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孩子本就内心敏感,一次又一次在睡觉前期待着爸爸妈妈晚安故事,又一次一次看着黑漆漆的房门失望,久而久之,便不再期待,跟曲父曲母除了偶尔的几句交流之外,能不开口就绝不开口。
不过自从他高考结束,曲母像是突然转性了一样,大概是玩了这么多年,突然母爱爆发,想起了被自己忽视多年的儿子,可想去亲近的时候却发现那个小时候一见到她就“妈妈,妈妈“的小男孩已经不愿意跟她交流了,可能是想弥补,也可能是想补救,在曲慕白过来留学的时候,曲母每天都会打过来一个电话。
“……过得好就行,今天你乔阿姨过来了,带着她的那个小姑娘,看起来文文静静的,很讨人喜欢。”
“嗯。”
“……”对面一阵沉默之后,“慕白,妈是不是打扰到你了?”
叹了口气,曲慕白安慰道,“没有,妈,我就是刚从电影院出来,有点累。”
“那行,那你快回去休息,妈最近在学厨艺,等你回来给你做好吃的,还有……”对面本来兴致勃勃的人突然卡壳,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你看,我又多说了,你快回去吧,妈明天再给你打。”
“好,您也快睡吧。”
……
曲慕白挂断电话,缓缓抬头仰视天空,沉思片刻,将全身的重量压到闻珩身上,“我走不动了。”
他原本只是一时的任性,没想到闻珩撒开他的手之后半蹲在他面前,“上来。”
……
压在心里沉甸甸的石头因为闻珩的一个动作就这么消失了,曲慕白笑着趴到闻珩背上,将脑袋埋到闻珩的脖颈处,他知道自己的母亲是什么意思,只是面对突然热情的母亲,他真的不知道要怎么回应,而且乔白的名字也不是第一次从她口里听到的,曲慕白知道,只是他已经认定了闻珩,便会一条路走到黑,不管怎么样都不会放弃,只不过他和闻珩中间充满了不确定性,不知道什么时候,这人就会消失不见。
他想和他在一起。
永远在一起。
搂着闻珩脖子的手臂不断收紧,曲慕白突然拿额头狠狠撞了一下闻珩的后脑勺,恶狠狠道,“你敢走就死定了。”
“我也不想走啊。”闻珩看着前面回了一句,“放心吧,我会回来的。”
……希望真的是这样。
曲慕白闷闷趴在闻珩背上,两个人沉默了一会儿,闻珩拍了拍他,“手撒开,你想勒死我吗?”
“真勒死你就好了。”曲慕白啧了一声,“守着你的尸体过一生也挺不错的。”他这么说着,手上也是稍微松开了一点儿。
“……真变态啊。”闻珩感慨了一句,“错了错了,别勒了,趴好,我们要回家了。”
夜幕之下,泰晤士河畔,两个人吵吵闹闹,偶尔传来几声鸟叫,风轻轻吹动旁边的树叶发出沙沙的响声,这一刻,仿佛时间是静止的。
……
闻珩向来早上睡的比较浅,迷迷糊糊之间觉得自己怀里钻进了一个人,抱着他蹭了几下,手也不老实地摸来摸去,细细密密的吻落在脸上,嘴唇,最终将脑袋埋进他的怀里,像一只撒着娇求关注的小猫。
闻珩闭着眼睛,亲了亲曲慕白的额头,声音带了点儿刚睡醒的沙哑,“怎么了?”
“没怎么啊。”曲慕白伸出手强迫闻珩睁开眼,“别睡了,都快十一点了,大好的时光老是用来睡觉怎么可以。”
将曲慕白的手拂开,闻珩从床上坐起来,肩膀处的被子滑落下来,隐隐约约露出人鱼线,“都中午了吗?”
“对啊。”曲慕白伸手摸了摸,又一把抱住闻珩的腰,“你不是说今天还要出去么?结果一觉睡到现在,”眼珠子微微转动,他又摸了把闻珩的腹肌,暗示着,“要不今天就不出去了,嗯?”
闻珩翻了个白眼,将他的手从被子里拿出来,“起床吧。今天带你玩个好玩的。”
拗不过他,曲慕白也扒拉扒拉头发从床上爬起来。
由于闻珩今天不想做饭,两个人洗漱之后就出门找了一家典型的西餐厅,坐在室外。
一杯拿铁,简单的三明治,多么悠闲自在的中午。
曲慕白慢慢悠悠地吃着,余光中看见一对老人从他们身边经过,上了年纪的绅士伸出手帮手捧玫瑰的妻子理一理被风吹乱的头发,妻子抬头看他,两人相视一笑,只需一眼就能感受到他们之间的幸福。
曲慕白抿了口咖啡,戳了戳旁边的闻珩,“你觉得我们老了会像他们一样吗?”
