专心烤鱼的男人见一旁有动静,刚带着点警惕性猛地回头,下一刻就唔了一声, 歪头笑得很有少年气,又帅又酷地轻飘飘说了句,
“你醒了。”
那份乖戾并不会使他的魅力有所贬值,却给他外貌上所展现的冰冷添了一点灵动的气息…而不是像一尊俊美的冰冷雕塑,死气沉沉毫无生机可言。
“嗯。”陆无笑点点头,喉头轻轻滚动了一下,刚想再说点什么试探一下这个副人格的态度,让自己心里有点底,就见对方很自然地开口接道,
“我叫谢谣。”
看来,“他”似乎还不知道自己和谢逸的渊源呢。陆无笑轻笑,嘴角却蓦地落下,片刻后又抬起头,说道,“容宵。”
“你的名字吗?真好听。”谢谣勤勤恳恳地给鱼翻了个面,而后看着这个不染半点烟火坐在雪地里的男人,呐呐地说。
谢谣的狂妄任性忽然收敛得几乎看不见了,他就像一只悄悄抱着自己尾巴假装人类的小怪物语气乖乖正常地想和陆无笑搭话,只是陆无笑要么走神要么有一搭没一搭地敷衍他几句。
主要是看到这张脸心情实在是复杂到难言的程度了。
但就算是这样被“忽视”…谢谣也只是默默地闭了嘴,孤单地盯着架子上的烤鱼,背影寂寥。
第一只鱼烤得不错,简直称得上是毫无瑕疵,光是闻着味道就能让人想象出那外酥里嫩的口感了。
谢谣顿了顿,有点羞赧地把烤鱼不自然地递给陆无笑,他舔了舔唇,说,
“…这只鱼是最大只的,我觉得我烤得不错,给你吃啦,交个朋友吧!”
“……”
陆无笑没有说话。
呜!…谢谣谢谣,你这个大笨蛋,你在说什么啊!!!谢谣有点懊恼,不自觉踢了下脚下的雪,但还是巴巴地瞅着陆无笑。
陆无笑回头,不解地看着他局促的小模样,差点直接笑了出来,但还是咳了一声止住笑意,随后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唇,接过那只烤鱼,然后走到烤架旁边,
“…交朋友可以,那我也烤只鱼送你…不过这鱼是你抓的对吧,借我一只哦。”
“我第一次烤鱼,可能做不好,不要嫌弃。”
陆无笑淡淡地说。
谢逸眼睛亮亮的,有点结巴,他欸欸地卡了几句,很艰难地憋出一句话,
“只,只给我烤过鱼吗?”
“嗯。”
“…我也是第一次烤鱼!”谢谣郑重其事地这样说道,搞得这好像是什么神圣的仪式。
所以,上叩天下跪地,以烤鱼为证,从今以后都要做好兄弟么。
啧。
陆无笑觉得有点好笑,又忽然想起来刚入游戏的时候他其实是见过“谢谣”的,只是当时对方还没有这么傻。
明明都是不熟的情况下,谢谣当时简直拽上天了拿刀怼着他笑着说要杀了他见见血,却对现在的他如此腼腆,在不知道他是“陆无笑”的情况下…这是对这张脸感兴趣了?
再说自己的性格也变了挺多的,陆无笑虽然不喜欢自己当初那副傻白甜的性子,但对现在这种整天散漫度日执着胜利的样子倒也没多大心情起伏。
这鱼烤得还算成功,陆无笑刚烤完就立刻递给了谢谣,谢谣很开心地接了过去,像捧着心爱骨头的小狗似的小口小口咬了起来,陆无笑也悠悠地看着结冰的河面吃他那只烤鱼。
[我是一只黑狼,林中的猎人要杀我,善良的公主保下了我,但最后我还是死了。]
关于反驳黑狼说的话,他的观点只有三点:
1.林中的猎人没有要杀它。
2.是公主要害它。
3.他最后没有死。
转头刚想询问下谢谣的意见,就发现对方嗷地一声惊呼,然后立刻捂住嘴,眼眶受到刺激红了一圈,嘶了几声又转过头别扭着不看陆无笑。
怕不是吃太急被烫到了。
陆无笑无奈撇嘴,倒没再想问他了,只是站起身,细细地观察着四处的地形。
正至凛冬,树上的枝叶都染上了白雪,这片小林也正好对应着黑狼话中的“林中”。
而小路的尽头有一处木屋,屋外发霉的木板上挂着几把猎.枪,陆无笑估摸着那大概就是「猎人」的住所了吧。
于是他边思考边向那走去,身后的谢谣怔怔地见陆无笑要走的远了,忍不住小跑着过去,嘴上还扬声喊着,
“容宵,容宵…等等我。”
陆无笑其实是真的对这个随口取出来的名字没什么感觉,硬是等谢谣已经追到他身边了才蓦地反应过来。
对哦,我是容宵欸。
但他手指僵了下,没表现出什么大反应,只是轻轻“啊”了一下掩饰尴尬,然后也并没有解释刚刚为什么并不理睬谢谣的呼唤,只是把自己对于黑狼话语的一些看法转述给他。
“……”
“…我觉得都不是。”
谢谣漫不经心地说,一双眼睛同陆无笑冷淡的桃花眼对视,深处藏满了阴鸷和忍耐,他压抑着情绪连指甲都差点掐进手心肉里。
为什么不理我…
陆无笑以为他是随口答的,根本没有用心去听,皱眉有些不满他的态度,又无奈地叹了口气便自顾自地向前走去了。
谢谣只好像个受伤的狼崽一样蔫蔫跟着他,偏偏又闷葫芦脾气一上头,就冷着脸偏要和陆无笑闹这个无名火。
而足够冷漠理智的陆无笑正专心分析着黑狼的逻辑链,没有管他。
谢谣更委屈了。
说好的互相宠爱,结果却只有自己在傻乎乎地红着脸颅内高潮!
