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可以逃走,明日便不用死了。”
“一山不容二虎,一个国家不能有两个皇帝,我若不死,便只能和姬凌继续斗下去,伤亡更多。”
“现在没有其他人,楚公子您不用在我们这些下人面前假扮太尉。”
萧璟辙挥了挥手,小一,小二两名狱卒立即退出了房间。
他低声喃喃道:“所有人皆不相信我是太尉,但不管他们相不相信,我就是。”
“世人眼中,太尉权倾朝野,高高在上,凌驾于众人之上,倡人出卖色相讨好别人,地位低贱。”
“但在我看来,太尉不过是天下的奴隶罢了,每日为天下黎民而烦忧,为保手中权势而杀害他人。每个人的生命都很宝贵,谁愿意害人性命呢?还不是为了自保逼不得已。”
“还是倡人好,没有想他死的仇人,每日为自己而活,只需出卖个色相。”
姬凌常年练武,耳力甚好,萧璟辙所言他听得清清楚楚。
牢房中空无一人,他不用再假扮什么,他所言应该为真。
楚公子就是萧太尉,萧太尉便是楚公子,他们是同一人。
他真傻,被他的仇人骗得团团转,还扬言要保护他一辈子。
…………
姬凌恍恍惚惚地来到了天牢外面,命令守护在此地的护城军副都尉魏延道:“李侍郎叛变,天牢被萧太尉控制,立即把萧太尉压入大理寺。”
太尉虽对得起天下人,但唯独对不起他。
杀他兄长,害他与母亲决裂,奴役他,更可恨的是欺骗、欺辱于他,岂能放过。
“是。”
魏延带领上千名护城军进入天牢,片刻后便到达了牢房门口。
侍卫立即阻拦道:“天牢重地,没圣上旨意不得入内。”
“皇上命本将带萧太尉离开,情况紧急,没有手谕。”
“没有手谕,不得入内,请魏副都尉拿到皇上手谕再来。”
魏延迅速拔出腰间长刀,喊道:“闯进去。”
上千名护城军迅速拔刀,不费出灰之力地制服了门前的几名侍卫,搜出钥匙打开牢房大门,一路势如破竹地来到一号牢房。
一切发生得太快,天牢的侍卫们来不及通风报信,萧璟辙正在抚琴,丝毫不知道危险即将来临。
突然牢门被强行破开,上百名护城军团团围住了他。
萧璟辙停下抚琴,故作镇定地瞥了一眼他们。
魏延略显恭敬地道:“太尉,皇上有请。”
他刚刚拱手送给了姬凌几十万兵权,姬凌现在应该忙于检验手中信物是真是假,为何还有闲暇来管他?
萧璟辙故作镇定地站起身,道:“前面带路。”
“太尉请。”
萧璟辙跟随魏延来到牢房门口,魏延停下脚步,亲自上前帮他解开身后披风。
“外面地上脏。”
该死的假惺惺的魏延,妄他那么信任于他。
他现在最后悔的便是,当初没有因左相贪污案一事废除魏延的副都尉之职。
但如今他为鱼肉,别人为刀俎,形势不利己,不能发怒,有失体面。
萧璟辙一言不发地登上马车,半个时辰后,马车在大理寺牢房前停了下来。
大理寺卿早已接到姬凌的命令,亲自在牢房前等候。
苍天有眼,不可一世的太尉竟沦落到了他的手中。
不一会儿,押送太尉的马车来了,萧璟辙一身锦衣华服走了下来。
大理寺卿冷冷地道:“这是大理寺牢房,不是宴席,来人呐,给太尉拿一套囚服。”
“小的遵命。”
大理寺卿身后的狱卒立即端着囚服,跑到萧璟辙面前。
萧璟辙看了一眼那沾有血迹的肮脏囚服,布料崭新,没有磨损,估计是把血泼在上面,然后扔在地上踩了无数脚。
大理寺卿敢让他穿这样的衣服,定有姬凌的授意。
但按照剧情发展,姬凌还不至于如此对他。
因为他和姬凌的矛盾还未激化,以现在的时间看,还处于小说的开头。他没有带领西北军与姬凌开战,也没有杀死姬凌的好友心腹,更没有因开战造成数千万百姓的伤亡。
他只是杀了姬凌的八个兄长,间接害他与母妃决裂,然后奴役欺辱了他两个月。但在姬凌心中那些心腹好友和百姓比他自己和他母妃、兄长都重要。
他最近几个月的洗脑也卓有成效,几乎彻底改变了姬凌的臣子必须忠君护君、君王权势威严不可侵犯的思想。
以他对姬凌的了解,他敢保证姬凌会给他个了断,可能事后还会厚葬他,绝不会如此欺辱他这个曾守卫社稷、开疆扩土的英雄。
现在姬凌指使大理寺卿公然羞辱于他,必然是发生了大事。
比如——姬凌知道了他的身份。
貌似、好像、应该、只有这件事能让姬凌如此气愤了。
这次完了!
