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刚落,全场的抽气声响了起来。
赵夫人一怔,似乎是不敢置信,“你说什么?”
“允南,你在胡说什么,这条项链怎么可能是冒牌货?”
谢可越立刻跟着开口,虽然他的语速有些着急,但语气里的自信还在。
他的确花钱托人从国外购回,只不过这价格只用了小几百万,而非对方口中那个逆天高价。
施允南压根不拿正眼瞧他,犀利的视线定在了那条项链上。
“真正的Hera是由五百二十颗钻石组成,以及十颗巨型珍珠外围,托底是由18k玫瑰金。”
“上面的每一颗钻石无论是净度、颜色还是切工都是最高等级,因此才造就它的价格。”
因为同一条托底链上的钻石太多,所以在手工打造上非常麻烦。
施允南之所以知道得那么清楚,就因为这条真正的Hera项链是他亲手设计并且参与打造的作品之一。
真品是某位国外女明星的私人订制收藏,托底上还刻了买主的名字,绝不可能轻易易主。
所以他刚才见到这条项链时,才会有了些许迟疑。
“而赵夫人你身上的这条,肉眼可辨的净度最多只有VS2,不过是I、J级别,就连切工也只能称得上一般……”
施允南没把说得太死,但足够说明这条项链并非最佳品。
赵夫人应该不是真正的钻石收藏迷,再加上今日宴厅的灯光作为掩饰,所以才没有人察觉。
对于众人来说,施允南这一番话说得过于专业流利,不仅惹得他们难以反驳,反而还有点信以为真。
“赵夫人,我原本是想给你留几分面子,所以才没在一开始就说破,但你似乎并不领情……”
施允南收回视线,摇了摇头。
“就算仿造得不错,也值一定的价格,但假的就是假的,还不如楼夫人那条钻石项链来得好。”
施允南觉得自己从骨子里就算不上真正意义上的好人。
别人不惹他,他也懒得去招惹别人,但别人要是没事找事,他不介意回击地让对方颜面尽失。
“不过,赵夫人有句话说对了,野鸡变不成凤凰。”
施允南缓缓看向谢可越,毫不掩饰地显露出自己的嘲讽。
“有些人穿着正经衣服、当着大家口里的豪门少爷,但骨子里不一定烂成什么样呢。”
“……”
施允南的反击实在太过犀利,就像是一连串的巴掌啪啪啪地落下,压根不给人喘息反击的机会。
谢可越僵着一张脸,没想到对方在这种情况下还会给他找麻烦。
“怪不得我刚看着这条项链那么眼熟,总觉得在哪里见过。”
“现在看起来,光泽度好像比我这条还差一点。”
在场的豪门夫人低声念叨,话里是有些幸灾乐祸的成分。
赵夫人是最要面子的,原本她还在嘲笑楼夫人穿衣打扮的小家子气,结果到头来自己被施允南指出戴了仿造的钻石项链?
事后无论查出项链真假,这会儿都足够让她跌面了!
派去查名单的侍者急匆匆地跑了回来。
他看着整个宴会厅都快冻住了气氛,小心翼翼道,“夫人,查过了,宾客名单上……”
“的确没有施允南先生。”
宾客们面面相觑,已经快被这接连的反转弄傻眼了——
天呐。
敢情闹了半天,施允南还真是浑水摸鱼进来的?
正觉得恼羞成怒的赵夫人像是抓准了什么把柄,第一次不顾及情面喊道,“来人,把施允南给我赶出宴会厅!”
与此同时,一道严厉又急切的吼声传来,“孙程敏,你快给我住嘴!”
孙程敏是赵夫人的本名。
举办宴会真正的主人、也就是帝京商会的主席赵成儒急匆匆地拨开人群赶到,脸色十分难看且不安。
而最让众人震惊的是,宴厅门口居然还有一道身影——
“骆家主?他怎么来了?”
“赵总居然能请得动他?这可是天大的面子了吧?”
骆令声操控着轮椅缓缓逼近,即便是静坐的姿态也没有影响到骆令声骇人的气场。
全场从最初的惊呼声中回过神,不自觉地变为一片寂静。
骆令声在距离人群大概三四米的距离停下,藏在镜片下的双眸带着审视,一字一句地逼问——
“施允南是我带来的人,谁敢赶他出去?”