“嗯?”闻珩刚往嘴里塞了一大口三明治,腮帮子鼓鼓的,听到他的问题顺着对方的目光看过去,将嘴里的东西咽下,“可能吧。”
“什么叫可能?”曲慕白不太满意这个回答。
闻珩笑了笑没说话,只是将手中剩下的三明治全部塞进嘴里,拍拍手起身,拉着坐在一旁脸色沉闷的曲慕白,“走吧,别想了。”
“去哪儿?”
“去了你就知道了。”
……
正午的伦敦街道上,阳光四溢,时不时有卖花的小姑娘从身边经过,花篮里是盛开的各式各样的鲜花,几只麻雀停在房子的顶端,歪着头,欣赏着繁华的世间。
曲慕白正坐在自行车的后座,两只无处安放的大长腿时不时点地,像是在给自行车增加动力,他双手搂着闻珩的腰,嘴角微微勾起,感受着微风拂面,轻轻将脸贴在闻珩的后背上。
感觉,还不错嘛!
两个人慢悠悠地骑着车,不一会儿转到了中央广场的旁边,三三两两的人站在里面被鸽子围着,两人停下来看了一会儿,见曲慕白挺感兴趣的模样,闻珩就将自行车停到一旁,从旁边的小贩手中买了一些鸽子的饲料,分了一些给曲慕白,拉着人蹲到广场上,伸出手的瞬间就有一大堆鸽子拍打着翅膀飞过来。
曲慕白也是觉得新奇,伸出手让鸽子们吃,不过他拿的少,不一会儿,手中的吃食就被分的干干净净,他原本转身想向闻珩再要上一些,却在转头的时候看到一旁专心致志的闻珩,略微低头,看向鸽子的眼睛里满是温柔。
内心突然像是被什么击中了一样,曲慕白没说话,默默蹲在一旁,歪着头看着闻珩,此时此刻,他多么希望时间能够静止。
“怎么了?看着我也不说话。”
感受到一直盯着自己的目光,闻珩扭头就看到蹲在一旁呆呆傻傻的曲慕白。
“没什么。”曲慕白掩饰般地挪开目光,起身锤了锤有些酸麻的腿,“我们一会儿去哪儿?”
“跟着我就好了。”
闻珩拉着曲慕白的手,在中心广场转了一圈,参观了威斯敏斯特教堂,从街道旁边的小姑娘手里买了一束花,悠闲的午后,两人兜兜转转,在晚上的时候又回到了中心广场。
夜晚的广场比白天要热闹的多,中心位置的喷泉旁,一只乐队正在演奏,周围的人群聚在一旁,随着音乐慢慢扭动自己的身体,说说笑笑,旁边还有互相追逐打闹的孩童,所有人脸上都挂着幸福的微笑。
闻珩拉着曲慕白走过去,一起融入人群当中。远方好像有什么庆典,不多时,就有烟火绽放在空中,所有人都在欢呼,闻珩一把搂过曲慕白。
那天夜晚的伦敦广场,在烟火灿烂的背景下,在热闹无比的人群中,一对热恋中的情侣,偷偷地,互相交换了一个湿漉漉的吻。
第四十三章
不知不觉,两个人在伦敦呆了也有两个月了,曲慕白难得满课,一天都泡在学校里,好不容易放学,紧赶慢赶回家,推开门,就看到站在门口,穿戴整齐的闻珩。
“要出去?”
“嗯。”
闻珩点头,将曲慕白背后的书包接过来放到玄幻旁边的柜子上,“我今天出门逛了一圈,发现一个好地方。”
“什么地方?”曲慕白还没进门就被直接拉着出去,有些摸不着头脑。
“你跟着我过来就知道了。”
“什么东西要搞这么神秘?”曲慕白好奇,不过看闻珩没有想要给他解答疑惑的意思,也没再多问,乖乖被人拉着往外走。
大概没想到伦敦也有这么幽深的小巷子,曲慕白跟着闻珩左拐右拐,直到前方出现一个摆满鲜花的店铺。
“你所说的好地方,就是这儿?”曲慕白左看右看,都没有发现这个店铺跟其他花店有什么区别,一时间有些无语。
“嗯。”闻珩没管曲慕白复杂的心情,拉着人走了进去。
推开门的时候,门框带动上面的风铃轻轻晃动,发出一串清脆悦耳的铃声,老板娘从花丛中抬起头,理了理散落在耳边的头发,声音温柔,“欢迎光临。”
纯正的中国口音。
曲慕白挑眉,没成想在中国城之外的地方会有一家自家人开的店铺。
“两位先生,准备买哪种花?”
