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书房里的皇甫玉安看着奏折,压着怒火问身边的太监,“小德子,他还是不松口吗?”
“是。”
“那就让他继续跪,朕就不信,天底下有比朕更好的归宿吗?”
一把伞撑在了褚裟头上,他抬头一看,对着柳安清摇了摇头。
“我陪你。”
“回去。”褚裟握住柳安清的手,眼神锐利,“感郎千金意,惭无倾城色,皇夫,请自重。”
柳安清忍了又忍,快步离开了,他就是不想看褚裟被欺辱而已,可他又怕自己坏了他的计。
“主子。”
“你去通禀一声,我要面见陛下。”
第87章 第 87 章
矿山
鼎彝元赖生成力,铁石犹存死后心。但愿苍生俱饱暖,不辞辛苦出山林。
寒冬里,男人们穿着捉襟见肘的衣服,露着胳膊和脚腕,还有一些半大的孩子提着篮子运劫灰,他们四肢黑瘦,肚子很大,这是吃观音土吃的。
“别偷懒,赶紧走!”
“你是不是皮痒痒了?”
远处的山顶上站着一男一女,身后还有几个背着包袱的男人。
“张伯知道你在皇宫跪了三炷香,派人去刺杀皇甫玉安了。说是安排了教里的新面孔,不会让人怀疑到清风楼。”
“这个蠢货,此地无银二百两。”褚裟捧着手炉,“还不是时候,死了一个皇甫玉安,还有其他皇族,还有无数燕国女人。”
“是三百两。”尹沅拿着马蹄糕喂到褚裟嘴边。
“二百两已经不少了,别拆我台。”褚裟一口吃了马蹄糕,有点噎,又被尹沅喂了一口热汤。
“三王爷已经死了,她是在土匪抢劫时被杀的。”尹沅看了一眼身后的几个男人。
“皇甫玉安少了最重要的臂膀,现在八九在朝堂上发火呢,传信给他,让他去圣国寺为三王爷念经祈福,抄佛经,抄到皇帝平息怒火为止。”褚裟对身后的男人勾勾手,示意对方附耳过来,他叮嘱了几句,就跟尹沅坐车离开了。
刚得知皇妹被乱刀砍死的皇甫玉安震怒不已,在朝堂发了好大的火,她只有这一个同胞妹妹,而且对方从未跟她争过帝位,一心辅佐她。
“废物,你们都是一群废物,要你们干什么用?连朕的皇妹都看不住!”
“是王爷她看上了一个有妇之夫,非要把他抢回来,追了一路结果谁知道遇上了土匪。”
三王爷皇甫风'流无愧于她的名字,一生都沉迷于风月,强抢民男没有上百次也有数十次了,后院无数夫侍,一天睡一个,三个月也不见得睡完整个后院。
正在练习书法的柳安清迎来了愤怒的帝王,他在皇甫玉安开口前先跪下认错,“都是臣妾的错,我愿去圣国寺吃斋念佛,抄写佛经来为皇妹祈福。”
“你去吧。”皇甫玉安的火发不出来了,本来也是她来找皇夫出主意,皇妹的死怪底下人保护不力,怪山匪猖獗,左右怪不到柳安清头上。可她现在不想看见皇夫,她一看到他心里就有一股子火气想要发泄。
柳安清出发前往圣国寺,临走的时候把内务府每月都发的药膏带在了身上。
“主子。”
“他会来找我吗?”
“奴才不知,主子安心在圣国寺为三王爷祈福就好。”
柳安清放下车帘,人都死了,有什么好祈福的?他不想留在宫里,可他要是去了圣国寺,褚裟还会来找他吗?
这一点柳安清没想错,褚裟确实没空找他,因为褚裟正忙着激起民愤,给皇甫玉安找麻烦。
祭坛过后,雪灾问题没有被解决,百姓冻死的冻死,饿死的饿死,三王爷被杀,如今,矿山的奴隶也起义了,他们杀了看守,占领了有劫灰的矿山。
那日,褚裟跪在大殿外,柳安清着急,便向女帝进言,有一种黑色的石头燃烧可取暖,可解现在的燃眉之急。
“黑色的石头?可是劫灰?”
劫灰,即黑炭,胡僧有言,“此乃前劫之劫灰也。”
“应该是。”
道家认为寰宇是个有生机的大生命,就如人的身体一样,不可轻易毁伤。因此,燕国人对土地有有一股不寻常的感情,虽然知道有“天材地宝”,也不轻易挖掘,即使要挖掘,也要先祭告天地神灵。
为了平息民怨,女帝也只好祭告天地神灵,随后让奴隶们开采劫灰。
“都是一群废物,怎么就看不住一群手无缚鸡之力的男子?”
