眼,一寸寸掠过,狭长的双眸弯弯,“小朋友你可真好看。”
闻见他说的这声,褚朝安没有再挥鞭而向,转眼就已运起魔力往大殿而去。
徒留慢了一拍的听诩在原地爽朗而笑,“有趣有趣!”
他真是太喜欢了!
……
暗封落在最后面,他的修为较低,入得冥域后,朝着最里面走。
偶有几名侍女为他指路,只是刚走到这,就听前方这扰人的笑声,一看那人是听诩。
“这魇神大人,指不定哪里有点问题……”暗封纳罕道,紧接着再度评价,“不过敢喜欢护法大人也是勇士。”
正兀自喃喃着。
前方的笑音戛然而止。
暗封心下一抖,身旁倏地涌来一股鬼气。
听诩转瞬出现在他身旁。
“你说什么?”听诩眯缝着眼看他。
暗封连忙垂下头。
还不等他开口,就见听诩已经往前面而去,“跟上。”
听诩走得有些快。
这里是冥界,冥帝所在的位置不会有侍女的身影,故而他要是再晚些,小朋友就该找不到路了。
·
褚朝安一路往冥帝可能会在的幽池走去。
冥域中,所有都在对方的神识笼罩之下,他不敢贸然探出神识,以免会被当成入侵者遭到反噬。
褚朝安有想过,一池幽绛苓草都到了他手上,冥帝也许不会在这。
但直到他于幽池外,看到那熟悉的浓浓白雾时,方才确定。
他找对了。
***
褚朝安向前时,左右看了看。
果不其然,在他刚踏出一步后,就瞥见走来的一抹身影。
褚朝安眯起眼打量后者,玄色骨鞭渐渐被他握入了掌中。
正当他要出手时,褚朝安发现灰发少年那双暗灰色的眸子似乎动了动。
他的目光落到褚朝安手中,脸上也出奇的有了一丝波动。
待褚朝安的视线扫到灰发少年的脸上时,就见少年忽然朝一旁撤去,隐入了白雾中。
这是……
灰发少年在主动给他让路。
这个念头一经升起,就被褚朝安给否决掉了。
少年没有思想,他只会听冥帝的命令。
所以说,是冥帝……
褚朝安正思忖着,身后传来两道气息。
是后面赶来的听诩和暗封二人。
“护法。”暗封走上前,站到他身边。
听诩则是第一次以一种疑惑的目光看来,“小朋友,你……”
按理说,幽池的位置不是那么容易找到的吧,为何……
褚朝安一顿,看他。
“没什么。”听诩敛下心中疑问,很快便恢复常态,他摆了摆手。
接着又四下一扫,没见到钰白的身影,听诩心中便知晓了,道,“走吧,我带你们进去。”
……
褚朝安跟在听诩后面走入幽池。
逐渐走近才听出隐约有几道说话声。
“你们前来冥界,可是为了戚煞?”听诩一边走,一边同他道。
褚朝安颔首,挑眉,“你知道?”
听诩:“自然知道。”
“你可知他在哪?”褚朝安忽然沉声问。
暗封也将视线投向听诩,眸光灼灼。
听诩也跟着挑起一边眉毛回视二人,问向褚朝安,“为何用这种眼神看我?”
“魇神大人你不知道吧……”暗封已经等不及要知道戚煞的下落了。
后者存在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是对护法的威胁,于是他抢在褚朝安出声前,洋洋洒洒说了有关于戚煞叛出魔界的事,末了振振有词道:“戚煞一定还在想办法,要对付护法。”
褚朝安撇了撇他,嘴角微不可见的一抽。
他并不打算将这些告知听诩,没想到暗封嘴这么快。
然而听见暗封说完,听诩原本微挑的唇角下一刻便绷直起来,表情也跟着阴郁,“你说什么?”
暗封再次重复一遍,添油加醋,“戚煞委实可恶。”
他还要接着说,已被褚朝安打断,“暗封。”
暗封闻言后立刻闭嘴,对褚朝安眨了眨眼睛。
听诩道:“为何不让他说下去?”
褚朝安只看向前方,进度条已至近前,祁越二人的声音清晰入耳。
“戚煞……”听诩却自顾阴沉了嗓音,“我会让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他都舍不得动手的人,岂容戚煞惦记。
唯有一死,才是戚煞最好的归宿。
……
戚煞如今确实是在冥界。
但是具体的藏身之处就不得而知了。
“竟能逃开本帝的幽冥之力。”
清越笑音徐徐传开,尾音中似带了点意味深长。
幽冥之力覆盖整个幽冥界,无人能够逃过它的探索。
戚煞委实厉害。
褚朝安在心中喃喃。
祁越的沉稳声线响起,“连你也不知?”