哼,容宵真讨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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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至小木屋前,陆无笑礼貌地用手指骨节叩了叩门,过了一会儿,边缘腐烂的木门咯吱一声被里面的人拉开,破落的木屑簌簌落落扬起,从微开的门框里缓缓伸出了一只苍老遍布皱纹的手。
“…有什么事呢?”
“老人”沧桑暗哑的声音传来,陆无笑刚要开口,对方又止不住地咳嗽,咳的撕心裂肺,他只能默默闭了口,想猎人难道已经这么衰弱了么…又或许对方不是猎人?
“我是有一些事想问您。”
陆无笑很客气地说,“老人”顿了顿,门后的混浊的眼睛里眸光晦涩不明,他慢腾腾地拉开门,拖着步子有点瘸腿地走向屋内,陆无笑看着他的背影,心里有点疑惑。
他的头发还是大部分是黑的,只是偶有夹杂着几根银丝,但是身上的皮肤却皱巴巴的十分松弛。陆无笑结合了一些细节,几乎可以确定应该他年纪应该是个中年人,那…又为何浑身老态?
…他到底经历了什么呢。
“可以问下您是否是一位猎人吗?”
陆无笑缓声问道,中年人轻轻抿了口杯中的水,语速很慢地说,
“…是的……这附近只有我一个人是猎人。”
那不出意外他就是黑狼话中的那个人了。
由于黑狼所描述的猎人亦正亦邪,陆无笑暂时还是保持着十分警惕理性而淡定的头脑。并且在暗中不动声色地观察着猎人。
“虽然很冒犯,但是…您如今多少岁了呢?”
“三十有五了。”
“…您看起来有些许的……苍老呢。”
陆无笑踟躇片刻,还是问出了这句话。
“…那是因为我被那个杀千刀的黑狼神诅咒了,”猎人忽然有点愤怒,忍不住重重地锤了锤桌子,胸口起伏很大,他烦闷地说,
“我只是杀了只残疾的狼而已,祂居然这么狠心!”
杀了只残疾的狼?…陆无笑呼吸一窒,他刚想继续提问,一旁谢逸却蓦地开口了,
“那只黑狼是通体混黑的吗?”
“是的!”
“您确定吗?”
“我确定,它简直就像只丑陋的煤炭!”
猎人的语气激烈,像是有什么滔天的怨恨。
谢谣忽然低低笑了起来,他表情有点玩世不恭,倚窗阖着眼,表情轻松淡然。
陆无笑不懂他在干什么,不甚在意地瞥了谢谣一眼继续补了几个问题。
所有信息总结如下:
猎人说他生病了,身体不好,看上了黑狼的狼皮想猎来做件皮衣来御寒,杀了那只残疾的狼后,狼的尸体便不翼而飞了。
与此同时,他也遭到了黑狼神的诅咒。
至于公主,猎人表示他根本没有见过。
第54章 游戏15 15
一直在这里待到了深夜, 猎人热情地留他们在这里住宿,想着毕竟附近也就只有这户人家,陆无笑并没有拒绝。
只是猎人领着他要到房间里时, 一直待在原地沉默的谢谣忽然蹲了下来,纤长的手指伸到桌底,看起来是要拿什么东西。
猎人听到声响身子一顿,若有所思地刚要转头,陆无笑便很自然地拍了下他的肩, 说道,
“我和他住一间吧。”
“这……”猎人看着陆无笑,又把注意放到了陆无笑身上, 他有点犹豫,但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便很和善地说了声好。
陆无笑又顺口扯了几句和他聊了起来。
其实猎人看起来并不像坏人,他自己把储存起来过冬的肉类煮了, 说是想请二人吃点好的,只是由于他们俩来前吃过了,再加上不敢吃陌生人给的东西, 陆无笑还是歉意回绝了。
此时谢谣也走了过来, 他一过来就把目光放到陆无笑身上了, 像条黏人的小尾巴一样紧紧跟着陆无笑,猎人给他们端来了两碗刚熬的热汤, 说是可以给他们当夜宵补补身子。
既然话都说到这份上了,陆无笑也不好再拒绝,便伸手接过那两碗汤,而谢谣也紧随其后把门关上了,彻底隔绝了猎人在外面欲要窥视的目光。
“……”
慢慢把汤放到桌子上, 陆无笑看着谢谣乖巧纯洁的眼神,淡淡地说,
“刚刚看到什么了?”
