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不是那次江淼的小姨不小心说错口,他可能这辈子都发现不了。他自己尚且花了好几天才能接受这样的现实,江淼这个局外人又怎么能轻易说出口呢?
“我信。”段含缓缓吐出一口气,“我现在相信了。”
“是啊,我——”
江淼话到嘴边,忽然一愣,“啊?你说什么?你知道了?”
什么情况?
段含什么时候知道的?他什么时候露馅儿的?
……说起来,自从小姨和他聊完之后,他就一直不对劲。?
他心里咯噔了一下,“是不是我小姨……”
段含嗯了一声,“不怪她,是我不小心听到的。”
江淼:“……”
他就说!他就说陈龙玉好歹也是自己的亲人,段含怎么可能不分青红皂白的给她脸色看。
也难怪了,谁听到自己对象会变男变女估计都会心情大变。
他叹了口气,正要把这件事来龙去脉说个清楚,彻彻底底把所有误会解开,就听见段含在他耳边自责地说道:“我从来没想过自己会得这样的病,是我对不起你。也怪不得我们相遇的那一天,你好像就有些不太喜欢我。事已至此,我向你保证我会认真接受治疗,但是接诊的医生告诉我,他也是第一次遇到我这样特殊的情况。”
他咬了咬牙,语气艰难,“医生说治愈的机会很难,而且下一代也有遗传精神病的风险。这是我的问题,如果你因为这个想要和我分手,那我、我……”
他‘我’了半天,还是没舍得把那句‘甘愿承受’给吐出来。
到这个地步,理智是一回事,感性又是一回事。
好不容易才谈了两天的恋爱,转头就要因为这种情况分手,无论是谁都会不甘心的啊。
“不是,你等会儿。”
江淼听了大半天,越听越迷糊。
怎么听起来像是段含得了病,倒不像是他性别泄露的事情?可是怎么又扯上治不好了,听他的意思不是精神病吗?
更何况这俩男的也生不出下一代,这想遗传都没办法啊。
还是说段含想去抱养一个?
他越想越乱,根本不知道段含在说什么,干脆直接问了,“你得了什么病啊?”
事已至此,即使再难以启齿,也没有不说的必要了。
段含想到医生和他絮絮叨叨的那几个小时,眼睛里的光又黯了黯,“是……是性别认知障碍。”
“?”
江淼呆住了。
“是针对性的性别认知障碍。”段含继续说,“医生选了三十二张不同人种不同性别的人物图像给我分辨,除了来自泰国的几个案例,其他的我全都分辨出来了。可是我把你的照片给医生看,所有人都在告诉我你其实是个女孩子。”
江淼:“……”
“我不相信,我不敢相信。”段含声音都发抖了,“我翻遍我的朋友圈照片,别人我都能一眼分辨,可是只有你……医生也没有遇见这种案例,他连夜联系了美国赫连威医院的精神科权威专家,我也和他打了视频电话,可、可是没有用。”
他怎么都没想到,命运弄人,他唯一的发病对象竟然就是他的恋人。
他只认错了江淼。
江淼:“…………”
江淼不知道怎么说,他心情很是复杂。
在此之前,他一直觉得这件事情太过魔幻,也不太好说出口。可是段含这个小傻子珠玉在前,他一时间只觉得哭笑不得,别的什么紧张的、忐忑的情绪全都烟消云散了。
不得不说,他从来没发现段含还能说段子。
“不是你的问题。你是对的,我就是男人。”
本来以为到死也不会说出的秘密,就这样轻而易举地说出了口。
江淼浑身轻松,忍不住狠狠地搓了搓段含的脑袋。
这傻子抱得很紧,他费力得像是撕膏药一般好不容易把人拉扯开,忍不住上手捏了捏段含的侧脸,目光望过去时十分认真,又带着几分无奈的心疼。
“我刚才说的话,你听清楚没有。”江淼一字一句,慢慢告诉他,“我是男人,你了解的那个江淼才是真正的我。”
“你是这世界上关于我的唯一正解。”
作者有话要说:段总:……我药白吃了?
淼淼:嗯,你白痴。
第64章 (禁盗)
段含呆若木鸡。
好不容易说一次情话,?江淼还是有些不太好意思的,?毕竟他一直坚持自己拿的是钢铁直男人设,?威武不能屈,?结果先是掉马又是纯情告白,把他都搞得有点脸红。
结果赧了半天一抬头,段含什么反应都没有。
已经彻底傻了。
平时这么机灵的人,?怎么这大半天的转不过弯来呢,留他一个人落下这么几句酸不拉几的情话那多尴尬啊,好歹也要给个回应嘛!
