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舟衍疯了。
陆舟衍弯腰,却是往他身下去了,将他裤腿拉上来,看到了他脚腕上捕兽夹留下的伤疤。
他指尖轻轻抚过:“这疤……为何这么深?”
连黎一如既往的没个正形道:“这是我们重逢的开始,当然要留的深些才好。”
“深一点……才好……”
连黎心道,莫不是这陆舟衍今日喝酒的原因?
他手上一挣,绳子便断了,他从床上坐起,盘腿坐着,而下一刻,他就从梦中醒来了。
他睁开眼,想起方才的话,陆舟衍知道自己是在做梦?
总觉着有哪里不太对劲。
翌日,连黎去了军营,暗中观察陆舟衍,这般跟了两三日,都没发现有何异常之处,但知晓他派了人去查季沐霖的事,想必是把他的话听了进去。
第五日,陆舟衍在军营训练时,不慎被□□所伤,军营中大夫为他紧急处理了伤处,连黎躲在草丛中,将一切收入眼中。
今日陆舟衍提前回了府中,刚推开门,便看见房中站着的人,没良心的算是知道回来了。
没良心的连黎往前走了两步,伸手将门关上,按住了门,陆舟衍后背贴在门上,手上捆着白色的纱布。
他抬头看着连黎:“不是离家出走吗?”
“总归还是要回家的。”连黎说着,视线落在他手上,闻到了淡淡的血腥味,“受伤了吗?”
陆舟衍:“嗯。”
连黎:“让我看看。”
陆舟衍拆了纱布,手背上有一道浅浅的划痕,都快结痂了,而血腥味来源于纱布上的血。
连黎:“……”
他随即意识到自己被骗了。
陆舟衍这两日早就感觉到了有人……狐狸在跟踪他,狐狸很机灵,藏的很好,但陆舟衍相信他多年以来的直觉。
果不其然,今日便露出了他的狐狸尾巴。
连黎拉着他的手,指腹摩挲着他的伤处,“陆将军这伤口当真是废细布。”
陆舟衍轻扯唇角,冷笑道:“若不如此,你又怎会上钩。”
“瞧你说的,我还是那水中的鱼儿不成?”连黎笑着说,抓着他的手没放,摸过他手指中的每一处。
陆舟衍:“别和我装糊涂。”
连黎:“怎敢。”
陆舟衍道:“敢来我梦中,却不敢来见我。”
连黎惊讶:“你竟还梦到我了吗?”
陆舟衍:“……”
到底是比不过他老奸巨猾。
他抽出手,反手握住了连黎的手腕,翻身将他压在门上,另一只手撑在他肩头,似有浓墨重彩的眸子里倒映着他的脸。
“走便走了,为何要回来?”陆舟衍问。
他问的并非是前几日他的离开,而是很久以前。
而连黎也听出了他话中的意思,轻轻掀起眼帘,静默良久,道:“我不放心你。”
“便只有这?”陆舟衍问。
连黎勾唇,半真半假道:“加上你又救了我,我便还是要报恩的,无以为报,便只能以身相许了。”
陆舟衍:“……”
正经不过片刻。
连黎拉着他的手,捂着自己心口:“你莫不是不信我?”
“你还要将心掏出来给我看不成?”陆舟衍冷冷的语气透着嘲讽。
“你儿时待我不是这样的。”连黎说。
陆舟衍:“那是怎样?”
连黎:“关心我,疼爱我。”
“疼爱”二字从他嘴里说出来,那般的孟浪,偏偏他还要强调几分,说:“陆将军你人糙,我知晓,不会疼人,我也知晓,你便只要心里有我就好。”
陆舟衍哑口无言,胸膛中翻腾的怒气,积压许久想待他回来好好惩罚他一番的想法,都烟消云散,只剩无奈。
此情此景,那般熟悉,似在连黎面前,时常只有妥协的份,他将他摸透了,什么都知道,而陆舟衍就吃他那一招,从来没变过。
连黎也并非全然胡说八道,陆舟衍在儿时的确是疼爱他,但那时只是对弟弟,对朋友,而现在不可能再同以前一样了。
连黎对他来说,是不一样的存在,他的情绪总被他牵动着,视线总被他吸引着,这已然超出了朋友的界限,而从他们相遇之初,连黎对他的目的就不单纯。
连黎就像是风,握不住,摸不着,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从指尖穿过了。
这两日见到陆舟衍的人都发现,陆舟衍身上长狐狸了,无论在何处,去往哪,都会有一只白狐跟着,这宠爱程度,无人可比,就连晚上睡觉,都睡在一张床上。
练武场上,将士们在场上训练,陆舟衍穿梭其中,视线一一扫过他们,众人每个动作都挥舞得标准有力,场外,一只白狐在一旁站着,独领风骚,毛发迎风飘扬。
训练休息期间,不少将士都将视线看向了那白狐,只见白狐随着他们将军走了。
今日回府,府中下人来报,道是说国师来访,正是在他们前脚进的屋,陆舟衍想起那年轻国师,便是上次在宴会时,一直看着他的白狐。
正厅当中,丫鬟们上了茶水,一头白发的男人坐着,眼帘轻垂,穿着一身便装,却不食人间烟火气。
陆舟衍进了正门,男人抬眸,起身相迎。
“云初见过将军。”易云初施礼道。
陆舟衍:“国师不必多礼。”
易云初偏头轻咳两声,身子骨薄弱,他抬眸,看向了陆舟衍身后的白狐,随着陆舟衍入了坐。
“不知国师来有何事?”陆舟衍问道。
易云初:“并非大事,只是想要来走访一番,将军这白狐生的有灵气,不知可否让我看看?”
