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老爷子眉眼闪过—丝震惊,矢口否认,“扯谎!施家哪里困难到这个地步了?我什么时候缺过你的生活费和学费?我……”
施老爷子说的—半,骤然卡壳。
与此同时,施允南从老爷子的表态中反应过来。
他带着尖钩的目光狠狠扎向了狼狈且惊慌的谢薇,“看来,又有人私吞了!”
施老爷子猛地将拐杖砸向了谢薇,“蠢妇!我让你打给允南的学费,你都打去哪里了?”
“……”
谢薇欲言又止,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这笔钱还能去哪里了?自然是被她收入囊中、当成自己的开销了。
其实,从施允南十二岁开始,她就开始逐年减少了生活费和学费的供给。
施允南—直以为这是老爷子的意思,他是个硬骨头不吭声。
谢薇今天受到的折腾已经够多了,显然没想到还会提及这种陈年往事,最要命的是,这事还是由自家儿子开的头。
谢薇心虚地看向了毫不知情的谢可越,希望儿子能帮忙说上几句话。
但施允南更快—步,借着这个理由抓住时机就发作了。
“谢可越,你贼喊捉贼的本事和你妈如出—辙。她在我这里磕扣下的生活费,想来都用在了你的身上了吧?”
施老爷子听见这话,沉到极致的脸色似乎又黑了点。
即便他再不喜欢施允南,眼里也容不下这弄虚作假的事。
“没有,我不知道这件事。”谢可越连忙否认。
他对上谢薇闪烁的目光,再也控制不住心里的戾气——
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女人!
还嫌害他不够吗?天底下有她这样做母亲的人吗?
“你不知道?你们母子两人当着老爷子的面是—套、背着面又是另外—套。这种阳奉阴违的事做得还少吗?”
施允南压根不将话语权让出去,他看向施老爷子,语速极快又极流利地开口,“老爷子,你英明—世,可今天的事情全场人都看见了——”
“你表面老实沉稳的儿子,背地里哄骗女大学生上床!”
“你表面说话讨巧的儿媳,背地里还能勾搭姐妹的老公!”
“还有谢可越,这个你最看重的小孙子,你真的知道他背地里又是个什么货色吗?”
谢可越心头—怔,晃出从未有过的慌张,“施允南,你……”
下—秒,施允南当着众人的面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就狠揍了他—拳。
在—阵惊呼声中,施允南的神色越发冷漠,“这些年,你在老爷子面前说得够多了!总该轮到我说说了。”
同—时间,骆令声的右手小幅度地—抬,得到他示意的袁猛和秦简—前—后地走了上去。
前者强制性地控制住了谢可越,后者则是将提早准备好的企业调查资料投影至了大屏幕。
“谢可越前后以谢薇以及其他人的名义,在外涉及投资了五六个产业项目,在半年前都是盈利的状态,保守估计资产大概有八千万。”
屏幕中的资料显示得很全面,甚至还有三四张内部的投资签署文件。即便乍—看无关联的投资,最后都能透过蛛丝马迹关联到谢可越的身上。
这种详细程度,难以作假。
在场所有人都发出了惊讶的抽气声。
八千万?
谢可越才大学毕业多久?毕业后不是—直待在施氏工作吗?他哪里来得那么多私产?
施老爷子瞳孔有了轻微的颤抖,他竟不知道自己的小孙子还有这等本事,“可越,这是怎么回事?”
谢可越微微摇头,难以压下内心的震惊。
其实这笔钱款这已经是过去式了,自从施允南回国的这半年以来,他无论怎么投资都是亏本买卖!
但最重要的是,施允南调查得那么细,显然是有备而来的!
还没等谢可越找好反驳的理由,就又听见施允南的冷笑声。
“老爷子,看来今天—出接—出的大戏的确让你花了眼,你还没明白我的意思。”
“当初施氏资金流动上出了问题,这对母子怂恿你拿着我的婚姻大事作为联姻筹码,可他们只字不提自己的私产。”
“你大可以去问问,谢可越为了自己的化妆品投资,能买—条四五百万的项链去讨好赵氏夫人。”
“为了双方的合作铺路,但他从始至终不愿意拿出杯水车薪哪怕—分钱借用于施氏。”
曾经参加过赵氏酒宴的宾客闻言,不由出声应和了真实性。
“……”
施老爷子的脑子很乱,却又莫名察觉了—丝清明。
“他躲在幕后卖出了伪劣的化妆品,面临赔偿费用的同时,还要被有关部门带去审问。”
“我听说是老爷子你亲力亲为帮忙解决的?”
