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御白收了画,爱不释手,回到家后抱着画进了书房,打开一面嵌入式立柜,里面大大小小安放了十来幅画作,书画落款都有一方梅花形的小印。
林御白看了一会儿那幅肥猫戏蝶,面上情不自禁带上几分笑意,将画包好,放入立柜中。
江梅生刚把父亲的画放进画室里,就接到了闵皓的电话。
闵皓不是来约饭的,是来诉苦的:“最近都接不到活儿了,我找人问,人让我想想是不是得罪什么人了。我琢磨来琢磨去,问题不会是出在屈老师那儿吧。好兄弟,你帮我打听打听吧。”
自从上次夜市摊前一别,江梅生就没跟屈致联络过。本来屈致要是只跟他约个饭那倒没什么,但上次屈致一副他们之间什么龃龉都没发生过的样子,还理直气壮来管他跟闵皓吃饭加好友的事,让江梅生觉得挺可笑的。
他不明白,屈致有什么立场来管自己?
这几天他把屈致晾在一边冷处理,但闵皓找到自己头上,他无论如何得问问屈致了。
江梅生从江羽生那里要到了屈致的咚咚号,发送申请,过了约莫半个小时,屈致才慢悠悠地通过了申请,但并没有发来信息。
江梅生好笑,屈致还在傲娇呢,这性格还真是从没变过。
他给屈致发信息:今晚出来吃饭吗?
屈致:今晚有点忙。
江梅生:行,那改天吧,我今晚先约别人。
屈致:你要约谁?闵皓吗?
江梅生点算一遍,周围长得好看的男性挺多,但能约出来吃饭的不多。傅玉真上次要亲自己,被自己下了面子,到现在都没联系上,可能还在赌气呢;粤菜馆的帅哥服务生离职了;林御白倒是好看到能让他吃下三碗饭,但那种高岭之花科学家,江梅生自觉高攀不起,连咚咚号都没敢加……
所以,算来算去,他的确只有找闵皓吃饭了。
但他跟谁吃晚饭,没必要跟屈致交代。
江梅生:你忙你的吧,等你有空我们再约饭。
过了一会儿,屈致丢给他一个地址,跟他约好,今晚七点。
江梅生失笑,打了一句:哦,怎么又不忙了?
想了想还是删掉,不然屈致很有可能恼羞成怒,真的不跟自己吃饭了。
江梅生估摸着屈致不会准点到,码字多花了些时间,出门时已经是六点四十五了。到餐厅时,已经七点一十,他报了名字,服务生带他去了包间,没想到屈致已经坐在里头了。正无聊翻看餐厅给客人解闷准备的漫画书,书脊上是《封妖图鉴》四个字。
屈致穿一件月白色丝绸缎带衬衣,缎带在领口处打了一个大蝴蝶结,乌黑的长发剪了两缕公主切,屈致的五官足够出色,这番离奇浮夸的打扮非但不拉跨,还很适合他。屈致对自己的五官真是足够了解,把自己的优势放大到了极致。
江梅生迟到,屈致果然不高兴,放下书,冷着脸:“你怎么才来?”
江梅生温和地笑笑:“没想到你这么早来嘛。以前约你,你都要迟到个十来分钟的。”
从前他约屈致出来,屈致倒不是每次都迟到,但十次里总有个七八次迟到。有一次江梅生忍不住埋怨他,屈致理直气壮地说:“你也知道我会晚点到,那你下次也晚点不就好了。”
话是这么说,但江梅生从没迟到过。每次出门前,总想着说不定这次屈致会准点到呢,自己如果晚到了,就换成屈致一个人在那儿干等着。等待一个人并不是什么愉快的滋味,他不想让屈致体会。
但是现在,无所谓了。
听江梅生提起过去,屈致神情一僵,忽然低声说:“以后不会了。”
第9章
屈致难得服软,叫江梅生有些诧异。
屈致看向江梅生,眼神郑重认真:“我以后不会再迟到了,以前是我不对。”
屈致的话意有所指,江梅生懒得深想。他笑了笑:“那挺好啊。”
屈致带着几分不甘:“那你呢?你以前跟我有约,从来没晚到过。”
他能感觉到,江梅生变了,自己对他而言没那么重要了。无论是之前庆功宴放自己鸽子也好,跟闵皓出去吃饭也好,还是跟自己聊天时那游刃有余的态度,江梅生对他,已经没有了从前那般亦步亦趋的小意殷勤。
翻江倒海的酸楚滋味涌上心头。
江梅生笑道:“只是偶尔迟到一次嘛,你没必要这么上纲上线啊。我今天是路上堵车,不然不会迟到的。”
屈致看了他半晌,只得选择相信。
屈致让江梅生点了菜,仔细看了看江梅生的脸:“你气色还不错,病情有好转吗?”