连黎没去找他,便只好他来找连黎了,他和连黎相识,还须从年少说起,连黎住在他所拜入的师门山下村落,两人久而久之便相熟了。
易云初走访民间,后又入了宫中,成为了现在的国师。
陆舟衍看着他腿上白狐,神色微凝,这国师难不成看出了些什么端倪?
他是断不可能把连黎交出去的。
万一被这人收妖给收走了,当如何是好。
连黎站在陆舟衍腿上,看着易云初,尾巴扫动,随后被陆舟衍抓住,他转过了头,陆舟衍无意识的揉着连黎的尾巴,尾骨都引起一阵酥麻。
看出陆舟衍的不愿,易云初没有强求,在这坐了会,便离开了。
“明日你便不要出去了。”陆舟衍回了房,关上门,转个身的功夫,身后的白狐就成了男人。
连黎欺身而上,“为何?”
陆舟衍:“那国师恐怕有点本事。”
不是有点本事,是挺有本事。
连黎眼中含笑:“你担心我?”
陆舟衍瞥了他一眼,没说话,走到桌边倒了杯水。
“不必担心。”连黎宽慰他,“斗不过,我回山上便是——”
话音未落,咔嚓一声,陆舟衍手中的茶杯被他生生捏碎了,破碎的瓷片割伤了手,鲜红的血液滴落在桌上。
那没心没肺的人又从他身后抱住他,“你捏这茶杯作甚?”
连黎伸手掰开了他的手,把他手中的茶杯碎片拿了出来,陆舟衍蓦地转过了身,面对面看着连黎,黑眸沉沉,情绪翻腾,沾了血的手直接抵在了连黎颈侧,温热跳动的脉搏传到他手心,血液触感湿腻。
鲜红的血液自连黎白皙的颈侧流淌而下,陆舟衍大拇指轻抚着他喉结。
“连黎,你当真是没心吗?”
他咬牙切齿的话落下,横冲直撞贴在他唇上,撕咬着,唇齿之间带了血腥味。
连黎随口一说,他便当了真。
房中光线昏暗,两人影子落在地上,连黎后背撞到了门,闷哼一声,感觉到身前人的凶狠,他抬起手,扣住他后颈,一下一下轻抚着。
陆舟衍松了力道,唇贴在他唇上,呼吸轻颤,余火未灭,连黎搂住他劲瘦的腰间,轻吻着他的唇,缠绵悱恻,温柔缱倦。
半响,两人分开,陆舟衍喘息着拉着连黎的衣襟,从先前的愤怒的抓,成了此刻轻飘飘的抓着,他靠在他身上,下巴抵在他肩头,往下低着头。
连黎抱着他的腰身,偏头低哑的声音道:“郎君好生凶猛。”
陆舟衍闭了闭眼,紊乱的呼吸,连带着心跳也乱了,声音发狠道:“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哪有那么便宜的事。”
连黎:“不走,我只说说。”
“说也不成。”陆舟衍本清越的声音哑了,暗藏戾气,“你若是想走,便最好不要叫我发现。”
连黎问:“发现了会如何?”
陆舟衍唇角扯出冷笑,声音愈发的轻,“你可曾听说,有一种药,人吃下后,四肢无力,若长久食用,便会成为废人,不知你会不会也如此。”
连黎:“你舍得吗?”