第19章
骆令声轻描淡写的一句问话,就像在本不平静的海面上又卷起了一阵狂风。
宾客们难以压下内心的惊涛骇浪,一时半会儿竟然有些反应不过来——
他们没有看错吧?骆令声居然出席了这样的商业宴会?
他们没有听错吧?施允南不是一直被施家丢在了国外吗?他什么时候和骆令声扯上关系了?
因为骆令声无形散发出的强大气场,没有一个宾客敢擅自发声,只敢用眼神相互交流。
沉默在整个宴会厅蔓延。
施允南望着骆令声缓缓逼近的身影,再回想起对方刚刚那句霸气十足的逼问,嘴角不自觉地往上一勾,带着点连他自己都没有察觉的愉悦。
骆令声对上施允南含笑的目光,指尖在扶手上轻扣了一瞬,“过来。”
很轻很淡的两字,完全没有昔日对外人时的强压感。
施允南在众人格外一致的震惊视线下,快步上前,一如既往地为轮椅上的男人弯腰发笑,“你怎么来了?”
不是说要自己开会,也不喜欢这种宴会场合吗?怎么还能来得这么及时呢?
骆令声原本想拿‘顺路’当借口,但他望及青年身后的一片注视,不由改了口,“怕你不适应这样的场合,特意过来来陪你。”
恰到好处的音量足以让所有人听清。
“……”
施允南一怔,在场宾客也跟着一惊。
是他们的错觉吗?骆令声这回答怎么还沾了点护短的宠溺味道?
“骆、骆家主,请问您和施二少爷什么关系?”有宾客实在忍不住心里的好奇,斗胆问话。
什么关系?
骆令声回味了一下这四个字,定定对施允南要求,“你和大家说说,我们两人什么关系?”
施允南瞬间明白了他话里的含义,挑了挑眉,“可以说了吗?”
骆令声藏在镜片下的眼底透出一丝兴味,用只有两人才能听到的声音反问,“你不想看看,这群惯会踩高捧低的人的变脸吗?”
“想。”
施允南低笑一声,突然觉得骆令声也带了点坏到骨子里的腹黑。
他直起身子,回看着身后宾客们各异的脸色,刻意清了清嗓子,“向大家正式介绍一下——”
“骆令声,我老公,领过证,合法的。”
十二个字,简单直接粗暴,但足以称之为爆炸性消息。
全场宾客瞪大了眼睛:“……”
温亦北懵了一瞬,难以置信地望向自家弟弟。
而藏在人群中央的谢可越同样变了神色,他端着酒杯的手不自觉用力捏紧。
他怎么都没有料到,自己和母亲一开始的算计居然真的为施允南做了嫁衣、还让他和骆令声领了证?
很快地,人群中有富家千金颤声问话,“施允南,你在胡说八道什么?骆、骆家主怎么可能和你领证了?”
这激动的语气一听就是骆令声的爱慕者,似乎很难以接收这个消息。
又有爱慕者不满嘀咕,“就是啊,怎么可能,施允南他也配?”
骆令声如鹰般的视线锁定了人群,冷厉质问,“他不配,难道你们配?”
发难者顿时噤声,连大气都不敢出了。
“正式通知各位,我们的确领证,日后等空也会举办婚礼。”
骆令声顿了顿,提高了音量,“所以,再让我听见你们说他一句不是、再让我看见你们为难他一次,骆某绝不会善罢甘休。”
一字一句,都在宣示着自己的主权,更摆明了着他对施允南的无条件护短。
施允南心尖微烫,但因为假结婚协议没往深处想。
不过他还记得,骆令声找他‘假结婚’之一的目的,就是为了挡住这些不必要的爱慕者。
施允南眸色微妙了一瞬,戏精身份说来就来,“老公,对不起,我好像给你丢脸了。”
“……”
施允南的声线闷闷不乐的,似乎是受到了什么天大的委屈。实际上,重新背对众人的他完全没有半点悲伤,反倒还冲骆令声狡黠地眨了眨眼。
骆令声瞳孔深处的寒冰骤然化开,看破不说破,“怎么?”
施允南撇去视线,“有人嫌弃我没钱穿正装,这一身太寒碜。”
说过这话的魏少爷瑟瑟发抖,就差当场给施允南跪下求饶。
“还有人嫌弃我没有眼光、没有鉴赏珠宝的品味。”施允南的语气更显委屈,甚至还沾染上了一丝并不明显的哭腔。
“你刚刚也看见了,他们说我不在宾客名单上,都想要赶我出去,可是我的邀请函不是你给我的吗?”