彻底完了!
明日他要以何身份面对姬凌?
是威名赫赫、藐视一切的萧太尉?
还是以美貌和才艺名扬天下的楚公子?
亦或是……玩弄姬凌感情的渣男?
反正不管怎样面对,姬凌肯定会把他当成神经病,还是个玩弄别人感情的冷血无情的神经病。
他两个身份的反差实在是太大了,用天壤之别、不可逾越、毫不相干来形容丝毫不为过。
他不想见姬凌,他想现在就死。
萧璟辙冷静片刻,伸手接过囚服,问:“在哪儿换?”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反抗只会头破血流,让人白白看了笑话,有失体面。
他在姬凌面前已经没有脸面了,不能再在其他人面前丢了颜面。
大理寺卿嚣张地道:“就在这里换。”
在牢房门前当着上千护城军的面更换囚服,还有比这个更屈辱的事吗?
萧璟辙双手背后,摸索着去解腰封。
忍住,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海阔天空,最丢脸的事都发生了。
就这,算的了什么?
还没他在片场上时,当着无数人的面演奴才丢脸呢。
只要坚持到明天,一切便尘埃落定。
腰封太过精致繁琐,仅凭他一人着实是解不开。
萧璟辙迅速抽出魏副都尉腰间长剑,意欲砍断腰封。
“无,无需更换囚服了。”大理寺卿快速后退几步道:“萧,萧太尉,放下手中兵刃,快,快些放下手中兵刃,微臣眼拙,方才没看见您穿的就是囚服。”
护城军被他的举动惊着了,瞬间忘记了军规和阵营,小声议论道。
“哈哈,懦夫,怎么不嚣张了。”
“太尉拿个兵刃就吓成这样了?”
“太尉曾孤身一人于数千敌人中取其首领首级,我们只有一千人,打得过太尉吗?”
“应该打得过,拖都能把太尉拖死。”
“但太尉要是想逃,仅凭区区千人,拦不住。”
…………
真是太高看他了,这么多护城军中的随便一人,他都打不过。
萧璟辙挥剑斩断腰封,赤色锦缎绣金腰封和长剑一同掉落在地。
“既然来了这大理寺牢房,便要遵守这里的规矩,这囚服我还是换了比较好。”
姬凌召他前来此,却未出现,估摸着正躲在哪个角落里看着他。
明日便要落幕了,现如今他最后保命的底牌都交了出去,可以说是任由姬凌宰割,他毫无还手之力。
还未进门,便受了如此侮辱,估摸着更大的磨难还在后面,为了少受些折磨,他还是不招惹事端的好。
他那套红色囚犯太招摇,容易激怒姬凌,不能穿。
囚服太脏又太薄,贴身穿他实在是做不到,只能退而求其次穿在中衣外面。
大理寺卿见萧太尉更换好囚服,后退一步道:“上手镣,脚镣。”
两名狱卒拿着手镣,脚镣,战战兢兢地来到萧璟辙面前。
“萧太尉,得罪了,这是上面的意思,小的也很无奈。”
萧璟辙笑了笑,道:“囚犯是我,你们无需紧张。”
萧璟辙伸出双手,任由狱卒们为他戴上沉重的镣铐。
身为即将要死的囚犯,还要安慰正在为难他的狱卒,这囚犯当得真不容易。
戴上这特地为其定制的镣铐,任其有再大的武力,也无法施展。
大理寺卿上前几步,再次恢复了嚣张的气焰,欧指气使道:“一入我这大理寺牢房,不管是多么尊贵的身份,都只有任我宰割的份。我若我高兴了,你便少受些屈辱和皮肉之苦,我若不高兴了,你便多受些侮辱和皮肉之苦。”
萧璟辙和颜悦色地道:“我明白了,即刻起一定谨言慎行。”
“算你识相,别傻站着了,进来吧。”
萧璟辙跟随大理寺卿进入牢房,大理寺牢房位于地面以上,通风做的还不错,几乎没什么异味,比未重建前的天牢好多了。
大理寺卿在水牢旁的房间停了下来:“萧太尉,请吧。”
此间牢房在整座牢房中最是阴冷潮湿,两侧墙面上挂着各种各样的刑具,是用来关押犯了大错不肯供出同伙的死囚犯的,很适合太尉。
萧璟辙进入牢房,观察了一番四周。
都来了这间牢房了,皮肉之苦是少不了了。
