毓秀见那些人一副讳莫如深的模样,也很无奈。
可能那些人就是有着掩耳盗铃的心理吧,以为不把那些事宣传出去就能掩盖那些事的存在,实际上压根没有从根本上解决问题。
“对了。”费小宏突然扯了扯毓秀的裤子,仰着脑袋问他,“你要不要搬来我家住啊?我家比你家安全,没有被那个人盯上,也没有出现那串奇怪的脚印。”
想起毓秀窗户下的那串脚印,费小宏就感觉一阵后怕。
他估计自己要连着好久睡不好觉了,只能盼望开学日期快点到来,这样他和毓秀就可以搬去镇上的学校住了,可是他奶奶还在村里啊……
费小宏抓了抓头发,烦躁极了。
没想到毓秀比他冷静多了,还拒绝了他的提议:“不了,我就住在我自己家里。”
“为什么?”费小宏惊讶地瞪圆眼睛,“你不怕死吗?”
“当然怕。”毓秀顿了顿,才说,“不过我想确认一件事。”
“什么事?”
毓秀蹲到费小宏身旁,对他卖了个关子:“等我确认了,我再告诉你是什么事。”
“……”
费小宏顿时如同泄了气的皮球。
换作往常,他肯定会像缠着他奶奶那样地缠着毓秀询问,可现在发生了这么多事,他一点心情也没有,低下头继续扯脚边的草。
过了一会儿,他们突然听见一阵熟悉的说话声。
抬头看去,居然是富泽洋和曹俊一边说话一边从另一条田坎上走过来。
毓秀拉着费小宏站起来,冷眼看着富泽洋和曹俊离他们越来越近,最后在他们面前停下脚步。
费小宏还以为富泽洋和曹俊又来找茬,立马露出如临大敌的紧张表情来,他拔高声音说道:“你们又要干什么?”
富泽洋和曹俊的脸色都很难看。
以前他们的确是只要找上毓秀和费小宏就无一例外是来找茬的,但现在他们完全没有找茬的意思。
富泽洋甚至抛开了昨天他被毓秀教训的旧恨,心平气和地说道:“我们不是来找你们麻烦的,就是想问你们一些事。”
费小宏想也不想就说:“没什么好问的,我们什么都不知道。”
富泽洋被费小宏怼得表情一沉,正要发怒,却被身旁的曹俊用胳膊肘轻轻撞了下。
曹俊把目光投向毓秀:“我们能问你们一些事吗?”
毓秀拉住转身欲走的费小宏,冲着曹俊抬了抬下巴:“问吧。”
“你们应该知道余豪出事了吧?”曹俊道。
今天没有一点阳光,密布的乌云犹如一块块巨大又沉重的石头,沉甸甸地坠在半空中。
尽管如此,曹俊的脸还是被映得十分苍白,好像血色尽退,只留下一层雪白的纸。
见毓秀点了点头,曹俊才接着问:“你们知道余豪具体出什么事了吗?”
“不知道。”毓秀说,“那些大人拦着我们,我们没打听到任何关于余豪的消息。”
曹俊舔了舔发干的嘴唇,好像回忆起了什么不好的事,声音发颤地说:“我们知道一些。”
毓秀和费小宏同时愣了下。
“余豪家的电脑就放在他房间里,昨天晚上三四点的时候,我们还在网上聊天,他说他看见窗外的空地上站着一个人,那个人朝着你住的方向去了。”曹俊咽了口唾沫,眼里浮现出肉眼可见的恐惧,“可后来不知怎的,那个人突然跑到他的窗户下面……”
毓秀问:“然后呢?”
“然后他就不回消息了,我等了有五六分钟的样子,他弹来一个视频,我当时也没多想,就接了视频……”曹俊眼里的恐惧几乎要凝为实质,他搓了搓手臂,声音抖得厉害,“我在视频里看到一个人,是住在村南的马叔,可、可是马叔早就死了啊。”
余豪闭上眼,已经吓得不敢再回想昨晚发生的事了。
他甚至忘了自己是怎么关掉视频的,又是怎么挤到他爸妈床上撑过一晚上的。
“马叔?!”费小宏震惊道,“你是说马华的爸爸?”
“对。”
见毓秀没什么反应,费小宏连忙为他解释道:“还记得我前天晚上在山洞里给你讲的那个故事吗?死掉的人就是马叔。”
“我妈说我们前天在山上呆了太久,沾上了不该沾的东西,还不小心把那些东西带下山了。”曹俊死死盯着毓秀和费小宏,“可是我们没在山上过夜,在山上过夜的人只有你们,就算那些东西要找索命的人也该先找你们才对,为什么先找上余豪了?”