“…啊,果然被发现了。”谢谣怔怔地眨了眨漂亮的眼睛,然后把手里悄悄藏着的的卷轴拿了出来,放在桌子上一点一点摊开。
他们便一起研究着这张泛黄古旧的羊皮纸。
粗糙的纸面边角还带着点鲜红的血渍,从血液的颜色和气味上来说,这应该是两三个月前的,正好和黑狼死亡的时间差不多。
卷轴记载的内容是:
[在这一片土地,黑狼神是我们的信仰,若是杀死最纯正的黑狼,便可以得到黑狼神的祝福。]
不对,据猎人所说,他献祭了黑狼,但却并没有获得祝福。
“所以他为什么被诅咒了呢…?”
陆无笑沉吟,忽然耳边传来了敲门声,身旁谢谣眼神一暗,迅速地把桌子上的两碗汤拿到角落边倒掉,浓纯的汁液浸在了腐臭的木板里。
刚把碗放回桌子上,猎人似乎十分心急地直接开门进来了。
彼时陆无笑搂住谢谣的腰,白皙的手指从他耳后游移着掐住脖颈,以一种绝对掌控的姿态压制着他,二人唇瓣若即若离,陆无笑把谢谣按在木质墙板上,不着痕迹用身子遮住了那片狼藉的地板。
谢谣脑袋一片空白,整个人周围都浮着甜蜜旖旎的爱心泡泡,他怔愣着啊了一声,脸上泛起了红晕,耳根子也像火烧一样。
“容容容,容、宵…你你你……”
陆无笑没有解释,而是微微侧眸,转头看站在门口的猎人,轻描淡写地说,
“很抱歉,可您有什么要事吗?”
“……”猎人因为防备闯门自知理亏,他吸了口气,被眼前这副迤逦的情景震得脸红心跳,他有点尴尬地咳了一声,悄悄地看了眼桌上的空碗,然后说道:
“…外面开始下雨了,明天你们大概没法离开,我想你们若是留下来的话,明早大概要做你们的早餐…想询问一下你们的意见。”
就算是这样也不需要那么心急破门而入,但三人都没说什么。
陆无笑动作温柔地把谢谣鬓边的黑发顺到耳后,亲密得像是热恋的情人,然后说,
“我们明天不会离开,那就麻烦您了。”
猎人应了声好,也没再多看房间里的景象,便主动替他们关上了门,边咳嗽边加快步伐走了出去,心里暗暗想到这俩人关系果然不对劲。
简直没眼看。
“…好了,别一副控诉的表情,演戏而已。”陆无笑揉揉眉心,无奈地看着抱着膝盖躲在角落缩成一团的谢谣。
谢谣平复了一会儿心情,却不自觉地想起他刚刚和容宵那么的近…只要他一抬头,就能吻上这个薄情的男人。
可是谢谣不敢。
为什么明明举止满是亲昵宠爱,眼神却理智冷静地可怕呢。
谢谣的心有点细密疼,他想容宵一定经历了什么不好的事…如果最先遇到容宵的是他就好了。
他一定不会让容宵难过的。
“明天再多观察观察吧。”陆无笑躺在床上,动作熟练地把被子铺好,半晌谢谣慢悠悠地拖着步子走到床边,声音干涩,“要一起睡吗?”
“嗯。”
毕竟只有一张床。
于是谢谣就心跳如雷满心激动地和陆无笑躺在了同一张床上,缺点就是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
陆无笑伸手按住躁动翻滚的谢谣小团子,语气不耐疲惫地说,“睡觉。”
小团子安静了下来,不知所措地眨了眨眼睛。
过了一会儿这阴闷的天里就开始打雷下暴雨,谢谣并不怕这个,但还是辗转反侧不大睡得着,烦躁到雷劈一下他就挪动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