皇甫玉安大发雷霆,“去,让岳彭春大将军派人把矿山给朕夺回来!把那些敢反抗的奴隶通通杀死!”
岳彭春今年也有五十六岁了,身体硬朗,她是先帝留给皇甫玉安镇守国门的大将军,一心为国。
在女帝贪慕盛都第一花魁美色而流连清风楼耽误朝政时,岳彭春多次派人刺杀褚裟,结果都被他身边不知来路的女人拦下了。
将军府
岳彭春进了夫侍的门,张开双臂等着人为她宽衣解带伺候她沐浴就寝。
突然,她发现屏风后有人影,一把推开夫侍,拿起大刀抬脚便要踹屏风,“小贱蹄子,居然敢背着本将军找女人,今日我便将你们浸猪笼!”
“将军,您好大的火气。”褚裟在屏风那头掩嘴轻笑,“是奴啊,您不会忘了我吧?”
岳彭春看着屏风,这样的姿容,只能是……
“褚裟,你个千人枕万人睡的贱人,居然还敢来我这里!找死!”
“我要是你,就不会这么大放厥词。”褚裟一挥袖子,移步换位,屏风已被岳彭春的大刀劈烂。
“你会武功?你果然不对劲,惑乱江山的狐媚子!”
褚裟袖手旁观,看着尹沅制住岳彭春,听着这女人嘴里说着不干不净的话,这些武将大多有个特点,没文化,爱骂人,脾气暴躁。
“女人是人,男人也是人,你我为何不能平等?”
“你发的什么白日梦的昏?放了老娘,不然老娘叫你出不了这道门!”
“府上的人都睡下了,明天才能醒,您还是别折腾了。”褚裟掏出帕子擦了擦嘴角,他刚才等人等的有些不耐烦,就吃了不少东西,“忍冬,该你了。”
一旁的岳彭春的夫侍忍冬跪在了褚裟跟前,“教主,请给属下一点儿时间。”
“你个小'贱'蹄子突然敢背叛老娘?你找死!”
“如果不是为了教主的大业,你早就死在我手上了。”忍冬掏出人皮面具对着岳彭春开始易容,他和岳彭春的身高相仿,但是他瘦岳彭春粗壮,所以他只能靠多穿衣服来伪装。
“岳彭春有了,忍冬该怎么办?”褚裟抬下巴示意真正的岳彭春还在,他抬手摸了摸忍冬的头,“他在岳彭春将军就寝后逃跑了……忍冬,你知道的,我只信任你,也只有你是我的心腹。你放心,你的家人我们接到了玉龙教,我已让人妥帖照顾着。”
“谢教主。”
“我们便走了。”
尹沅打晕岳彭春抗在肩上跟着褚裟离开了。
第二天,忍冬,不,现在是岳彭春将军了,他收到了圣旨,随后即刻前往矿山镇压奴隶。
“忍冬已经出发了。”
“他的家人一定要好好照顾着。”褚裟托着下巴发呆,如果忍冬背叛,就不是好好照顾了。他把属下的家人放在自己的势力范围内,既能防止他们被敌人所迫,又能收服人心,还能把他们牢牢攥在手里,也是老习惯了。
第88章 第 88 章
起义军无衣无食,又遇大雪,人们多冻死。尸体把坑谷都填满了。
一车粮食被送到这群走投无路的起义军跟前,饥寒交迫的他们甚至拿不起武器。
“你们是什么人?”
一个男人掀起车帘,褚裟拿着手炉走下来,“我知诸娘子不易,特送来一车粮食,还有一个机会。”
“你想让我们做什么?”起义军的首领朱凤忠警惕的看着褚裟,如今雪灾严重,人们都吃不上饭,而眼前这个男人却送来一车粮食,必有蹊跷。
“我要给你们一个机会,一个封侯拜相的机会,自古以来的王侯将相是天生的吗?你们可以是流民,也可以是士兵,是小将,是大将军……只要你们肯跟着我,一车粮食只是一个开始。”
人饿急了,什么事都做的出来,绝境里有人给一个机会,哪怕他递来的是根稻草,你也会抓住,这也是唯一能活下去的机会了。
“我们跟着你。”
“可以,你们若是有老弱病残,都可以交给我,我会把他们好好安置,让他们有热饭吃有不透风的屋子住。”
“谢公子。”
“我叫褚裟。”
“谢褚公子。”
“分粮食吧。”褚裟看着饿坏了的女人们疯抢粮食却被朱凤忠制止,硬是带着她们一起给褚裟磕了个头才开始分粮食。
看来,他千挑万选的朱凤忠还是很不错的。
“教主,我们的人打听到北方边城好几次被突厥袭击过了。”
游牧民族以畜牧业为主,抵抗天灾能力差,随便一场干旱或雪灾就可能引发草原上的大灾荒。为了生存他们除了去抢其他部落的水源和草场,南下是唯一的出路。
如今雪灾严重,燕国更是屡遭北方游牧民族的侵'略,他们打了鸡血一样,蜂拥而来,南下打草谷。
女帝如今焦头烂额,只能给突厥一些好处,这一点更是激发了民怨。本来自己都吃不上饭,如今还要凑粮食给外人,起义军越闹越大。
原本不会闹这么大的,主要是有人暗中引导,加上玉龙教为他们提供了粮食和武器,现在起义军已经有了不可控的趋势。
“蚌鹤相争,渔翁得利。”褚裟放下一枚棋子,“盛都要变天了,尹姐,你说,国号定什么为好呢?”