毓秀:“……”
难怪富泽洋和余豪会跑来告诉他们这些事,原来并不是好心提醒他们,而是怀疑他们做了什么把祸事转移到了余豪身上。
没等毓秀开口,费小宏便跳了出来:“我们怎么知道?你这话说的,好像那些东西会听我们的话一样,说起来,马叔生前不是和富泽洋家的关系很好吗?要找也是先找富泽洋啊。”
闻言,富泽洋脸色骤变:“你胡说八道什么呢?”
“难道我说的不是实话吗?”
富泽洋说不过费小宏,于是凶神恶煞地扬起拳头:“死胖子,你是不是找死?”
“……”费小宏原地表演了个一秒钟便鹌鹑。
“好了,现在是吵架的时候吗?”毓秀把费小宏拉到自己身后,用冷飕飕的眼神瞥向富泽洋,“要吵找别人吵去,我们可不奉陪。”
曹俊也忙道:“毓秀说得对,现在不是吵架的时候,说正事要紧。”
说完,曹俊还特意看了眼富泽洋。
富泽洋:“……”
明明是那个死胖子先挑衅他的!怎么一个两个都在说他?
真是憋屈死了!
但考虑到眼下的事,富泽洋还是把所有火气硬生生地咽了下去。
死胖子,他记住这笔账了,等这件事过去了再找他们好好算账。
毓秀没有理会富泽洋,直接对曹俊说:“实不相瞒,昨晚我们也看见了那个人,应该就是你说的马叔了。”
随后,毓秀一五一十地把他和费小宏昨晚看到的画面全部说了出来。
费小宏也不知道哪些该说哪些不该说,见毓秀都说了,索性把他第一次看到疑似江恩临的那个人也说了。
等他们说完,曹俊脸上已被惊悚的神情覆满,他发软的双腿没撑住身体的重量,一屁股栽到身后的雪地上。
富泽洋比曹俊好一些,却也好不了多少,也就勉强还支撑着罢了。
第99章 雪怪
曹俊仿佛再也承受不住铺天盖地涌来的恐惧,直接瘫坐在雪地上,双手抱头,表情痛苦地喃喃自语:“我妈说得没错,我们不小心把那些东西带下山了,怎么办?我们该怎么办?我不想变成余豪那样啊……”
说到后面,大颗大颗的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似的从曹俊眼眶里溢出来。
在场所有人的脸色都很难看。
他们就这样看着曹俊从小声呜咽变成嚎啕大哭,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眼泪和鼻涕一起糊得满脸都是。
最后,还是富泽洋听不下去了,一把将曹俊从地上拽起来:“哭什么哭?哭就能解决问题吗?还不如好好想想办法。”
“能有什么办法?余豪都遭殃了,我们还能有什么办法?”曹俊哭道,“而且不止一个啊,刚才费小宏都说了,除了马叔还有一个我们不认识的东西也被我们引下山了。”
“也不止。”毓秀幽幽开口,“只是我们看到了那两个而已,可能还有其他的我们没看到。”
“……”曹俊哭得更厉害。
富泽洋沉着脸看向毓秀,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感觉毓秀并没有那么害怕。
明明毓秀的胆子比他们小多了,可这会儿被吓哭的人却是曹俊。
这么想着,他对毓秀扬了扬下巴:“你有没有办法?”
“要是我有办法的话,就不会站在这里听你们说这些话了。”毓秀看了眼曹俊,“你该问他才对,他家里人似乎懂得不少。”
“要是我爸妈知道怎么做的话,我还用得着跑来跟你们说这些吗?”曹俊用同样的话回答毓秀,他哭得直打嗝,连话都说不清楚了。
毓秀建议他:“你与其跑来跟我们说这些,不如回去和你家里人商量如何解决这件事。”
许是毓秀说话的语气太平静了,竟让曹俊心里生出强烈的不满。
曹俊抹了把脸,泪眼朦胧地瞪着毓秀:“你怎么一点也不担心?你和费小宏可是在山上过了夜的,说不定那些东西马上就会找上你们。”
“万一是你们下山的时候引起那些东西注意的呢?”毓秀眼神嘲弄,似笑非笑地看着曹俊,“不然为什么我们没出事反而是你们当中的余豪出了事?”
