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顾应楼啪地拍了一下身边的报纸,顺便清脆语气严厉,“我是拿空闲的时间帮你补习,这能一样吗?我知道你的意思,你是想让我直接给你讲老师画出来的题吧?你以为这是在节省时间吗?不,我告诉你,这是在作弊!”
顾老师目光深沉,点到为止,“就按照你这种学习态度,还想着考研吗?”
“……”
怀酒微微张了张嘴巴,脸跟喝了三瓶白酒似的,涨得通红。
顾应楼话说得直白,可也说没错。三流大学的学习氛围本来就次了一点,全靠学生自觉,更何况考研是千军万马挤独木桥,稍不留神就已经掉下了悬崖。
他为刚才闪过的偷懒想法而羞愧,拿出眼药水往眼睛里滴了两滴,又喝了两口冷掉的咖啡,继续就着灯光做题。
顾应楼把耳机重新戴了回去,靠在人体工学椅上一边听剧一边翻书。
冷白色的灯光下,他一抬眼,就能看见怀酒那张写满了困倦的眼。
他打了个重重的哈欠,下巴快要坠到纸上去。而且他握笔姿势有些不太对,笔杆硬生生地搁在指骨上,压出一道道浅浅的印迹。
怀酒咬着笔杆,算来算去答案都夸张得离谱,只得杠掉重来。他重新写了一行公式,还没细算,忽然眼前投来一大片墨色的阴影——
顾应楼放下书,大步朝自己走了过来。他单手撑在书桌上俯视怀酒,衬衫卷了一道又一道,露出一节有力的手腕。
“就这么一道题,做了十分钟。”
他啧啧两声,把本子转了过去,看了一下被杠掉的部分,很快摇了摇头,“思路错了,再怎么往死胡同里钻,也是枉然。”
“笔。”
“啊……哦。”
怀酒赶紧把自己的水笔递给他,顶端还有两个清晰的、小巧的牙印。
顾应楼看了两眼,还是抽纸巾擦了擦,然后飞快地在怀酒的草稿本上演算起来,还口头辅导了两句,“这道题分子分母约等于零,在限定区域可导,那就可以求导,判断极限是否存在……这里的结果不确定,就要继续用洛必达。”
他心算能力很快,不是特别复杂的运算,几乎瞥一眼就能写出答案,从看题目到写完答题过程只花了两分钟不到。
让面前的某个小朋友看得目瞪口呆。
顾应楼挑了挑眉,“懂了吗?”
“嗯……”
怀酒本来想点头,犹豫了两秒,还是按照回忆演算了一遍,确定没什么差错,才回答,“懂了。”
“现在已经是十一点钟了。”
顾应楼点了点手表,面无表情,“下次不会的过来问我,不要浪费时间。”
“……”
怀酒被他的霸总语气雷了一下,“好,我知道了。”
“今天就到这儿吧。”
顾应楼放缓了语气,“我明天还有会,你也早点睡。”
这么快?
他还以为自己要被留到十二点呢。
怀酒有些惊讶,不知道为什么,他总感觉今天的顾应楼怎么都有些古里古怪的,但是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半夜十二点半。
顾应楼微微抬起手,挡住了窗外透过来的月亮光线。
他叹了口气,打开床头的小夜灯,穿着张姨为他准备的棉质拖鞋,走出了们。别墅寂静又黑暗,拖鞋踩在木板上,发出轻微的吱呀声。
走廊里的声控灯闻声而动,一盏盏小巧的绒黄色灯光渐渐亮起,为他照亮了去厨房的路。
顾应楼打开冰箱门,里面塞满了冷冻牛肉、澳洲龙虾、以及西蓝花等等剩下的食材。
他一层一层地翻过去,面无表情。
冰箱的冷气幽幽地飘逸到他的面前,顾应楼站了十几秒,默默地拿出手机,给叶贤发短信。
深夜。
叶贤翻了个身,听见顾应楼专属的短信提醒音,睡梦中吓得一个哆嗦,模模糊糊地开始摸手机。
幽暗的手机屏幕上,显示着来自顾应楼的两条新短信。
顾扒皮:想吃泡面。
顾扒皮:明天给我带两包,要老坛酸菜味的,顺便再给我带个煮鸡蛋。
叶贤:“…………”
啊啊啊去死吧顾扒皮!