“褚?”
“还是玉龙吧。”
燕国这个冬天过得很不安稳,雪灾让百姓陷入缺衣少粮的困境。
天灾往往伴随人祸,燕国一会儿闹起义军一会儿突厥来犯,又是给粮食又是给丝绸、金银和钱币的。
寒冬一过,年近四十的女帝累病了。
清风楼关了好几天的门,如今终于开张了,客人们蜂拥而来,却不见花魁,气冲冲的要个说法。
“说法?你们找我要什么说法?”褚裟今日难得穿了身简单的黑袍,也没有捧着手炉,配上他本就带着攻击性的美貌,人都锋利了许多。
“褚褚,你穿成这样是要出远门吗?”
“有点事要做。”
楼里的小倌出来了,他们没有像往日那样搽脂抹粉,而是穿着黑色劲装,他们面露杀气走向客人们。
“诸位也是盛都有头有脸的人物,你们今日早朝应该被陛下骂的不轻吧?哦,差点忘了一下早朝,陛下就气晕过去了。”
“你怎么知道这件事情的?”
“诸位娘子还不明白吗?你们就乖乖在这里等着,否则,杀无赦。”褚裟拿起酒碗看着客人们,这些客人大多是朝中大臣,有钱有权的客人不光是他敛财的韭菜,还是搜集信息的来源。
“禀告教主,他们的家人已被控制。”
“听见了吗?你们乱动会死人的,千万不要连累自己的夫小和双亲。”褚裟拿起酒碗看着楼里的男人们。
“教主,请下令吧。”张伯跪在最前面手里捧着酒碗。
“十一年了,我等卧薪尝胆,等的就是今日,若是胜了这强权,褚裟,必将尔等视作恩人,若是败了,那吾与尔等同死,绝不苟活!”褚裟一口干了碗里的酒,一把摔在了地上,“起事!”
穿着黑色劲装的男人们同样一口干了碗里的酒,随后摔了碗,大喝一声,“杀!”
此时,盛都城外来了一只由玉龙教带头的大军,他们正在破门。
紫宸殿
“陛下,该喝药了。”柳安清端着药坐在了龙床边上,他正要喂皇甫玉安喝药。
“柳安清,你现在看朕这个样子是不是心里特别痛快?别以为朕不知道,你与人私通,所以你给朕下了药,要朕死在龙床上,是不是?”皇甫玉安一把打翻了药碗,掐着柳安清的脖子厉声问,“说,你的奸妇是谁?朕要杀了她!”
“咳咳……陛下,臣妾没有。”
“你没有?那你的守宫砂呢?朕不碰你所以你就给朕找野女人吗?”皇甫玉安攥着柳安清的手腕,撸起他的袖子,“要不是你还有点用你以为你能活到现在吗?朕已经下了密令,朕要是死了,你就得给朕陪葬!”
“不好了,陛下,城外有大军兵临城下!”
龙床上的皇甫玉安惊的松开了手,她掀开被子下了龙床,走到架子前抽出长剑指着来报的侍卫,“朕不是派岳彭春去镇压起义的大军了吗?”
“奴才不知。”
“怎么会这样?”皇甫玉安不安的四下里看了看,此时城里没有大军,禁军不一定能拦住人,“快,叫一队禁军护送朕离开!”
柳安清看着皇甫玉安拎着剑朝自己走来,立马慌乱的往外跑。
“主子,请跟奴才来。”
李德志抓住柳安清,“今夜会比较乱,教主让奴才护着您,等天亮了就好了。”
盛都内的探子开了城门,门外的大军闯了进来,与前来拦住他们的禁军缠斗了起来,刀剑相交的声音和惨叫声惊醒了盛都的百姓,他们禁闭门窗,不敢探头。
“诸君,我们想要的平等,还有我想要的自由,它们就在这座宫城里,杀进去!”褚裟手里拎着的长刀上还沾着鲜血,他们一路杀过来,眼睛都快杀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