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清醒后悔时,已然再选择可能。
自从警方发布官方通报后,骆延川就没过安睡夜晚,整宿整宿都是靠抽烟来度过的。
一步错,步步错,既然错了,那就错到底!如今只要再熬一天,他就可以解放了。
…
东方吐白。
骆延川利用加密手机号拨出了电话。
与此同时,正在等待电话的骆令声第一时间就接通了,“喂。”
“一夜没睡的滋味不好受吧?骆家主。”
骆令声打开电话扩音,以便让施允南等人都能清晰听见,“什么时候交易?”
“我就知道,骆氏集团财大气粗,区区三亿而已,才几个小时就能调转成功?”
“我把卡号报给你,等我确定收到了款……”
“不行!”施允南代替骆令声接话,“我们必须见到小金鱼,确认他相安无事!”
电话那头有了一瞬的沉默,不悦反问,“施允南,你们现在没资格跟我谈条件,孩子还在我手上,你们就必须听我的。”
透过电话的沙哑嗓音里满是恶意。
骆令声眉头紧锁,还是复述了恋人的话,“不可能提前给你打款,时间和地点,我必须要见到今煜,一手交钱,一手交人。”
他们在赌,赌电话那头的骆延川是钱重于命。
无声的沉默持续在电话两头,最终还是骆延川先败下阵,“八点过来,地址我最后给你们的。”
他不想让对方提前得知地址,免得提前策划出不该有的救人打算。
骆延川继续说,“我额外要求三百万的现金,别怪我没提醒你们,你们要是敢让我看到警方的影子,我可不保证,一怒之下会做出什么混蛋事。”
骆令声屏住呼吸应话,“好。”
……
早上八点。
施允南按照骆延川的一步步指示,准时驾车抵达了砚山公路附近。
这是一条快被废弃的民修山路,来往只有这么笔直的一条道。道路的一侧是山壁,一侧就是垂直高度落差达到十余米的斜坡林。
早晨这个点压根就没有多余的车辆经过,很适合紧急时刻驱车‘跑路’。
施允南根据骆延川的要求,将车子停在十米开外,提着装着现金的大行李箱下了车,一步一步靠近了对面那辆白色的假牌照的黑车。
车窗摇下,露出骆延川那张就快要认不出来的凶狠面容,“站那儿。”
“……”
施允南停住步伐,乖乖照做,“今煜呢?”
“慌什么?我还能吃了小孩?”
骆延川从前排下车,打开后车厢的门将捆着的小金鱼拽了出来。
小金鱼头上还翘着好几根小呆毛,脸颊不知道在哪里蹭得灰扑扑的。在看见施允南的一瞬间,他假装的坚强终于有了一丝裂痕。
“小舅舅。”
就这么一声称呼,施允南就心软得不像话。
骆延川从袖子里拿出一把水果小刀,立刻将刀刃抵在了小金鱼的脖颈上,“怎么样?我是不是很有做买卖的诚信?”
“骆延川!你把刀放下!”
“施允南,你没资格和我谈条件!”
骆延川又将小刀拿近了一些,咬牙切齿地要求,“你现在把行李箱打开,等我确认过了再拿到我的车上!”
“还有我要的三个亿,也马上打进来给我!”
冰凉的刀锋抵在小金鱼的脖颈上,稍有不慎就会闹出危险,“小舅舅,我害怕……”
“小金鱼别怕,小舅舅准备了很多好吃的,待会儿就带你走。”
施允南口中安抚,手中攥紧行李箱的拉杆,“骆延川,只要你不伤害孩子,我都照做。”
“快点!我没耐心!”
这种事情,拖一秒钟都是危险。
施允南一步一步地按照吩咐做事,直到他拿钱靠近骆延川和小金鱼时,后者也没有停下举刀的手。
“现金先给你。”
施允南快而准地将行李箱丢进了车内,他看着不到一米远的小金鱼,试探性地表态,“骆延川,你把孩子放了,我交换给你当人质。”
“到时候,我再让他们把钱打到你的账户上。”
骆延川紧握着小刀不放,他听见施允南的提议,不屑否决,“施允南,你当我傻吗?你一个有手有脚的成年人,我拿你当人质?”