江淼不满意了,他忍不住掐了一下段含,如愿以偿地听到一道短促的叫声。
还带着点茫然和委屈。
“怎么半天不说话?”江淼又在他面前挥了挥手,?“没听懂还是啥?我可得先把丑话说在前头,我一直是个异性恋,你既然把我掰弯了,?那怎么着也是要负责的。就算日后要分手,?那也应该是我觉得不合适、我来提,你知道了吗?”
“我、我,”段含一双细长的眼睛愣是睁成了铜铃,话都说不利索了,“你、你?你是男的?”
这怎么可能?!
淼淼他怎么可能是个男人,?所有人看了他的照片,看了他偷偷录的视频,都确凿无疑地告诉他这个是不能再女孩子的小女生了。
他的嗓音是软软的,眼睛很漂亮,?头发很柔软。个子很高,虽然看上去没怎么发育的模样,但是怎么可能错认为男生呢?
怎么会有这么漂亮、这么女性化的男人……
或许一个人会认错,可是十个人、百个人都这样说,他就不得不相信了。
医生有建议他问一下江淼是否是异装癖,可是只有段含知道,江淼为了自己的病情、一直伪装了自己的性别。
而自己一直把他当男人,也不知道女孩子的例假,淼淼是怎么隐瞒的……说起来,难怪有几天淼淼一直躺在床上,好像不是很舒服的样子,那两天正好是双休日,他们也没做饭,干脆点了外卖。
段含看到那家外卖店里有一个又大又漂亮的冰淇淋,想给他买一个,却被江淼拒绝了。
或许那个时候,江淼就来了姨妈期。而他一个大男人,不仅不知道、不体恤,还让江淼左右为难,说不定连那些姨妈期的护理用品都要偷偷藏起来用、再偷偷扔掉。
段含一想到这件事,就痛苦不已。
江淼看他脸上风云变幻,虽然不能读心,但是看表情大概也猜到了一点。
他十分无语,想到与其浪费口舌,还不如就直接给他看,“要不要我脱光了给你看一看?我真的没胸,你看我这喉结还在这儿呢——”
“不不不!”
江淼话音未落,段含立刻把头别了回去,把手掌挡在了眼前。
他虽然不是个绅士,但也不是个畜生,非在这时候占人家小姑娘便宜。
段含咬了咬牙,还是把眼睛给闭紧了,“我现在是一点都分不清楚,淼淼,你不要唬我了,我知道自己病得有多严重,你不用那么好地骗我,我已经、我已经——”
他想说自己已经做好终身不愈的准备,可话还没说出口,江淼忽然拉下他的手,面无表情地一把按在了某一处隐秘地方。
段含:“……”
段含:“…………”
段含的表情都裂了。
“现在知道了吧?”江淼咳了咳,感觉有点不对劲,赶紧把他的手拿开了,“真不是你看错了,而是我本来就是个男人。”
段含张了张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事实甚于雄辩,老话果然是有道理的。
除非这世界上还能有个幻触症,否则江淼的性别在他这儿已经是铁板钉钉的事实了。
段含沉默半响,脸上还是呆呆的。
他看了看自己的手,有点不好意思,把那只犯过案的手掌藏进了衣兜里。
江淼故作淡定,“还有什么疑点吗?”
没什么。
不就是摸裆吗?都是情侣了,摸来摸去是迟早的事。
真的没什么。
段含上次不也摸过他的吗?
一摸抵一摸,两个人扯平了。
段含又是沉默片刻,然后缓缓地点下了头。
他冷静了。
原来江淼真的不是女人,他眼睛没问题。
有问题的原来是医生,护士,助理,还有江淼他小姨。
他思绪跑马一般飞了大半天,忽然想到一件事,脸色猛地一变,“遭了!”
江淼:“?”
“……我以为是我的问题,所以去医院开了药。”段含脑中一片空白,“医生开了六瓶药,让我每顿饭后各自吃两到三粒。”
江淼也呆了。
两人凝望彼此,半晌后,江淼猛地暴起,一把将段含按在沙发上。
“?”