陆舟衍:“有何舍不得。”
连黎低笑:“你审问犯人时莫不是也这样?难怪会有那传言出来,当真是不近人情,冷若冰霜。”
“你怕了不成?”陆舟衍把他摁在门上,抬起头看向他,这会儿呼吸已然缓了过来。
“我就喜欢啃你这样的硬骨头。”连黎桃花眼不见恐惧,唯有笑意,似盛满星辰闪烁,殷红的嘴唇上扬,“别有滋味。”
陆舟衍眸中隐晦不明:“别后悔。”
“现在后悔可还来得及?”连黎问。
陆舟衍的掌心贴在他颈侧,危险的摩挲着:“你可以试试。”
连黎抓下他的手,亲了一口,唇上染上了一抹艳色,那张脸愈发的妖冶勾人:“不敢。”
这般威胁,也不过虚张声势。
他松开了陆舟衍,“药在何处?”
陆舟衍往桌子那边看了眼,那张桌子下头的抽屉,放着好几个红木盒子,装的都是伤药,习武之人伤痛难免,手心这点被瓷片割的伤,算不上什么。
连黎转身去拿药,陆舟衍坐回了桌边,看着他的背影,一头墨发未束,散落肩头,肩宽腰窄,身型颀长,背影都透着翩翩公子的气度。
连黎拿了药,又打开了门,唤来了在院子里当值的下人,让他去打盆水来,下人见这房中凭空多出一人,还是之前便见过的那名公子,心下一惊。
先前他们还都以为这位公子离开了,却不想原来是将军金屋藏娇。
瞧见他嘴上的伤,下人不敢多看,忙去端了水来。
“把手给我。”连黎坐在陆舟衍对面。
陆舟衍伸出手摊开。
先前本是装伤,这回是当真伤了。
连黎拿干净的帕子浸了水,仔细擦拭了他手心的伤口,比待自己还上心,陆舟衍目光落在他秀逸的眉眼上,眼眸下垂,眼尾上挑,好看得紧。
看的久了,陆舟衍本恢复的心跳又变得不寻常了,他偏过头,可没过片刻,又看了回来。
连黎替他处理伤口,他的手从头到尾都没动一下,连黎上了药,拿出细布替他缠上,便算是包扎好了。
他摸着陆舟衍的手,叹气道:“本来这般好看得手,愣是被你弄伤了。”
“有伤便不喜欢了?”陆舟衍淡淡的收回了手。
连黎抬眸看他:“将军这‘喜欢’二字说的倒是顺口。”
他若有所思摸着下巴:“莫不是还对旁人说过这种话?”
陆舟衍:“……”
他抬手,捏着连黎的下巴,看着他唇上的伤口,指腹轻触,难得温情:“可还疼?”
“疼啊。”连黎“嘶”了声,眼底似有流光溢彩,眸中含笑,双眼弯了弯,“将军可要疼疼我。”
他舌尖探出,轻舔陆舟衍的指腹,含入嘴中,轻咬一口,陆舟衍一顿,偏头抽出手,只听连黎道:“这一口就当我还你了。”
如何算还?这般调情似的□□。
陆舟衍面上绯红,别过了头。
天色黑沉下来,水中一轮明月倒映,星星点点落在水中,河边杨柳垂落,被风吹拂,飘飘荡荡,枝条偶尔划过水面,荡起层层涟漪。
浴池边放着烛火,陆舟衍沐浴,受伤的手不能碰水,他坐在浴池边,仰头露出喉结,上下滚动,抿着唇角,想起那一吻,只觉白日那火宣泄了,另一道火却无处宣泄,难耐得很。
还未等有何行动,噗通一声,白团子落了水,陆舟衍睁开了眼睛,眸中神色淡薄,白团子入水,出水却是男子。
如此场景,换个人来只怕要觉吓人。
陆舟衍抹了抹脸上溅到的水,“你来作甚?”
“你行动不便,我来帮帮你。”连黎说道,可那一脸别有深意的笑却显得格外不单纯。
陆舟衍:“……不必。”
连黎发丝几缕落在肩头,偏头似笑非笑:“当真不要?”
“不必。”陆舟衍垂眸。
“好吧。”连黎从水中出来,踩在地上,留下一排脚印,往外走去。
“慢着。”陆舟衍看着他的背影出身。
连黎转过头:“怎么了?”
陆舟衍:“你就这样出去?”
连黎看了看身下:“有何不妥?”
哪都不妥。
陆舟衍脸色黑沉,“回来。”
连黎就又走了回来,活像没有半点脾气。
陆舟衍道:“变成……狐狸。”
“啊……”连黎若有所思,腾的一下,头上冒出了两只毛茸茸的耳朵,“这样?”
陆舟衍:“……”
他想起了初见连黎,看到门缝当中,那露出两只白色猫耳般的孩童,黑色的瞳仁清澈,两人隔着一扇门相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