·
有了顾应楼的友好加盟和魔鬼训练,怀酒复习的效率大大提高,天天浸泡在图书馆和书房里,终于挨到了期中考试。
当天考试顺顺利利,唯有高数一科有些小小的波澜。
大家欢欢喜喜地带着缩印小抄去考试,尤其是张鹏,小抄都没带,就带了一个手机。等到进教室的时候,他抬头一看,报关老师穿着一身正装,那双犀利的眼睛透过玻璃镜片冷冰冰地打量着他。
“……”
张鹏差点吓尿。
报关老师姓张,她上课管得严,考试管得更严。一场考试下来,竟然抓了七八个作弊的学生,哪怕是女生也完全不给情面,公事公办。
怀酒他翻开试卷,敏锐地发现最后两条大题数学老师有所改动,方法是一样的,只是换了个壳子。而且在复习的时候,针对这个知识点,顾老师还特意换了三种形式考他,解题思路和过程怀酒简直是可以倒背如流。
前面的单选多选他花了半个小时就全部做完,做到最后两道大题的时候,把题干中的关键词圈了出来,在草稿纸上推算了一遍,然后又检查了一下是否运算错误,最后整整齐齐地誊写在答题纸上。
怀酒拂去卷面上的橡皮屑,大概地检查了一下,就收拾收拾东西准备交卷了。
他一站起来,教室里的所有同学就跟向日葵似的立马抬起头来,目光全都聚集在他的身上。
徐瑶瑶也是一脸诧异,她已经算是班里学习顶尖的学生了,可是现在才刚刚开始做最后两条大题……
他第一个交卷,难道是放弃了吗?
她有些担心,不过想想也是,怀同学的基础本来就不好,像死记硬背的知识点还行,但是要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提升高数,还是挺难的。
希望老师看他努力的份上,不要再挂他的科了。
徐瑶瑶想了想,还是埋下头去,继续写起了自己的卷子。
怀酒对这些女孩子的脑补毫无察觉,他把试卷叠好,送到了讲台上。
张老师正在把学生的手机一个一个地关机,看他走上来还以为是有什么事,没想到少年掏出一张整洁的卷子,递给她,不放心地问,“老师,现在可以提前离场吗?”
???
这就写完了?不是蒙的吧?
“……可以。”
张老师回过神来,狐疑地看了一眼卷面,字体工整,没有大规模的涂改痕迹,答案看上去有模有样的,不像是瞎编瞎写。
应该真的复习过了。
不管考多少,只要有学习的心,那进步总会预见的。
她的表情瞬间柔和了下来,“好了,你可以走了。”
怀酒点点头走出教室,没急着走。
大概过了十分钟,就开始有人陆陆续续地交了卷子,走出来的大多是班里闻名的学渣。有个关系和他不错的男生还拍了拍他的肩,开玩笑地说,“我估计咱俩又要一起重修了。”
怀酒客气地和他聊了两句,张鹏就交了卷,一看他站在门外,顿时感动得眼泪汪汪,“怀哥!我还以为你走了呢!”
怀酒模模糊糊地揭了过去,“你不是说下课后要去吃刺身吗?”
其实是因为顾应楼这几天下班都很准时,他要是不和张鹏待在一块儿,就得提前回家,然后开始做顾老师昨天布置下的四级卷子……
想想就绝望。
今天好不容易考完试,还是让他喘口气歇会儿吧。
“啊?我说过吗?”
张鹏两秒钟的记忆,一脸迷茫,“那就去吃刺身吧。对了怀哥,你今天写卷子怎么那么快啊?我看瑶瑶做的都没你快。你是瞎编的吗?”
“瞎做的我还能拖到开考五十分钟了才交卷吗?”
“什么?!你自己做的?”
张鹏很震惊,同时深切地懊悔,“早知道我就戳下你,看两眼你的答案了……”
“别想了,我不会给你看的。张老师监考那么严,你还想抄?”
怀酒拍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再说了,抄考卷那多不安全,只有你自己学到的东西才是真正属于你的。”
“……”
这是怎么了,以往最讨厌学习的人,不仅考前复习,而且还跟他说教了……
张鹏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赶紧转移话题,“对了怀哥,今天我弟在家里开了个泳池趴,邀请了好多美女,你也过来玩吧!”
“我不……”
“别不不不的了!”
张鹏不由分说地拉住他的胳膊,“你再这么读下去脑子都要读坏了,走走走,咱们哥俩好久没走一杯了,今天必须喝个痛痛快快!”