“你给我退回去!现在就给我打钱!立刻!”骆延川的额头渗满了汗,从牙缝里挤出威胁。
因为紧张和激动,他夹着小金鱼的手臂有些过分用力。
小金鱼疼得变了脸色,想哭但又记着骆令声‘男子汉不流泪’的教导,憋着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施允南哪里忍心让小金鱼受折腾,他怕‘逼疯’了骆延川,二话不说往后退回到车边,又将自家车子后排的骆令声扶了下来。
骆延川看见骆令声,刚刚放松片刻的心弦再度紧绷,“我说了!只能来一个人!”
“我一个双腿残疾的人,你怕我?”
骆令声静坐在轮椅上平静问话,他操控着电脑上复杂的账户界面,给出自己的条件,“骆延川,你给我听好了。”
“第一,我答应你所有事的前提,都是不伤害孩子。”
“第二,我会往你的账户上先打一个亿,剩余的钱,只要今煜回到我们这边,我才会继续打给你。”
骆延川眯了眯眼,“我说了,你们没资格……”
“你不放心允南做人质,那换我来做。”
骆令声抓准时机,重新将话语权拉回到自己的手掌心,“比起今煜一个孩子,我才是名副其实的骆氏现任掌权人。”
“你是聪明人,应该知道哪个筹码更大?”
骆延川的瞳孔微微一缩,喉结紧张地滚动了一下。
他自然知道哪个筹码更大,现在警方没出现,不代表他在跑路时没有警方抓捕。
一个行动不便但身价不菲的瘸子,的确更适合做人质。
赌徒博得就是一个狠字。
如果闹到最后鱼死网破,拉着骆令声一起死,也总比拉着一个孩子要好。
对!
如果死到临头,他必须拉着骆令声下地狱!
骆延川先前了解过国外的地下账户,只要收到了钱,只有他作为当事人、拿着秘钥才能在日后取钱,绝对不会被半路截获的。
“先打一点五个亿。”骆延川提高筹码,眼下他必须要拿到更多的钱去跑路。
“……好。”
骆令声压住瞳孔深处的戾气,故作表面功夫变了脸色,在几番犹豫后还是应下操作。
得到确认转账的私密消息后,骆延川一手勒着小金鱼的脖子,一手将车里的粗绳丢了过去,得寸进尺地要求——
“施允南,你来绑了他手,必须在我的眼皮子底下打死扣。”
“……”
施允南深呼吸了一口气,强压下心头的怒火照做。
毕竟,刀架在小金鱼的脖子上,要挟得是他和骆令声的命。
五分钟后。
骆令声倒坐在了黑车副驾驶,而第二步转账顺利完成,骆延川终于在最后关头像丢垃圾似地甩开了手中的小金鱼。
施允南一把将孩子搂抱起来,退出了骆延川可伤害的空间范围。
“小舅舅呜呜呜呜呜……”
小金鱼的泪腺终于爆发,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施允南立刻解开捆绑小金鱼的绳索,将他浑身上下仔细检查了一边遍,手腕和脖颈都只是轻微地蹭伤,虽然带着点血痕但不算严重。
“不怕,没事了,小舅舅在这儿呢。”
施允南吻了吻小金鱼的额头,心疼不已将他搂在自己的怀里,避免再接触到和骆延川相关的任何画面。
与此同时,迅速上车的骆延川准备发动车子离开。
忽然间,倒在副驾的骆令声突然沉沉开了口,“骆延川,你从始至终都是个没脑子的。”
第92章
“什么?”
骆延川看了过去,心脏骤然一缩。
话音落地的瞬间,‘瘫’倒在副座上的骆令声猛然抬腿发力,一个狠劲就踹歪了骆延川的侧腹部,又往他最脆弱的地方补上了一脚”。
雷厉风行的动作让骆延川压根没有反应的时间。
“——嘶!”
难以言喻的疼痛从腹部以下传来,骆延川从喉中溢出一声闷哼。
骆令声压根没有给他反应的时间,成套的招数连贯而来。
他被捆绑的双手猛而准地砸上了骆延川的下巴,紧接着又利用手肘部的夹击力道死死扣住了对方的脖子。
锁脖后的窒息感陡然升起,带着阎王索命的力度,骆延川后知后觉地觉得惊恐。
骆令声的腿没事?
他不是早八百年就变成残废了吗?怎么可能还能治好!
怪不得施允南会轻易选择去绑住骆令声的手,这分明就是两个人已经商量好的计划!
骆延川一边用双手去阻止骆令声的伤害,一边又从牙缝里挤出问话,“骆令声,你诈我!”
