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谁在外面叫?”
小侯爷边说边走,居然也绕到我这间浴房。他看到浴房里的我和太子,表情变得有些古怪,“你们两个一起洗?”
太子眉毛略挑,“兄弟两个一起洗不行吗?”
“行行行,你们刚刚有听到奇怪的声音吗?”小侯爷又问。
太子反问:“什么奇怪的声音?”
小侯爷抱怨道,“女人的尖叫声啊,哪个宫女这么冒冒失失的,吓得我刚刚把一整瓶疏松颈骨的药粉全倒池子里了,那味冲死人了。”他突然对我说,“羲堂弟,我瞧你的浴池挺干净,不如我们一起洗吧,我那池子里全是药粉,洗不了了。”
他说着就要过来,而我想到我刚刚在浴池里跟林重檀做了什么,就不由拦住他,“不行!”
虽然刚刚林重檀都把东西吞了下去,但……我还是觉得让外人泡我这个池子很不好。
小侯爷不明所以,“为什么不行?”他也对我上下一打量,“难道羲堂弟是怕身材没我好,自卑吗?没关系,堂哥不会嘲笑你。”
他这话引来太子嗤笑。
我继续挡住小侯爷的路,“我不习惯跟人一起洗。”
“那……”小侯爷用眼神瞄太子。
我只是随便扯个理由,“太子哥哥是想找我借精油,所以过来,我跟他并没有一起沐浴。”
“原来是这样啊。”小侯爷又去烦太子,“哥,三爷,我跟你一起用一个池子吧,今日人多,现在池子都满了。”
太子无情拒绝了小侯爷,并把人赶走,然后对我勾勾手。我没反应过来,以为太子是要我走过去,想低声讨论十二公主的事情。
而等我走到他身边,他似笑非笑地捏了我脸一把,“不是要给孤精油,精油呢?孤可不需要牛乳沐浴。”
前半句我是懂的,可他的后半句又让我一怔,“什么牛乳?这里没有牛乳。”
话说着,钮喜回来了。
钮喜怕我一碗奶茶喝不够,特意带了两碗。
太子看到钮喜带来的奶茶,不知他想到什么,轻轻一笑,随后竟把我的两碗奶茶都抢走喝了。我正因为泡澡而口干舌燥,现在只能望洋兴叹。太子似乎不大喜欢喝奶茶,喝的时候直皱眉,但他偏偏又把两碗都喝光。
喝完后,他看我一眼,又笑了一声,“喝你两碗奶茶,至于这么不高兴吗?喏,这个当赔你。”他将自己手上的佛珠丢给我。
我本能接住丢过来的东西,入手后才发现太子这串佛珠眼熟得很。似乎我第一次见他时,他当时被众人簇拥坐在上位,手里把玩的正是这串玛瑙红佛珠。
我还没来得及问太子为什么要自己贴身的佛珠给我,毕竟奶茶又不是什么值钱稀罕的东西,他已经转身离开了。
沐浴的时候,我还在盯着手里的佛珠看,钮喜注意到,问我要不要拿个盒子装好。
我想了想,“不用。”
我将太子的玛瑙红佛珠戴在了手腕上。
-
那日有不少人听到了十二公主的尖叫声,最后是由一个宫女顶了锅,说宫女见到四脚蛇,所以才尖叫。后来我发现,十二公主身边伺候的宫女一个个相继被换掉,连平日的教习嬷嬷都换了。
随后,我过了死而复生后最相安无事的一个月。这一个月里,我不是待在华阳宫,就是去太学读书。
林重檀考中状元,已经不需要在太学读书,而太子他被赐婚了,婚事很急,明年入夏前就要成婚,于是他忙得没有时间来太学。
太子的赐婚对象是大行台尚书令的女儿,但这位身份尊贵的千金小姐也不过只是太子的侧妃。据说关于太子妃的人选,前朝争执许久都没有定下来,最后只能先迎侧妃入门。
赐婚圣旨下来后,皇后时常会把大行台尚书令的女儿请进宫里,我曾遥远地见过对方一次,觉得那位未来太子侧妃应是一位风姿绰约的美人。
天气渐寒,我变得不爱动,每每上了马车就窝在车里一动不动。这日,宋楠从窗外递进来一张纸条。
我将纸条展开,上面是林重檀的笔迹,他约我明日在太学他原先的住处见面,说有东西给我。
我略微思索一番,打开车窗对宋楠说:“太学人多,我不想被人看见,你去回他,若他想见我,明日这个时辰我的马车会停在太学后门,他到时候来便是。但我只等上一刻钟,若误了时辰,就别见了。”
宋楠点头。
林重檀果然翌日准时到的,这一个月我和他没怎么见面,偶尔见到也是人多口杂的场面。他这个新科状元忙得很,如今天下都知道他的名字,京中更甚,他隐隐一跃成为了无数少女的春闺梦中人。
我偶尔坐车出行,都能听到有商贩要吆喝,“新科状元郎檀生昨日来买的笔墨纸砚最后十套,有人要吗?”