段含什么反应都没来得及,江淼已经扣住他下巴、食指直接往里.面.伸,一边抠一边崩溃大喊:“你这傻逼乱吃什么药!给我吐出来啊!!!”
段含:“不,你等、呕——”
·
鸡飞狗跳得折腾了二十分钟后。
段含去卫生间漱了口、满脸菜色,江淼虚弱地靠在沙发上,两人相视一眼,无言以对。
药从昨天就开始吃,把胆汁抠出来估计也没什么用了。
江淼老爷躺,躺在那里思考人生。
段含自觉犯了蠢,安安静静地坐在他身边,低低地问:“这药是不是白吃了啊?”
“是啊,白吃,吃完变白痴。”
江淼抹了把脸,无可奈何地爬起来在他唇角边亲了一口以表安抚,又训道:“你看你,这就是有事不说的后果。你自己东想西想,想出一个风马牛不相及的答案,又自己跑去医院……结果白白受苦了吧?要是你一开始就问我,我告诉你答案,咱们还能这样吗?这幸亏是发现得早,等你一个疗程两个疗程吃完,我男朋友就真成傻子了。”
段含也很是郁闷,半晌后他嘀咕道:“我没有问,可是你也从来都不和我说。”
江淼微微一滞,没话了。
确实,在这方面,他自己的大道理是一套一套的,可是马甲还是跟俄罗斯套娃似的一层套着一层。好不容易拆开一件,却绝望地发现里面还捂着严严实实。
要是他也足够坦诚,段含又何必躲在他身后胡思乱想?
“这件事是我不对。”
江淼反思了半晌,最后娓娓道出了实情。
“……事情就是这样。我不想做女主,又知道你是男主,就想避开你。”他叹了口气,竟不知道这是不是就是传说中的宿命了,“可是怎么避都不避不掉,公安局出来后我们在餐厅相遇,好不容易要甩开你了,却让我发现这世界上只有你才看破我的身份。”
他无依无靠,又是刚穿越过来的迷茫期,叛逆心理重得很,才下了那么荒唐的决定。
冥冥之中两个人绕了一大圈,又回到了原点。
“……”
段含被这小说一般迷幻的情节给镇住了,顿了大半天,还是有些不敢置信,“你是女主?我是男主?我还要对你、对你——”
这词太羞耻了,他憋了半天才小声地、不可置信地接道:“强取豪夺、还先婚后爱??”
江淼:“是啊。”
“……”
段含又呆了。
他现在彻底明白江淼刚才说的那句话,药真的不能乱吃,脑子会吃笨的。
现在他已经深刻感受到,自己的智商似乎下降了整整三个点。
过了这么久,江淼其实已经记不太清楚原文的细节,他只是隐约记得,女主暗恋男主许久,起初男主对她并没有实质上的感情,夫妻名分形同虚设,在他的心中,江淼也不过是个被迫拿来联姻的商业牺牲品罢了。
然而段含并不知道,在某一次的舞会上江淼对他一见钟情,一直偷偷地喜欢着他。
两人中间经历了这种吃醋、分居、闹离婚以及疑似男二插足等等狗血桥段后,最后男主成功追回老婆,整本小说就这样欢欢乐乐地定下了结局。
从江淼这个穿越者来了之后,他果断地逃离了江家,之后又住进段含的房子给他当保姆,中间的剧情早就被毁得不成人样,江淼也一直没觉得,小说的剧情和这世界有什么关系。
简直是判若两文。
他把原着中大概的剧情和段含讲了一遍,还当个笑话看,一边说一边挑作者的逻辑毛病和这傻逼剧情,“你说好不好笑,明明是我暗恋你一直未果……”
段含默默不语地望着他,眼睛里像是有话要说。
“最后你追妻火葬场,可是这剧情完全不一样嘛!”
江淼说着说着,忽然觉得这剧情分外熟悉。
等等——
一见钟情、契约婚姻、女主冲动告白、男主冷淡处理、分居、吃醋、追妻火葬场……
江淼重新捋了一遍,忽然发现了华点。
不对啊作者大大!
这怎么感觉是他们俩谈恋爱的性转版剧情啊!
虽然他们俩没有真的结婚,但是也订下了雇佣的同居合同;段含是和他冲动告白过,他冷静思考后也的确选择了冷处理。之后的分居、吃醋和火葬场,酒吧的那一晚上好像也能套得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