每一句话都很绿茶,每一句话都在暗中打脸。
就差被指名道姓的赵夫人面色瞬间涨红,慌里慌张地看向自己的丈夫,“老赵,我、我不知道啊……”
她怎么会知道施允南拿的是骆令声的邀请函?
赵家给骆令声的那份邀请函是独一无二的,就是为了表示对这位骆氏家主的最高尊重。
既然是仅此一份的邀请函,出示后就代表了对方的身份,自然不需要其他宾客的普通邀请函一样还得将记入宾客名单。
再说了,施允南刚才当众指出她的项链是仿货,言辞犀利的一点儿都不留情面,怎么骆令声一来,他就能装出这副委屈巴巴的可怜样?
这、这哭腔告状的技术,连她们这些女人都要自叹不如吧!
赵成儒从施允南的只言片语中得知了大概,面色很不好看。门口迎客的侍者在看见特殊邀请函的第一时间,就打电话告知了他。
赵成儒连忙抛下手头的要事赶了过来,正好电梯里碰上了骆令声这位大人物。
原以为对方愿意出席宴会,就代表双方的合作有戏。但让赵成儒没料到的是,自己只是迟来一会儿,妻子就闹出这种难以收场的局面。
“骆先生,施二少爷,我替内人向你们赔个不是,是我们待客不周了。”赵成儒微微上前两步,试图转圜,“这样,我现在就请两位去侧间雅包……”
“不必了。”
骆令声似乎是替施允南出气,严声中没得拒绝,“赵总,你找骆氏合作的事情暂时搁置吧。”
赵成儒步伐一僵,如同错失了天大的机遇。
骆令声不再看他,将视线挪回到施允南的脸上,“还要在这儿待着吗?”
“不了。”施允南装模作样地摇了摇头,乖巧又粘人,“老公,我们回家吧,我好累哦。”
“好。”骆令声压住笑意。
站在原地的温亦北实在忍不住了,他快步上前,“允南,我跟你们一起走,正好有事情要问你!”
施允南对上温亦北的身影,迟来的心虚,“哥。”
刚刚和骆令声的配合太过入戏,他差点忘了自家亲哥还在现场。
温亦北紧攥着他的手腕不放,向来温柔的面容竟有些气得发红,“你和骆先生什么时候认识的?你、你简直胡闹!这种事情能儿戏吗?”
“……”施允南没话反驳。
骆令声见此,破天荒地主动示意,“温先生,不如出去找个地方再说?”
温亦北对上骆令声的视线,微微收敛了表情,事已至此,他倒也不想在众人面前提及这些家事。
“嗯,出去再说。”
…
三人就这么离开了宴会场。
赵成儒盯着骆令声毫无留恋的背影,内心还没来得及腾升的希望顿时落空——
赵氏和骆氏还没开启的合作,就这么没了可能。
赵成儒勉强维持着面色对周围的宾客笑了笑,说了两句场面话,“欢迎诸位来参加这次的宴会,请大家自由继续吧。”
下一秒,他就冷冷看向妻子,从牙缝里挤出一句,“你跟我过来。”
向来宠她的丈夫突然黑了脸,赵夫人也顾不上旁人异样的眼光,连忙惊慌失措跟了出去。
夫妻两人走到一旁的雅间。
赵成儒猛地关上门,面色铁青地骂道,“蠢妇!你看看你都干了什么好事!”
“来者都是客!你作为宴会的女主人,好端端地为什么要把施允南赶出去?”
“就算人家施允南没在名单上,但他好歹是施家名义上的二少爷,对方的兄长温亦北还是我们特意请来的开场嘉宾,这怎么能一点面子都不给?”
赵夫人从来没有收到过丈夫如此破口大骂,霎时脸色憋得通红,连眼泪都飙了出来。
“老赵,你、你别生气啊。”赵夫人连忙挽住丈夫的手臂,后悔莫及地为自己辩解。
“你出去问问,真的是施允南先挑的头,他帮着楼英那个女人,还说我戴这条钻石项链不好看,我就是一下子气不过……”
处在盛怒之上的赵成儒一把将她推开,“项链?孙程敏,你简直愚不可及!”
“你知不知道,我为了达成和骆氏的合作前前后后花费了多少心力吗?我们丢掉的合作能买得起多少条像这样的项链!”
“现在就因为你的自私心,不仅我们赵氏弄丢了合作,还可能直接和骆令声结了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