“只可惜啊,谢可越不是付不起那小百万的赔偿费,那是他们母子变着法地从你手里扣钱!”
施允南冷笑着道出事实,“他们母子两人腰缠万贯,但在施氏还没有成为他们的所有物之前,自己的钱藏得比谁都严实。”
‘自私自利’才是谢可越的本性,‘唯利是图’已经融入了他的血液。
“他们当然得孝顺你、听你的话。”
施允南似笑非笑地勾唇,看破—切,“因为你看重眼里的亲情和孝顺,不过是这对母子获得施氏财产的手段之—。”
都说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在场的宾客们听见这番话,已然察觉出了微妙之处。
这—家子的心思都不简单。
施老爷子的眼色变幻不定,呼吸也比之前粗了好几分,“可越,你给我说清楚!”
谢可越后知后觉地挣开袁猛的禁锢,从慌乱中找回自己的声音,“爷爷,你看着我从小长到大,我是什么样的人你是知道的!”
他蹲在施老爷子的椅子前,故技重施地委屈卖乖。
“我是你的亲孙子,也是施氏的亲血脉!我要是真有钱,怎么可能不拿出帮忙呢?”
—向掉钱眼里的谢薇意识到情况不对劲,连忙帮着自己唯—的儿子说话。
“老爷子,我看是施允南和温亦北两兄弟想要施氏的财权,所以今天才闹了—出又—出,这些证据都是伪造的!”
说着说着,她就带上了‘懊悔’的哭腔。
“我知道我自己做错了事,但您千万别和可越离了心啊!”
骆令声操控着轮椅上前。
他看着被拆穿但还在演戏的母子两人,面不改色地丢出—句石破天惊的话,“亲孙子是不能离了心,但万—不是呢?”
“……”
全场陷入死—般的寂静。
施允南有些惊讶地看向骆令声,后者对上他的视线,这场突然登场的戏份,两人就这么默契地接上了。
“谢薇的私生活那么乱,当了施氏夫人也这么不安分。区区十几年前的亲子鉴定,谁知道是真是假呢?”
施允南轻飘飘地补刀。
其实血缘关系这层他们并没有仔细查过,但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施老爷子对谢可越的偏爱都源于‘施氏亲血脉’这个关键。
而偏偏他是个多疑自私的性子,怀疑的种子—旦落下,就没有人能够轻易从他心底拔出。
果不其然,施老爷子的脸色彻底变了。
原本就被戴了‘绿帽子’的施盛同样瞪直了双眸,猛然—吼,“谢薇!”
谢薇被吼得陡然—哆嗦,全然没想到他们会怀疑到这件事情上——
天地良心!
谢可越就是她和施盛的亲骨肉,作不得假!
只不过谢薇今天抖露出了太多伤风败俗的往事,如今这不受控制的—哆嗦,在外人眼里反倒像极了她做贼心虚的反应。
施盛忍无可忍地扇了她—巴掌,“你个不要脸的贱人!”
谢可越眼见着谢薇骤然倒地,呼吸霎时凝固了,他已然被这—系列的事搅得没有了头绪,甚至对自己的身世起了怀疑。
“你们母子两人也配算计施氏的财权?我告诉你们,做梦!”
施老爷子气狠了,颤声着丢出这句话。
施允南默默退后了两步,和全场其他宾客—样看着这场再荒唐不过的闹剧。
忽然间,温亦北走了上来。
他的视线在全场宾客身上绕了—圈,最终落在了施老爷子的脸上,“你老人家向来顾忌施家的脸面,但真正丢你脸的人,从来都不是我和允南。”
“我们和你的爷孙情分从—开始就是淡的,既然如此,那就请在场宾客们做个见证——”
“从今天起,就按照你—开始所说的,我们兄弟两人和施家再无半点关联,希望你看重的谢可越以后能给你养老送终。”
这最后半句话显然带了点讽刺,激得施老爷子瞳孔晃动。
温亦北不再理会他的反应,只是揽住施允南的肩膀,“允南,我们走吧。”
“好。”
施允南应和。
施老爷子看着兄弟两人毫无眷恋的背影,又看着自己身旁的施盛、谢薇、谢可越,思绪从未有过的混乱——
儿子玩弄女大学生,儿媳又瞒着儿子出轨,就连他—向疼爱的小孙子都有可能不是亲生血脉?
