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一个小时过去,高郁景准备要下播了,另一头书房的门打开了。
顾凉宴从书房走了出来,身影从镜头里一晃而过,没照到脸,高郁景偏过头。
顾凉宴走到他身旁,身影堪堪在镜头边上停住,露出了一只手腕在镜头里,他神色自若道:“我饿了。”
“我就下播了。”高郁景道,“想吃什么?”
顾凉宴:“都行。”
高郁景凑到手机镜头前,直播间的人都听到了顾凉宴的声音,纷纷化身为尖叫鸡,高郁景和粉丝们道了别,就关了直播。
他一下播就收到了陆白皓的消息,陆白皓怕惹顾凉宴误会,连发了好几个跪下认错的表情包。
【陆白皓:哥!我真不是故意和顾总较劲的!!】
这哪是他和顾凉宴较劲,分明是顾凉宴和他在较劲。
高郁景回复了条消息安抚他。
顾凉宴问:“谁给你发的消息?”
高郁景把手机给他看:“你吓到他了。”
顾凉宴有一瞬间皱了下眉,很快恢复了原样,绷着表情质问:“你在怪我?”
高郁景:“你和人小孩吃什么醋。”
顾凉宴表情崩了几秒,红着耳根眼神阴鸷的瞪着他:“谁吃醋了?”
像一只虚张声势的猫。
高郁景起身扑到他身上,把他抱进怀里,顺着他后背脊椎往下轻抚着:“不是饿了吗?想吃什么?”
于是这只猫很快就被抚顺了毛。
——
九月下旬,《噬星剑》剧组进入了收尾阶段,在这部剧拍完之后,高郁景有一段时间的假期,他即将杀青时期,周以湛和他维持着表面的友好,圈内即便是关系不好,在人前也不会摆出来,更何况一个剧组。
高郁景戏份杀青,周以湛也没剩多少戏份了。
九月晚间不冷不热,高郁景在影视城拍完最后一场戏,现场开始收工,他坐在化妆镜前,一头长发已经拆了,妆容也卸了,换了自己的衣服,小杨在外面收拾东西,休息室只有高郁景一人,他低头刷着手机。
周以湛敲门走了进来。
“高郁景。”他在高郁景面前站定。
外面的人都在各忙各的,休息室只有他们两人。
“周前辈,坐。”高郁景伸着长腿勾来了一条凳子,背脊懒懒散散的靠在椅子。
周以湛坐了,“没想到时间过得这么快,转眼戏也要拍完了。”
高郁景:“是啊。”
两人间安静半响。
高郁景道:“周前辈,你来找我,不会就为了和我说这两句话吧?”
周以湛忽而意味不明的笑了声:“你知道吗,当初你出现在顾凉宴身边,很多人都说你像我,他是因为我,才找的你。”
一开始他不信,他和顾凉宴高中时期也就只有那样,可是后来,说得人多了,再加上顾凉宴对他当时的确有那么一点特殊,所以他也就想要去相信了。
人在迷宫里转了太久,会忘了进去时的那条路,等想要出来的时候,已经出不来了。
高郁景掀了掀眼帘:“所以呢?”
“没什么,只是有些话憋久了,不想再忍了。”周以湛说,“他为什么会找你呢?为什么偏偏是你,你就没想过吗?没想过会不会是因为他喜欢我,所以才移情别恋到了你的身上。”
高郁景没有被他的话转进去:“他说过喜欢你吗?”
比起周以湛的这些话,如今的高郁景更愿意去相信顾凉宴这个人不会让喜欢的人委屈的藏在身后,事实证明,剧情并非必然,所写到的,都是表面的。
顾凉宴不愿意去说曾经,高郁景也不会再问,既然选择了相信,他就不会反反复复的产生疑虑。
周以湛抿了抿唇,眼底泄露了某些情绪。
高郁景“哦”了声,“那就是没有了,所以这些都是你的猜测。”
周以湛哼笑了一声:“他没和你说过他在高中时的事吧?”