“还是跟以前一样。”
“那以后如果需要病情抚慰方,可以来找我。别去找那些阿猫阿狗了,你不知道那些人对你抱着什么样的心思,离他们远点。”
江梅生失笑:“对我抱了什么样的心思?难不成还能吃了我?”
见屈致不快,江梅生哈哈笑道:“我会注意的,以后不跟闵皓一起吃饭了还不行。”
屈致的表情这才放松下来。
这顿饭算是缓和了两人的关系,之后闵皓重新接到了工作,但也不敢再跟江梅生有什么瓜葛。江梅生也如承诺的那般,没有再找闵皓吃饭了。
傅玉真还在赌气,江梅生于是三不五时去屈致的工作室吃饭。屈致的确够忙,时不时还要飞国外,但只要江梅生来,他一定跟江梅生一起用餐。
屈致的做派,看起来像是要认真经营工作室,难道他真的不打算回国外了么?
傅玉真近来有些烦躁,室友们不敢触他霉头,在寝室打游戏都不敢外放。
但他们燕师大最近出了件热闹事,这事还跟傅玉真有关。燕师大中文系有个才女,大一就开始写小说,写了三四年,有了些气候,有本甜宠言情文卖了版权。
最近这部甜宠都市剧正在选角,几个当红小生都被拉出来溜了一圈,结果这两天不知是哪个营销号放的消息,说这小说的男主角是作者在燕师大的同学,校草之一的傅玉真。
傅玉真的生活照、学习照陆续被搬运到了网络上,网友们一对比,这外貌描写,几乎是照着傅玉真的轮廓描了。吃瓜群众感慨神颜美少年,然后又开始扒傅玉真的家世,令傅玉真十分厌烦困扰。
扒他的家世,他可以跟家里打电话,把网络上的信息都屏蔽,但更烦人的是现实生活也受到了打扰,不时有野鸡经纪公司来跟他联系,想包装送他出道等等,走在学校里,也时不时要被人搭讪偷拍。傅玉真原本就在因为江梅生赌气,现在更是笼罩在低气压之中。
二哥回到寝室,鼓起勇气跟傅玉真说:“那个……中文系那位润樱小姐姐,想跟你道歉,问我能不能把你的咚咚号给她。”
傅玉真云里雾里:“什么莫名其妙的?”
“就是把你写进书里的那个才女小姐姐啊,人家笔名叫润樱。”
傅玉真语气懒散:“算了,没生她气。”
“哦,那我转告她一声吧。”
傅玉真想了一会儿,说:“她是写言情小说的?”
“是啊。”
“那她对感情什么的一定很懂吧?你把她咚咚号给我,我有事问她。”
傅玉真加上了润樱同学的咚咚号,那边立刻发来消息,“傅玉真同学,对不起。我没想到随便说的一句话会给你带来那么多困扰。我已经在围脖上号召大家不要打扰你的私生活了。”
傅玉真纳闷,问二哥:“这个润樱说什么话了?说我是小说男主角原型什么的不是营销号吗?”
“你还真是对自己的新闻都漠不关心啊。是她先在围脖上说,学校有个超好看的男同学,男主角的外貌描写,有参考男同学。所以你才被扒出来的。”
傅玉真哦了一声,回复润樱:没关系。我有点别的想问你。感情方面的,可以吗?
燕师大中文系某间女宿舍陡然爆发出一阵惊呼,一个女生捧着手机,另外三个姐妹围着她,激动鼓励:“樱樱快上!”
捧手机的女生就是笔名润樱的作者,虽然写作小有成绩,但大学还没毕业,加上舍不得同寝室的好姐妹,她仍住在学校宿舍里。
好不容易弄到傅玉真的咚咚号,润樱心情激动,有些手足无措:“我该说什么?”
大费周章才弄到的傅玉真的手机号,拿到手却不知该聊些什么了。
“先问问他感情方面有什么问题。”
润樱听从建议,发去信息:什么问题,说说看。
傅玉真立刻发来信息:就有个人对我很好,很体贴,我觉得他是喜欢我的。但前几天我想亲他,他一副见了鬼的样子躲开了。你能不能帮我分析分析他到底什么意思?他是在欲擒故纵吗?
润樱:……
室友们:……
“搞什么啊,不是说校草是单身吗?这什么鬼。”帮润樱筹谋多时的室友们忍不住吐槽。
“无语了,校草喜欢男的?怎么之前从没听说啊?”