商贩刚落,就有丫鬟答话,“我家小姐说全部包了。”
“你近日这么忙,怎么有时间来见我?”
我对进入马车的林重檀说。
他今日穿了身紫檀色的宽袖裘衣,外披素色披风,进来时,还裹着一阵冷风。我畏寒,不由地蹙了下眉。林重檀有所察觉,他先坐得离我很远,用车上汤婆子暖了会手,又将沾了寒气的披风脱下,这才换到我身边来。
“近日是有些忙,我如今侥幸高中状元,应酬之事难免变多。”林重檀说着,从袖中取出一个精巧锦盒,“这是我托人从海外之地带回来的,你将这串手链戴在身上,既有宁神之用,又可暖身驱寒。”
锦盒里的手链是由一颗颗我没见过的材质珠子串成,颗颗大小相同,通身塞雪白,一看就不是凡物。
海外之地?
我之前知道我姑苏林家的大哥前几年就开始去海外经商。
“是大哥送来的吗?”我直接问。
我骤然提起姑苏林家的人,林重檀神色略微有了些许变化,须臾后,他摇头,“不是。”
我继续追问道:“你什么时候结识了能出游海外的人?”
林重檀这回沉默了会,才跟我说:“原先还在姑苏的时候,我曾经手过父亲的账本,也耳濡目染跟父亲学了些东西。在离开姑苏前,我就组了一个自己的商队。这些年,生意也做大了些。”
我听到林重檀的话,庆幸自己追根究底,要不然发现不了林重檀还留着这样的一招后手。
他可真够忙的,既要巴结太子等人,又要读书温习,教我读书,还要经营自己的生意,比狗还有精力。
“你……你在京城也开了铺子?”我问他。
我虽做好他开口会让我惊讶的准备,但他真说出店铺名字,我还是不禁瞠目结舌。
“万物铺是我开的。”
万物铺是这几年时兴起来的铺子,我原来还是林春笛的时候,带着良吉来逛了几次。每次去,万物铺人都很多。
万物铺跟其他铺子不太一样,它里面有的东西都是外面没有的,而且限量,卖光就是卖光了,若要再等,恐怕一年半载都等不到,所以每次万物铺上新货,去抢购的人都很多。
短短几年时间,万物铺已经在京城开到了五家。万物铺对外的老板一直是一个中年男子,我没想到真正的幕后老板居然是林重檀。
大抵我不再开口,林重檀隐觉我生气,又把话题转到手链上。他准备给我戴上,可掀开我的衣袖,他就看到了太子的那串佛珠。
林重檀手指顿住,他显然认出了佛珠的主人。
我低头看了眼手里的佛珠,“太子给的,我不能不戴。你这串手链若是我右手戴,平日练字做事都不方便,而且也容易被旁人看到。”我脱了靴,将脚踩在他膝盖上,“要不戴脚上?”
我既要给林重檀以为我会跟他和好如初的希望,又要一点点地去告诉他,他在外人眼里再多了不起,在我面前都是卑贱的。
他送我的礼物就跟他本人,见不得光。
我如今所做,皆是效仿他当年所为。
我是见不得光的林家真正的二少爷,而他这个假少爷顶了我的名,享了父母的宠爱,世人皆称林重檀谢庭兰玉,但只要有我一日,他都是赌鬼范五的儿子。
谁让林重檀聪明一世,偏生要喜欢上我这个一无是处的人。
他活该。
他若杀了我,事后不后悔,全心追寻他的富贵荣华,我反而高看他一眼。
现在,林重檀什么都想要,那我就让他什么都落空。
但我也真的低估了林重檀,他面色如常地脱了我的罗袜,试着将手链戴在我脚踝上。手链短了,林重檀将手链重新放回锦盒,“等改大一些,我再拿过来。”
“嗯。”我想将脚收回来,却发现林重檀紧攥着不松。他以修长手指圈着我的脚踝,眼睫低垂,不知在想些什么。
我拧起眉,又尝试着抽了两下,仍然被他抓着脚踝。
我正要让林重檀松开,他却伸手将我抱到他腿上。
第59章 处暑(1)
因姿势问题,他需仰头看我。马车昏暗,林重檀一张脸生白,便越发显得眼眸黑黢。
“小笛这段时间有想我吗?”