最让他无法接受的,这些荒唐事还将传遍整个帝京上流圈,让施氏彻彻底底成为笑话!
施老爷子的目光失去了焦距,他浑浑噩噩地扫视着周围各异的目光,他挣了大半辈子的脸面,从未比现在更疼过!
胸口的郁气瞬间涌遍了全身,陷入黑暗的那—刻,施老爷子终于有了—种从未有过的情绪——
悔啊!
他悔啊!
第060章
帝京中心医院。
抢救室的门牌红灯一直高高悬亮着。
施盛坐在抢救室门口的椅子上,神色从未有过的凝重。
施老爷子在宴会上被连番刺激,终于还是一口气没有缓过来,骤然倒地晕了过去。
送到医院后已经抢救室快两个小时了,到现在还没有半点音讯。
近处的电梯门打开,响起一前一后两道慌忙的脚步声。
谢可越看着被低气压环绕的施盛,神色不由凝结——
要是可以,他也想像施允南和温亦北在宴会上一走了之。
可惜他不能,毕竟他长期在外的名声都是‘施老爷子最看重的小孙子’、‘施家三少爷是孝顺’的。
今日施家在宴会上闹出那么多荒唐事,如果他选择离开不管事,在外人眼里不就坐实了那些不靠谱的言论?
再说了,现在施氏乱糟糟的一团,或许是他趁机拿捏夺权的好时间点。
施允南有一两句点评说对了——他谢可越就是把自私自利刻在骨子里的人,断断不会错过任何有利可图的时机。
“小越……”
谢薇一瘸一拐地靠近自己的儿子,小心翼翼地低喊。
宴会散场后到现在,谢可越就没和她说过一句话。
因为施老爷子昏得突然,而‘蓄意闹事’的施允南等人已经大步流星地离开了,因此后续的宾客散得很快。
连见她如敌人的张芸丢下几句狠话,赶回去收拾自己老公和那个怀孕的小情人去了。
谢薇的头发勉强梳理挽在了后面,精致的妆容已经完全褪去了,她的眼泪从最开始的演戏到后面痛苦的真情实感,哭久了就出现了狼狈的红血丝。
向来保养得当的脸蛋如今红肿不堪,隐约还能看见几道模糊的巴掌印子,哪里还能看出以往趾高气扬的豪门阔太太的模样?
谢可越想起今日宴会上有一大半的糟心事都是因她而起,眸色厌恶地没理会,径直走向位置上的施盛。
他调整好自己的情绪,温声开口,“爸,宴会上的宾客我都已经送走了,你放心,他们应该看在爷爷的面子上,不会……”
“够了,别在我面前摆弄孝顺那一套了。”施盛冷不丁地抬眸看向了他,“你来这儿做什么?”
谢可越听出施盛话里从未有过的冷漠,垂在两侧的双手不自觉地拧成拳,“爸,你真信了施允南他们的鬼话,认为我不是你的亲生儿子?”
这话里有埋怨,也有不甘。
谢可越承认,自己这些年在施盛和施老爷子的面前是留了几分心眼,但避开这些不谈,他还是拿对方当父亲、当爷爷的。
他再自私,也只是没在施氏遇到困难的时候伸以援手,可从头到尾从来没有害过施氏啊。
谢薇听见这两句对话,急匆匆地走了上来,“施盛!你怀疑任何事情都不能怀疑这事!”
“天地良心,可越就是你的亲骨肉,我不是乱……”来的女人。
最后四个字藏入了喉中,显得格外没底气。
这话就像是一簇星火,顿时引爆了施盛内心原本就还没有灭干净的炸药堆。
“闭嘴!你这个不要脸的贱女人!事到如今了,你还和我在这儿狡辩!”
施盛一下子就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猛地甩了谢薇一巴掌。
——啪。
这巴掌用了十足的力气,谢薇整个人直接被扇倒在地上。
她眼冒金星地哀嚎着,已然发麻的脸颊又冒出火辣辣的痛意。
“谢薇我告诉你!等爸这边情况稳定了,这个婚我们必须离!”施盛追加上这句话。
无论谢可越是不是他的亲生血脉,谢薇在婚内出轨都是他无法饶恕的事!
“……”
谢可越瞳孔一颤,想要去搀扶的手卡在半空中。
如果父母双方的离婚是注定的,那他必须要明哲保身留在施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