“……”曹俊脸色惨白,他张了张嘴想反驳毓秀的话,却无从反驳。
“总之,我们几个人都有危险,自求多福吧。”毓秀说完,没打算在这里逗留,转身就走,“走了,小宏。”
费小宏赶忙跟上毓秀的步伐。
其实费小宏也被他们刚才的话吓得不轻,只是他一直站在毓秀身后,瞧着毓秀并不宽阔的肩膀,心里居然生出几分莫名的安全感。
好像只要跟着毓秀的话,一切事情都会化险为夷,不管是前天晚上他们遇到的那只鬼手还是昨天晚上他们看见的已经死去的马叔。
不过该担心的还是要担心的。
费小宏回头看了看,见富泽洋和曹俊没有跟上来的意思,才小声对毓秀说:“要不要我现在去找我奶奶问一下?我感觉我奶奶应该知道什么,就是不愿意跟我说而已。”
“等晚点再找吧。”毓秀说。
要是费小宏喊得动费奶奶的话,在村长来之前费奶奶就跟着费小宏走了,显然费奶奶想打听清楚余家的事,才一直跟着那些人。
那就等费奶奶打听完再说吧。
费小宏听完毓秀的解释,了然地点了点头:“那我们现在做什么?”
“去拾柴火吧。”毓秀说,“前天采的草药和拾的柴火全弄丢了,我们还欠村长家五捆柴火。”
这些事是他从费小宏嘴里打听出来的。
原主和费小宏之所以在这寒冬腊月天还要上山,是因为他们要凑下个学期的学费和生活费。
本来村长只让他们在村子周边拾柴火,拾到五捆柴火就能帮他们卖出三块钱,但他们想到山上的草药比柴火更值钱,才会跑到山上一边采草药一边拾柴火。
至于富泽洋等人,纯粹是为了欺负他们跟着他们上山。
“对哦!还有这件事!”费小宏猛地拍了下脑袋,大大咧咧地嘿嘿一笑,“还是你记性好,你不说的话我都忘记了。”
毓秀被费小宏没心没肺的笑声传染,跟着翘了翘嘴角,他拉起费小宏的手:“走吧,回去拿工具。”
费小宏说了声好,垂眼看向毓秀拉着自己小臂的手。
那只手本是很漂亮的,可因为这两年干了太多的农活而变得粗糙不已,还长了冻疮,每根手指都肿胀了一圈不止,看着像是发面的小馒头一样。
之前费小宏特意攒钱让隔壁的叔叔去镇上赶集时帮他买了一管护手霜回来,还每天盯着毓秀擦护手霜。
然而毓秀要干的活太多了,家里又冷,连烤火的炭都没有,护手霜擦在他手上没有一点作用。
费小宏心疼极了,想多干点活,想好好保护毓秀的手,毕竟毓秀是他唯一的朋友。
可是他没想到,有朝一日这只长着冻疮的手会拉着他往前走,会像他爸妈的手那样充满力量。
这一刻,他感动得有些想哭。
尽管发生了很多意想不到的糟心事,可他还是觉得很幸福,为拥有毓秀这么一个朋友而感到幸福。
他们各自回到家里,拿上拾柴火用的背篓和镰刀,随即向村子东边走去。
村子西边通往他们前天去的那座山,东边则是一片树林,穿过树林再往前走就是连绵起伏的群山了。
拾柴火的人都会选择来这片树林,只是由于现在是冬季的缘故,树上光秃秃的,乍看只有粗壮的主干形成张牙舞爪的形状。
掉落下来的树枝也被积雪掩埋,埋得浅的挖出来勉强能用,埋得深的浸了水就烧不起来了。
最好还是捡那种刚被风吹掉不久的树枝。
不过要捡这种树枝一点也不容易,毓秀和费小宏在树林里走了好几圈,两个人都只装了半背篓的柴火。
加起来还不到一捆柴火,连五毛钱都卖不到。
毓秀这个身体的体力比费小宏差多了,走了几圈下来,已是脸色发白,张着嘴巴不停喘气。
费小宏担忧地说:“你找个地方坐下来休息一会儿吧,我再去附近找找有没有柴火。”
毓秀不好意思只让费小宏干活,可他实在走不动了,不知道是不是吸氧不足的原因,他眼前一阵阵发黑,再走下去只怕会随时厥过去。
无奈之下,毓秀只好找了块石头,拍掉上面的积雪后坐下去。
费小宏把他背篓里的柴火全部倒进毓秀的背篓里,又把毓秀的背篓放到毓秀脚边,才叮嘱道:“你不要乱跑哦,我装完背篓就回来。”
毓秀点了点头:“辛苦你了。”
“不辛苦不辛苦。”费小宏嘿嘿笑道,“那我走啦。”
费小宏蹦蹦跳跳地跑远了。
毓秀百无聊赖地坐在石头上,把装满柴火的背篓拖到面前,双手搭在柴火上,下巴搁在手背上,就这么休息了十来分钟的样子,才感觉眼前发黑的情况好转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