他说话时离我很近,我有些不适地微微扭开脸。我不愿回答这个问题,只拿脚轻轻踢他,“冷。”
林重檀闻言先低头帮我穿上罗袜,又拾了靴子给我套上,做完这些,他重新看向我,也不等着我回答了,“我很想小笛,见小笛的时候总想在小笛身边待久些。”
若是原来林重檀对我说这种话,也许我会觉得有些高兴吧,但时过境迁,我现在只觉得他虚伪。
林重檀发现我还是没有回答,也不再开口,他抱住我,几乎把头面都埋在我怀里,我对此姿势极为不适,让他松开我,他置若罔闻。
“林重檀。”我不得不喊他全名。
林重檀在我怀中轻唔了一声,然后低声道:“我有些累,小笛让我抱抱吧。”
我刚刚就发现了林重檀清减了些,想来他这段时间很忙,只是抱我就能不累了吗?
我又不轻,坐他腿上,他腿不疼吗?
“你别这样抱我。”我忍不住推他。
林重檀被我推了好几下,终于抬起头,可抬起头的瞬间,却吻住我的脖子,我一时没控制住声音,低呼了一声。他一直吻到我喉结,然后轻轻咬住。我像是被咬住后颈的动物,僵在原地。
我察觉到他的手探入我的衣袖,他在摸太子给我的那串佛珠,他似乎想取下来,不过佛珠被扯到手指那段的时候,我弯起手指将佛珠拽住。
林重檀顿了下,半晌他松开手,也松开我的喉结。他像是无事发生一般替我整理好衣服,我却起了别的想法。
林重檀这段时间想来应酬很多,总是需要见人。
我舔了下牙齿,犹豫着凑近林重檀的脖子,然后咬了下去。我故意咬他,咬的力道不轻。
“小笛。”林重檀喊我。
我也当听不见,一心要在他脖子咬一个明显的牙印。觉得咬的痕迹够深后,我才松开牙齿。我离远了仔细一瞧,林重檀脖子果然被我咬出一个显眼的牙印。
他有些无奈地看着我,从怀中取出手帕,先给我擦了下唇,才随手擦拭自己脖子上的伤口。
我盯着林重檀脖子上的牙印,心想他待会见人要如何解释这牙印的来历,想着想着不由笑了下,这一笑,林重檀也笑了下,“开心一点了吗?”
我把笑容重新收起,“你还有事吗?若没事,我要回宫了,母妃还在等我。”
林重檀闻言松开我,又替我整理头发,我想起他的手才捉握过我的脚,有些嫌弃地不让他碰。他好脾气地收回手,却提起太子侧妃的事。
“你提太子侧妃做什么?”我有些不解。
林重檀神色自若,“我在想待明年太子大婚,该送什么礼,小笛要送什么?”
“还有半年,再说吧,你怎么还不走?待会不要被人看到了。”我赶林重檀出去,林重檀一边应声,但又在临走前,抓着我亲了一口。
他这套动作做得行云流水,我还没反应过来,他已经从马车上下去。
无耻!
我气得狠狠以手擦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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返回宫里,我第一件事是回去漱口刷牙,但我回去后发现庄贵妃不在。原来皇后今日又请了大行台尚书令的女儿入宫,还叫了嫔妃一起陪同。
眼看天色越来越暗,庄贵妃迟迟不回,我有些不放心,让宫人前去看看什么情况。
宫人去了后,没多久下起雨。我想起庄贵妃最近有些咳嗽,犹豫再三,还是拿着她的披风前去寻,但没想到会意外撞见了太子和那位未来的太子侧妃。
太子持伞伴于大行台尚书令的女儿身旁,雨势不小,两人挤在同一把伞下,身体挨得有些近。我遥遥看着他们两个,觉得两人如金童玉女般十分登对。
“我们换条路,别打扰了太子和未来侧妃。”我跟钮喜说。
但不知太子怎么就看到我,他不顾旁边的大行台尚书令的女儿还在,竟然拿着伞往我这边走来。
大行台尚书令的女儿显然愣住了,以手遮头,停在原地喊道:“太子殿下。”
太子回头,懒洋洋地说:“孤累了,你自己回去吧。”
“臣女……”大行台尚书令的女儿说到一半,就停住,她明显委屈,他们身后连个伺候的宫人都没有。太子一走,她只能站在雨中淋雨,又碍于千金小姐的身份,不敢随便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