骆令声发出一声冷冷的气音,瞳孔中的戾气全面爆发了出来。
他的手臂上爆出强有力的青筋,整个人的中心往后一倒,越发加重的‘卡脖’索命的力度。
从前腿脚不便的日子,骆令声除了定期的复健外,从不会懈怠的手臂和上半身的力量练习,如今即便双手被捆绑在一块,也丝毫无法阻止住他的战斗力。
“……”
窒息感带来的焦灼感一点一点地弥漫上来。
骆延川用尽全力都挣脱不得,原就布满了红血丝的眼眶里越发猩红一片,整个人都带着临死前的不甘和滔天杀意。
忽然间,骆延川想起藏在袖口里的另外一把防身军刀,他憋着最后一丝力气抽出,胡乱地朝着后方的骆令声刺去。
——唰!
锋利的军刀划破空气,发出一声短促而发寒的声响。
骆令声眼疾手快地松了手,避开刀刃能够触及的要害。
新鲜的空气一瞬灌入口鼻,使得骆延川本能性地呛出猛烈的咳嗽声,连带着刺杀的动作也慢了半拍。
刹那间,骆令声对准他的后背又是发狠一脚。
骆延川撞在了还没完全关合的门上,骤然失衡摔下了车,握在手上的军刀没掌握好角度,竟是在倒地的反作用下刺入了他自己的腹部。
刀刃破入皮肤,飞溅出血色。
“……”
骆延川不可置信地望着腹部被急速染红的鲜血,粗粗地喘了两口气。
明知道自己大限将至,却仍是不死心地冲向了另外一辆车上的施允南和小金鱼,咬牙切齿的恨意带着轻颤溢出。
“骆令声,我要拉着他们两个陪葬!”
从后视镜观察到这一幕的骆令声,迅速翻身坐上了驾驶位,被捆绑的双手用力推挡,操控着方向盘急速倒退。
——砰。
撞击声里夹杂着撕心裂肺的惨叫。
与此同时,道路的正反方向突然驶来了警车,一次性急刹到位。
两队的警员一分为二,一队负责保护施允南和小金鱼,另外一队负责盯紧重伤倒地的骆延川。
“别动!”
“施先生,你们没事吧?”
施允南一手抱着小金鱼,一手温柔地扣住孩子的后脑勺,让他贴在自己的怀里避开这些血腥是非。
“我们没事,麻烦去看一下我的先生,他腿伤才刚好。”
骆延川事前做得很谨慎。
为了避开警察提前布局追捕,他在最后时刻变着法地给施允南等人更换见面地址,特意将‘交换’地点选在了砚山公路的中端。
好在小金鱼的微型定位器一直戴在身上,同样方便了警方提早蹲守在三公里开外。
因为骆延川‘发疯’的不定性,在骆令声和施允南的明确要求下,这次抓捕的首要任务都是保证小金鱼的安全。
早在昨晚确认报警后,施允南就将打电话打给了宁德安,由后者出面终结地下银行的账号。
现如今的账号、转账官网和交易成功的信息,都是警方临时设计出来的。
那两笔‘转账交易’是假的,趁机给警方提示、打配合是真的。
因为前后两方都部署了警力,就算骆令声真被骆延川‘绑’走,不出五分钟的功夫也肯定会被警车拦下。
只不过,骆令声明显不打算等到最后一刻。
在确认小外甥平安无事后,这十几个小时以来的滔天怒意在上车后就全面爆发,他当场就拖延住了骆延川。
所以,才有了眼下发生的那一幕。
…
骆令声从黑车上走了下来,眼里的凶意还未完全散去,但走路的步伐变得有些虚浮。
施允南眸光一凝,“令声?”
“没事,缓缓就好。”骆令声看出恋人目光里的担心,迅速收敛阴鸷戾气。
他走到恋人和孩子的身边,借由警方人员的帮助将捆在手腕上的绳索解开,经过刚才的打斗折腾,这手腕上自然磨红出了血。
“救救我……不,我不想死……”
“我还有机会!我、我不能死……”
微弱的求救声引起了一众人的注意力。
骆延川倒在血泊里,不仅是腹部鲜血淋漓,就连双腿也呈现出了不自然地扭曲状态。
他的脸色痛苦到近乎扭曲,一手撑在地上,一手沾满鲜血的手紧拽着一位警员的裤脚不放,狼狈不堪地发出混乱的求救。
鬼迷心窍的他终于在临死关头,爆发出了惊天的后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