高郁景:“周前辈,人不能一直活在过去,要向前走的,无论你们那时发生了什么,那都是过去式了。”
周以湛无话可说,他便是那种即便退场,也想恶心一下场内人,不想让他们过得太舒适,否则自己会很不甘心,然而对上高郁景刀枪不入软硬不吃的态度,他也难以下手,到头来反而自己被他的话刺激到了神经。
他是真的一路走得太顺畅,有好的家世背景,想进娱乐圈,就有自家公司捧,一切得来得太理所当然,以至于他认为本该是属于他的,某一天突然被他人所拥有,就仿佛喉咙里卡了一口盐,齁咸齁咸的,难受不已。
“人还是不要太自作多情的好。”高郁景站起了身,打开了门,对小杨喊着问了声整理好了没有。
小杨跑过来:“哎!哥,好了好了,都好了。”
……
顾凉宴出差途中,听刘特助说高郁景杀青了。
他摩挲着手中的手机,打开消息页面看了眼,今早高郁景就和他说过今天剧组他的戏份就拍完了,这种提前所有人被告知很容易让人产生愉悦感。
微博上高郁景的账号发了动态,推送到了顾凉宴的手机页面,他点开,上面是高郁景的一张自拍,配文“收工”。
高郁景某些时候的自拍角度,堪称直男,但他那张脸抗造,死亡角度都拍得很好看,顾凉宴把照片存了下来,又若无其事的退了出去,问刘特助接下来还有几场会议。
刘特助熟练的把流程说了一遍,他们还要在这边待上三天才能回去,顾凉宴默了默,没有再说话。
简约大气的别墅中,高郁景穿着居家服,踩着拖鞋在一楼的院子里给金毛犬洗澡,平时高郁景不在家,顾凉宴也忙时,会把他送到宠物店照顾,高郁景一回来,就把它接了回来。
金毛犬见到高郁景很激动,围着他转圈圈,高郁景叫着他的名字:“慢慢,坐下。”
金毛犬吐着舌头,高郁景重复了一遍“坐下”,它就乖乖的坐了下来,任由顾凉宴给他洗澡。
当初给它取名为“慢慢”,是因为顾凉宴嫌弃这狗不爱动,走路反应都慢吞吞的,于是高郁景就给它取了个“慢慢”的名字,而随着慢慢日渐长大,变得越来越活泼,顾凉宴开始嫌弃它太活泼了,在家跑来跑去,简而言之就是不喜欢它。
嘴上说着不喜欢,但谁要亏待了这狗,他当场就能给人甩脸色看。
高郁景给狗洗了澡,又喂了他一些吃的,带着它在院子里扔球玩。
他拍了张慢慢捡球的照片给顾凉宴。
【高郁景:看,你儿子多乖。】
顾凉宴隔了几分钟才回消息。
【顾凉宴:……】
高郁景等狗跑回来,摸着他的狗头,打开手机拍了个简短的视频发了过去。
另一头,顾凉宴隔一会儿就看手机,手机震动了一下,他就打开了,他点开视频,视频视角从上往下拍的,视频内出现了一只手,抚摸着狗头下颈。
一道温润磁性的男音传来,“慢慢乖,乖慢慢。”
伴随着狗狗舒服的呼呼声。
顾凉宴皱了眉。
这声“慢慢乖,乖慢慢”让他想起了男人在某个时候的打趣,他咬紧了后齿,腮帮子鼓动,眸子划过厉色,带着凉意动了动唇角。
好得很,他竟和一只狗没什么区别。
周五晚上,高郁景休息了近两天的时间,睡眠补充充足,他在楼下吃个饭的功夫,家里养的金毛犬就不见了踪影。
“慢慢。”他在楼下叫了几声,狗都没有出来。
高郁景抬脚上了楼,听到书房有动静,脚步稍顿。
在家中时,他是不怎么进顾凉宴的书房的,习惯了那是都属于他的私人空间,他也不记得自己有把书房的门打开过。
高郁景脚下步伐加快了速度,待他走到二楼,果然看到了书房的门打开了一条缝。
一段时间不见,这狗能力有长进。
“哒哒哒”的脚步声在走廊响起,高郁景推开了门,看到金毛露出半边身体,在书桌那边拱来拱去,地上落了一堆文件,罪魁祸首还摇着尾巴,听到开门声从里面退出来,对他露出无辜的眼神。
高郁景有些头疼,只希望它没在文件上撒尿。
“挺能耐啊你。”他走过去把狗头推开,教训了几句开始收拾地上的东西。
一张照片从文件夹中掉出来,高郁景捡了起来,看到了照片上的少年,他一眼就认出了这是顾凉宴。
少年时期的顾凉宴和现在差不多,生得白白净净,眉眼间带着散不去阴郁,他站在树底下,穿着校服,双手揣兜里,浅色眸子轻飘飘的看着镜头,蔑视又混不在意,毫不掩饰的狂傲。
走廊外响起了另一道脚步声,慢慢反应比高郁景还快,过去扒开门就跑出去了,高郁景拿着手中的照片起了身。
片刻后,门口出现了一个身影,五官渐渐和高郁景手中的照片重合,只不过更加的成熟,阴晦的气息也更内敛。
顾凉宴回来了,他目光在高郁景手上的照片顿了顿,看到地上还没收拾完的文件,皱了眉恶声恶气道:“那狗真该剁了炒成一盘菜。”
高郁景把照片放在桌上,展开双手:“过来,给我抱抱,想死你了。”
顾凉宴:“……”
他身上的戾气顿时散去了大半,但依旧站在门口没动,浅色眸子看着高郁景,好半响,高郁景朝他走过去,把人拉到了自己怀里。
顾凉宴双手环过高郁景的腰,鼻尖凑到他颈间蹭了蹭:“你都看到了?”