怀酒犹豫了片刻,“那我……”
他低头看了一眼,出来前他忘了给手机充电,现在已经关机了。
发不了短信,他也没记顾应楼的电话号码。
……那就到了张鹏他弟弟家,找个插头充上电再说吧。
·
顾应楼坐在书房的电竞椅上,手腕微微撑着头,面无表情地盯著书桌上的两包泡面。
张姨敲了敲门,隔着门问他,“大少爷,吃饭啦。”
顾应楼眼皮一抬,目光落到手机屏幕上,上面两个未能打通的电话记录格外显眼。
他沉默了半天,最后站起了身,“知道了。”
第16章
张鹏说他弟弟的别墅很近,开二十分钟的车就能到。
“四十分钟前你也是这么说的。”
怀酒已经麻木了,长时间的堵车让他有些头昏脑胀。
他不明白为什么明明别墅在郊外,可是还非要经过商业中心区。所有轿车整齐划一地排列在拥挤的马路上,黑色白色红色蓝色都有,像极了一只只小小的甲壳虫。
他把所有车窗全部摇下来,用力地呼吸了一口气,却只能闻到一丝丝淡淡的汽油味。
怀酒:“……”
“这不是下班高峰期嘛,堵车很正常的。”
张鹏看他蔫蔫儿的模样,心里也怪不好意思的,赶紧拿了瓶水递给他,“你怎么晕车这么厉害啊?”
怀酒拧开瓶盖,仰脖灌了几大口清水,眼前才清明了几分。
他郁闷地回答,“之前我也做过顾应楼的车,但是没这么晕过。”
其实他一直都有晕车的老毛病,但是在顾家,司机来来回回接送那么多次,都没有犯过。
“……毕竟人家开的车可是柯尼塞格,要再晕车也对不起那个价。”
张鹏默默地流下心酸的眼泪,“哪像我们这些穷逼,只能开辆法拉利。”
怀酒:“……”
别说了,他连别克都买不起呢。
“我看这个天,估计到那儿起码得七八点开外了。”
张鹏探头看了一眼远方的天色,太阳遥遥地挂在地平线上,只露出一个小小的尖,要坠不坠的。
他提了个建议,“今天估计你是跑不掉了,泳池趴开到明天早上呢。你要不先把SIM卡换到我手机上?顾家该担心了吧。”
“开到明天早上???”
怀酒一听头皮就开始发麻,“那你这儿有针吗?我把手机卡顶出来。”
“……”
张鹏一脸无辜地看着他。
两人大眼瞪小眼,冷漠地对视了大半天。
最后嚣张的火焰色法拉利猛地震动了一下,周围的车主不约而同地听到了一声惨叫,“啊啊啊啊怀哥我错了!别打脸!”
·
晚上八点半。
顾家还没开饭。
“怎么样?”
顾老太太一口饭都吃不下,问张姨,“打通了吗?”
张姨用围裙擦了擦微微汗湿的手,担忧地摇了摇头,“没有,一直都是关机状态。我给张老师打了个电话,她说下午考完小少爷就走了,没注意他去了哪里。还说会帮我们问问看同学。”
“昨天新闻上不是还说,有个男大学生去酒吧喝醉了,倒在路边睡觉,被发疯的路人砍了十几刀……”
她忍不住拿手捂住了嘴,说不下去了,“这会不会出什么事啊?”
顾应楼坐在餐桌的一侧,他身影高大,两只手叠在一起,放在唇间,微微出神。
闻言,他掀了眼皮,淡淡地回答,“能有什么事。估计是出去和同学玩了。”
“和同学玩那也不至于关机啊。”
顾老太太不认同地看着他,“那也是你未过门的媳妇,能不能上点心?小酒今年才十九岁,还是个孩子,从小到大都没做过什么体力活,要是碰到什么坏人……”
……还是个孩子?
谁家孩子长这么大?
顾应楼揉了揉眉心,不想再听这两个女人唠叨,“我给张鹏打个电话。”
“这也好,他俩毕竟是朋友。”
顾老太太点点头,催促,“你快些。”
顾应楼点开和叶贤的聊天框,记录里还存着两份还没看过的文档。他下载了其中一份,从里面复制了张鹏的手机号码,拨打了过去。
没过两秒,电话就接通了。
“喂?应楼?!”
接电话的不是张鹏,是怀酒。
他好不容易等到顾应楼的电话,惊喜得差点哭了,果然还是男主靠谱。
顾应楼眉头微皱,直切主题,“你在哪儿?”
“我在张鹏车上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