女人起身从后面出来,站到两人旁边,没等他们回答,就笑盈盈地开口,“今天的玫瑰,很不错的。”
“你能看出来我们……”剩下的话曲慕白没有说出口,不过女人也明白他的意思,笑着开口,
“嗯,看得出,两位先生看向彼此的眼神,很有爱。”
曲慕白看了一眼闻珩,发现他也正看这自己,两人对视一眼,不约而同笑出了声。闻珩揉了揉曲慕白的脑袋,将他推到鲜花面前,“看看有没有什么喜欢的。”
“……”曲慕白白了他一眼,“你明明知道我喜欢什么?!”
“那我挑?”
“不,我自己挑。”
……
老板娘在一边看着眼前两人你来我往的斗嘴,也是忍俊不禁。
最终曲慕白还是选了红玫瑰,玫瑰象征着爱情,而红色,则如同他的性格一样,热烈,茂盛,一旦认定,便绝不放手。
“十一朵怎么样?”
老板娘建议着,“十一朵寓意好,象征着一生一世,而且也比较方便携带,两位觉得怎么样?”
曲慕白想了想,觉得有道理,正想回答的时候就听到旁边闻珩拒绝的声音,
“没关系,我们要九十九朵。”
“要那么多干什么?”曲慕白好奇,他只知道红玫瑰象征着爱情,但是对几朵代表什么意义也没有什么具体的了解,想着就十几朵拿回家也好放,这一下子将近一百多,该放哪儿呢?
他好奇的看向闻珩,见他只是低头拿出钱包并没有回答他问题的意思,又将目光投向老板娘,结果只得到了一个笑脸和一句莫名其妙的话,
“祝福你们。”
……什么鬼?
曲慕白一头雾水,和闻珩站在柜台前等着老板娘给他们将玫瑰包装起来,期间摇了摇闻珩的手想让他给自己解答,只不过这男人装神秘,理都不理他,没办法,曲慕白愤恨扭头。
不说算了!
他自己又不是不会查!
然而就当他终于想起来掏出手机的时候,老板娘捧着已经包装好的花束走了过来。
“谢谢。”
闻珩接过花束递给曲慕白,将钱给了老板娘之后准备带着曲慕白走的时候,被身后的女人叫住,“两位先生,请等一下。”
她说着,从柜台下方的暗格里拿出两个小竹筒,小小的一个,青色的桶身,中间还有一圈裂痕,看样子是能够从中间打开的,最顶端还有红色的流苏,随着女人的动作微微晃动,“送给你们,当做一个纪念品。”
闻珩顿了一下伸手结果,笑着道了声谢谢。
……
“这有什么用?”曲慕白抱着一大束玫瑰,扭头看着闻珩手里的小竹筒,有些好奇这么小的东西,能有什么用?一支笔都放不下。
“总有用处的,你可以动一动你的小脑袋想一想。”
“……得了吧你。”曲慕白翻了个白眼,看着闻珩将竹筒打开,突然想到电视剧里飞鸽传书的场景,灵机一动,“你说我们把这个东西绑在鸽子腿上怎么样?”
“绑到鸽子腿上干什么?”
“飞鸽传书!你在家里用鸽子给我送信。”
“……”闻珩无语,“摇一摇你的小脑袋。”
“怎么了?”
“有没有听见里面的水声?”
“……滚。”
曲慕白拿肩膀撞了一下他,开个玩笑而已,干什么人身攻击,不过看到里面是空心的设计,认真想了想,“要不当做时间胶囊来用吧,我们在里面写上自己想对对方说的一些话,放进去埋在后院的柿子树下面,等……等有机会,再过来看一眼。”
“……”闻珩知道他那个停顿代表什么意思,“好啊。”
“那你准备写点儿什么?”
“说出来不就没意思了。”
“喂!”
……
窗台旁的红酒像是被天空偷喝了一般,暖了微风,红了云朵,夕阳之下,两个人的身影渐渐拉长,拉长,从远处看过来,像是融合在了一起。
无忧无虑的少年,旁边爱人的脸上带着宠溺的微笑,两个人牵着手,漫步在伦敦街头,享受着傍晚前的安逸。
“你准备写什么?”曲慕白趴在桌子上,抬眼看向对面拿着钢笔的青年,脸颊因为挤压而微微鼓着,像是一只偷吃糖果的小仓鼠,正睁着眼睛准备趁主人不注意的时候再来一颗。
“……”闻珩无奈,托着下巴垂眸看向他,“不是说了要放进竹筒里,我现在告诉你,还有放进去的必要吗?”
“……不说就不说呗。”曲慕白瘪瘪嘴,趴在桌子上写自己的,不再多问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