自小到大,他还从未被人打过,所受过的最痛的皮肉之苦就是打预防针。
今晚无论如何,都要忍住,不能丢太尉的脸。
第55章 铺垫
萧璟辙在牢房中间站了很久很久, 腿站得异常酸痛,天色都晚了,姬凌还未出现。
狱卒从门口的缝隙里快速放入一碗水, 又扔进来两个发霉的馒头,迅速跑开了。
牢房走廊的一面由粗壮的木桩排列构成,冷冷的风从那里吹进来,萧璟辙的肚子发出抗议的声音。
饥饿和寒冷对他来说不算什么,前世的冬天, 他经常穿着薄薄的西装空腹走红毯,早已习惯了寒冷和饥饿。
他害怕的是两侧墙上挂着的那些奇形怪状的刑具,任何一件使用在他身上, 他都经受不住。
萧璟辙自铁架上拿下一个布满黑丝碳灰的铁盆,把里面的木炭倒出来,倒着放置在墙角,弯腰坐在铁盆上依靠着墙角, 双手抱膝闭上眼睛。
睡吧,睡着了就不胡思乱想了,也就不怕了, 也不冷不饿了。
与此间牢房仅有一墙之隔的隔壁牢房中, 姬凌右手紧攥淡蓝色兰花锦帕, 正一动不动地坐着,双目无神地看着空无一物的墙壁。
他此刻脑中一片乱麻, 弱小、善良、风度翩翩、见了死人都会害怕的楚公子怎会与心狠手辣、杀人如麻、杀伐果断的萧太尉是同一人?
他们一个看不起倡人,一个看不起官员;一个只爱舞刀弄枪,一个只爱唱曲跳舞;一个才华横溢,曾高中状元,一个科考卷轴上的字都认不全……不仅言行举止、爱好、性格、学识毫不相干, 连字体都没有一丝一毫的相像之处。
怎么可能会是同一人呢?
怎么可能呢?
翌日早晨,朝堂上,姬凌面前摆放着几百张布匹,每张布匹上都有人名或手印一万个以上,皆是要求放过太尉。
左相满脸愤怒,嘲讽道:“万指人数众多,自古以来的万民书从未有超过万人的,臣这还是第一次见万人以上的万民书,还一次见到这么多份,真是大开眼界。”
“杀人无数,手中白骨累累、屡犯谋逆之罪的太尉,竟因一个荒谬至极的免税法,瞬间扭转乾坤,从人人得而诛之变得人人崇拜,实乃讽刺至极啊。”
“这还只是京畿之地百姓递上来的,其余地方的万民书还在来的路上。由此可见,百姓甚是崇拜爱戴太尉,微臣请求皇上立即处决太尉,拖下去必生变故。”
“容朕想想。”
姬凌昨夜在萧璟辙隔壁的牢房坐了一夜,满身疲惫,看上去竟比在天牢的萧璟辙还憔悴。
群臣全部跪下请求道:“臣请皇上立即处决太尉。”
仅过了三天时间,坚持拥护太尉的官员皆已被姬凌外放、贬官或免职,朝堂上已无一人拥护太尉。
姬凌站起身,拿起几张万民书,紧攥着道:“你们在逼朕与天下作对吗?”
“昨日上午公布太尉罪名,下午邸报抄发消息,今天清晨便已收到几百份万民书。”
“京城及京城附近地区总人口才几百万,他们全部拥护太尉。”
“以如今太尉在百姓心中的地位,别说朕处决太尉了,只要今儿晚上的邸报上没太尉被无罪释放的消息,不出两个时辰,百万百姓便会包围皇宫。”
“皇宫现在只有两千兵力,一盏茶的时间都守不住。”
左相出列道:“我们孤注一掷才扳倒太尉,决不能放了。”
“京城百姓曾最是恐惧太尉,如今都如此拥护他,其余地区几万万百姓必定更狂热,只要放了太尉,不到一天时间他便能组建一支百万军队。”
“百姓的盲目拥戴,绝对的实力碾压,弹指间便可颠覆社稷,改朝换代。”
“到时再无人能扳倒太尉,那荒唐至极的免税法便无法废除,不出三年国库无钱、天下大乱、民不聊生。”
“为了天下百姓,决不能放了太尉。”
“臣请立即诛杀太尉,太尉死了,百姓便是一盘散沙,不成气候。”
姬凌怒极反笑:“你们看看左边武官的位置,总共八十二位五品以上武官,只来了十三位,去除这十三位和五十二位被关押的武官,还剩十七位至今下落不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