含着对戚煞的浅淡杀意添杂其中。
褚朝安往前方看去,就见祁越端坐于石凳之上,通身气势不再内敛,全然的释放出来,阵阵压迫于他周身散开,十分迫人。
而另一道身影则又在前方一些,仅一个背影对着众人。
长及脚踝的三千墨发垂落,立在一处,他正抬手对着身前一处轻点着,那是一只被关在笼子里的金丝雀。
耳边隐有金丝雀的鸣叫声传出,细看之下,雀儿于笼中上窜下跳,追逐着逗弄着他的一根修长手指。
那手指白皙异常,指尖分明空无一物,却叫金丝雀向往着他轻点着的方向追赶。
“不、”只听他道,“在这世间,无人能逃过本帝的力量。”
祁越抬指在桌边轻扣了扣,往日不辨喜怒的面上,此刻显露出来的威慑叫人不敢多看,“那就把他找出来。”
看似只是一段简单的对话,但褚朝安却觉出不对。
方才冥帝所说的,是‘无人’。
而并非魂魄。
是不是只要他想……
……
不过是没由来的冒出的念头。
褚朝安只稍微想了下,便将之抛到脑后,暗道是自己多心。
在短暂的沉默后,祁越再度开口,“需要多久。”
戚煞必须早些解决,留下他只会后患无穷。
冥帝道:“一天。”
一天,时间不长,却也足以让人开始重新估量起戚煞的能力。
他当日究竟是怎么在魔殿中金蝉脱壳,于祁越面前还能保住神魂,转修鬼道。
又在潜入冥界后,悄悄藏匿,还能躲过幽冥之力的探寻。
看来他的底牌不少。
至于是另有机缘,还是戚煞本就早已准备,谁也无从知晓。
·
既然找到戚煞所在尚需一日,褚朝安他们也便停留于冥域中。
听诩也待在冥域没有回他的魇殿。
褚朝安在冥域中随意寻了一处待着。
见听诩没走,也便问:“当初有人闯入冥界,是否和戚煞有关?”
也正因为可能是戚煞,所以褚朝安才会有此一问,这可能恰好就是冥帝得知戚煞踪迹的原因。
可藏匿了那么久的戚煞,又为何会在那个时候,在冥界闹出如此大的阵仗。
还引起了冥帝的注意。
知道了戚煞和褚朝安之间的恩怨,听诩也不瞒着,“当日确实是有人擅闯了禁地,冥帝通过回溯之法看清了那人的影像。”
戚煞好歹曾经是魔界的十魔将之一,冥帝自然是见过对方的,因而得知了对方还活着的消息。
褚朝安:“禁地?”
……
冥界的禁地,据褚朝安所知道的,只有当初诞生幽绛苓草的冥池,但众所周知幽绛苓草枯萎后便再无人踏足。
谁也不知道幽绛苓草其实早就被冥帝转到了冥域中,也就是方才的幽池内。
所以,冥池中除了幽绛苓草,难道还有其他值得人去探寻的?
·
“是。”
听诩道:“幽绛苓草你可听过?”
褚朝安点了点头。
他不止听过,还有一池子。
听诩同他道:“冥池,是整个冥界中,唯一蕴藏生气的地方。”
褚朝安一怔,眉梢微挑起看他,示意他继续。
见状,听诩笑了笑,倒也纵容着继续说道:“都说幽绛苓草枯萎,可那丝生气却还在。”
至于幽绛苓草到底如何,听诩虽然将之隐去了,其余部分却也没有遗漏的全部告知了褚朝安。
褚朝安道:“生气?”
所以说,戚煞入禁地,是为了找寻那一丝生气。
那丝生气又有何用,让他竟然敢冒着泄露踪迹的风险前去一探。
褚朝安垂眸思索。
幽绛苓草既然已经被冥帝收入了幽池,那么那丝生气呢……
那丝生气是否也早就不在冥池了。
生气供养幽绛苓草。
而幽绛苓草……
现在在他手上。
所以说那丝生气是不是也……
冥帝竟然将生气交给了他!
第75章
褚朝安蓦地就被这个想法惊住了。
这怎么可能。
既然戚煞如此冒险都想要得到的东西,冥帝又怎么会轻易就将它交给一个毫不相干的人。
思及这一点,褚朝安默了片刻,便把心中所想给强压了下去。
于冥界万万年徒然生出的一丝生机,其中蕴含着的东西自然也是趋之若鹜的存在,会致使众人起了心思也是情有可原。
听诩没甚所谓道:“戚煞应该是想得到生气吧。”
但是要生气有何用,估计也只有他自己知晓了,可戚煞欲将生气收入囊中、未免把过程想得也太简单。
褚朝安接口:“不止是想要,他还很急。”
如今其戚煞已经算是暴露了自己,不知又会有什么打算,他应该清楚这么做的后果。
但如果这一切都是在他意料之内,那褚朝安则要将戚煞重新估量一番。
倘若说此次之事全然在他的筹谋中,那么比之上次魔殿一别,死遁后的戚煞就更为难以对付。
毕竟就现在而言,亦是能窥见出他一些手段。
连冥帝都要一天时间才能将之找出……
一天,能够发生不可预见的变化。
从戚煞最开始蛰伏百年才对祁越出手,便已经能看出其心性,只是因为太过自大。
可若真的如褚朝安猜想的这样,那么自大也就再不能成为他身上的劣势。
但很显然,就如今来看,褚朝安的猜测、很有可能就是事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