“什么?”高郁景没听明白。
顾凉宴重复了一遍:“地上那些东西,你都看了?”
高郁景:“没有,我就看了照片。”
“你骗我。”顾凉宴道。
他眼底阴沉沉的,抱着高郁景的手收了力道。
“没骗你。”高郁景说,为表可信度,强调道,“真的。”
语气特别的真诚。
顾凉宴放开了他,走到那堆东西边上,捡起来放在了桌上,他的背脊挺得很直,高郁景却感觉很脆弱,让人很想抱住他,疼疼他。
他这么想的,就那么做了。
“我刚进来没多久,你就回来了,地上的这些东西都是慢慢弄出来的。”高郁景毫不犹豫的出卖了那狗贼。
这些东西都放在书桌最下面的抽屉里,此时抽屉打开,里面的东西翻的乱七八糟。
顾凉宴指尖轻轻点在桌上。
“我知道。”
那狗崽子看他翻过几次这个抽屉,里面放着几个球,它尝试着自己翻,前几次都被他发现了。
顾凉宴翻开了文件夹,高郁景瞥过去,发现里面竟然是相册。
“也没什么不能看的。”他往前跨了两步,坐在椅子上,“高中时的东西。”
他推到了高郁景面前。
高郁景:“我能看?”
顾凉宴伸手:“不看算了。”
高郁景按住:“看。”
里面都是一些照片,不仅只有顾凉宴单人的,还有许多合照,在这些合照中,高郁景对某些面孔有些许印象,他刚跟在顾凉宴身边时,见过这些人当中的几个。
那些人明里暗里的会挤兑他,说他是“赝品”,顾凉宴未曾反驳过,彼时高郁景也并没有那么在意。
他指尖轻动,翻了一页,看到了少年时期的周以湛。
青涩单纯,眼睛里像是发着光,干净美好。
他和顾凉宴并肩站着,笑得一脸开心。
“你不是一直很在意周以湛吗?”顾凉宴翻着一本书,也没看,就是拿在手中翻动着。
“我和他是高中同学。”顾凉宴唇边漫开没有温度的弧度,“那时我们玩了个游戏。”
顾家家族人口关系繁多复杂,顾凉宴不是家里的独子,他是父母间联姻的婚生子,他父亲在母亲生育期间和初恋搞在了一起,于是他还有一个小他三个月的弟弟。
父母后来离婚,他父亲娶了初恋,俗套的小三上位爱情感动天地的故事。
顾凉宴在他们离婚后,就一直跟着爷爷生活,大家都以为他爷爷会把家产交给他父亲,他在家中是并不受宠的存在,没人敢明里欺负他,但会在暗里使绊子,他爷爷为了锻炼他的能力也不会管,只会让他自己解决。
青春时期,他弟弟不待见他,在暗地里和周围的狐朋狗友们联合起来对付他,他们想看他闹出笑话,于是和周以湛打了个赌。
三个月的时间,如果周以湛能够成功俘获他的心,就算是周以湛赢了。
那时周以湛是学校公认脾气最好中长得最好看的男生。
顾凉宴身在其中,让那群蠢货以为他们的计划成功了,假意融合进了他们当中,套取了不少信息量,一年之后,他弟弟转了学,所有人都知道里面有顾凉宴的手笔,可是没有人敢提。
“不过是个无聊的游戏罢了。”顾凉宴说起这些事,并没有太多的情绪波动,这就像是他人生中的一个插曲,不足挂齿。
高郁景看着照片上的几人。
印象中这几个人现在混的都不怎么样,高郁景在刚跟着顾凉宴的时候见过这几人,后来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就再也没有看到过他们的身影。
“他一年前公司上下爆出不少纰漏。”顾凉宴指着照片上的一个人说,“我做的。”
“他和合作商之间起了摩擦不和,也是我做的。”
“他的公司业绩青黄不接,没人敢伸出援手——还是我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