润樱一颗小心脏也碎得稀里哗啦的,有气无力地打字回复:他是只对你一个人好,还是对其他人也很好?
傅玉真:这个不清楚,但我觉得我对他来说是特别的。
润樱:你之前对他怎么样呢?
傅玉真:比较冷淡吧。
润樱:有没有什么别的肢体接触?
傅玉真:……没有。
润樱:手都没牵过的话,你突然亲人家,态度转变太快,对方说不定是被吓到了。
傅玉真若有所思。
真的是他的态度转变得太快了,江梅生被吓到了吗?
正在思索的当儿,父亲的电话又来了,叫他有空出去一趟,父子俩见个面,谈一下出国的事。
江梅生前几天接到了小麦的通知,版权部那边已经帮他把好了合同关,他只要签个字就行。
刚好博贤出版公司跟江梅生同在燕市,也省得把合同来回寄了,江梅生直接去出版社签个合同就好。
于是江梅生这天出了门,开车前往出版社大楼。这栋大楼一共三十层,包括出版社在内,都属于博贤文化产业有限公司。公司除了出版社,还有文学网站,传媒公司、IP培育平台等各种子品牌。
出版社办公场地很大,靠墙贴着落地柜,柜子上摆着一本本精美的出版物,摆出螺旋、海浪等形状,编辑们的办公桌则集中在办公室中间,两两相对,非常现代化。
江梅生此前跟博贤合作过一次,但那时是为了出版自己的漫画,用的也不是现在这个笔名,而且江梅生当时工作忙,找了代理人去办理漫画出版事宜的,所以这其实是他第一次来博贤集团。
前台在一楼,宽敞明亮,靠墙处摆放着十幅宣传画,宣传的都是博贤集团的IP产品,其中三幅都是宣传一部叫《封妖图鉴》的作品。
江梅生心情复杂,走上前正要仔细看,门口蹿进两个年轻人,举着手机和自拍杆,看样子正在拍短视频。
一个年轻人向前台打听:“博贤出版公司是在这里吗?”
前台微笑道:“是的,请问你们有什么事呢?”
“我是《封妖图鉴》的粉丝,今天受外地粉丝们的委托,想来问问这部漫画还出不出了?为什么才出了前三部就没下文了?”
前台说:“这个具体的解释还请留意官网哦,我们也不清楚呢。”
那年轻的短视频UP主不死心:“要么你们把琢玉成冰的住址联系方式给我们也行呀!我们可以上门催稿!”
“这是违法的吧。”
“我这是牺牲小我,成就大我,坐牢我一个,造福千万家。”这年轻人为了视频效果,也是豁出去了。
前台频频打太极,年轻人没办法了,只得说:“行吧,那我在你们这里逛逛,参观一下总可以吧?”
这栋大楼五楼就是书吧,自然是可以参观的,前台便引导他去了。
江梅生不由得失笑,向前台报了姓名,没多久,负责和他对接的编辑下楼赶来,两人一番寒暄后直奔主题。
江梅生事先就看过合同,确认无误后签了名,聊了一会儿,编辑把他送到楼下,目送他离开。
这时,出版大楼五楼书吧的卡座内,傅玉真不经意间往下一瞥,竟看见江梅生离去的身影,不由得微微一怔。
坐在他对面的中年人模样英俊威严,跟他有五六分相似。傅玉真的相貌较他更柔美些,大约是继承自母亲。
“下个周末跟我一起回一趟本家吧,爷爷想见见你。”
傅玉真收回目光,神情冷淡:“妈妈去吗?”
“就我和你。”
“那我不去。”傅玉真轻嗤一声:“既然当初把我们一家赶出家门,现在就别指望我回去尽孝。”
傅玉真的妈妈出身不好,和傅玉真父亲是偷偷恋爱,没想到孩子都生下来了,傅家还是不肯让她进门。傅玉真到现在都记得,他两岁左右时被母亲抱在怀里,赶出傅家大门的事。
好在父亲有情有义,不顾长辈阻挠,和傅玉真母亲领证结婚。但也因此丧失了继承权,目前这家文化产业集团,是他白手起家建立的心血。
只有过年时,父亲会回一趟傅家看望双亲,傅玉真和母亲从不踏入傅家大门,就连三年前堂哥傅宴结婚,傅玉真都没出席。
傅玉真父亲无奈地看着儿子:“爷爷病重,惦记你这个孙子。我看他有点松动的意思,去看看吧。”
“他不是有傅宴堂哥那么厉害的孙子吗,怎么会惦记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