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琢磨着应该给自己做点什么不具有危险性的食物来饱腹,只听见入户门那里突然发出了一声“吱呀”的解锁声,宫渝回身把脑袋探出猫房的门,看到刘阿姨正背着帆布包走进来。
见到一身睡衣打扮的宫渝,刘阿姨笑着跟他打了招呼,“宫先生,您在家啊,我还以为您出去忙了。”
“戏刚杀青,这段时间到过年之前都只需要参加春晚排练,相对来讲还不怎么忙。”
宫渝点点了了吃得鼓鼓的小肚子,扶着猫爬架从地上站起来,慢慢调整着骤然起身所带来的晕眩。
“宫先生您不舒服啊?”
刘阿姨见宫渝的脸色有点苍白,紧忙换了拖鞋朝他走过来,“哎哟嘿,这脸上怎么都是虚汗啊,宫先生您是不是生病了?”
宫渝指指自己的脑袋,摇摇头说道,“不,就是血压低,蹲久了一起来就总这样,没事儿。”
“总是这样那可不行啊,”刘阿姨不赞同地撇撇嘴,她儿子的年龄比宫渝还要大上几岁,去年刚结婚,自此她便十分热衷于给别人当红娘,“宫先生,您这也到了该结婚的年龄,那娱乐圈里有多少漂亮姑娘,还没有宫先生您喜欢的吗?别一直单着了,您一个人住,总得有个人在身边帮衬着不是?”
她边清理猫砂边低头念叨个不停,但宫渝还挺喜欢她在自己旁边说这些,听上去就像是为自己孩子的婚姻感到心急的父母一样。
每次听她说完,宫渝都感觉心里头暖呼呼的。
刘阿姨边说边整理手中装满了猫砂的袋子,回身将杂物放在猫房门口的时候,发现宫渝仍旧抱着了了倚在楼梯扶手上,垂眸听她说话,不禁讶异道:
“哎哟宫先生您怎么还站在这里啊,快坐到沙发上休息去。”
宫渝笑笑,“不用,我想跟您学学怎么把活儿干得又快又好,我清理猫砂的时候总是会弄脏地面。”
刘阿姨听见宫渝夸她,就也忘了宫渝状态不好的事儿,说道:
“哦哟,说到这儿啊,宫先生,黄总这两天可真是能拉,每次铲屎,两只猫都不一定抵得上它一只猫拉的多。”
黄总就是三番五次朝宫渝索要冻干的橘座。
听到自己的屎被侮辱,黄总瞬间就不乐意了,从猫爬架上跳下来,迈着高贵的步伐走到刘阿姨脚边,用小肉垫踩在她的拖鞋上,自以为凶狠地“喵”了一声,似是在威胁刘阿姨不许再说。
“哈哈,宫先生,您这些猫真是都快成精了啊,瞧给它机灵的,”刘阿姨笑着抬起黄总的小肉爪,然后摸摸它薄薄的耳朵尖儿,回头看宫渝,“宫先生您可真幸福,有这么好的条件来养猫,让人羡慕。”
宫渝推了下鼻梁上架着的眼镜,笑道,“刘阿姨,我还羡慕您呢,家庭和睦,儿孙满堂的,多好。”
刘阿姨确实一直都以幸福美满的家庭当做自己的骄傲,闻言笑着瞅瞅宫渝:
“宫先生您看,您自己不也觉得家庭幸福是好事儿吗?所以啊,赶快找个人陪你过日子,这样生活才有奔头啊。”
听她说“奔头”,宫渝刚有些笑意的嘴角突然僵住。
他的生活……还哪有奔头了。
活一天少一天,再多也争取不来的。
宫渝情绪低落起来,不过还是回了刘阿姨的话,“好的刘阿姨,我会尽快啦。”
刘阿姨曾经觉得宫渝这样好看的男人,又是演员又有钱,私生活肯定是像那些新闻里传出来的那样,又花心又不正经,还会经常带人回家,把屋子里搞得乌烟瘴气,一地狼藉。
一开始听介绍工作的人说要帮娱乐圈里的一个男演员养猫这件事,刘阿姨起初是拒绝的。
她不想把那些在她印象里的歪风邪气带回到自己家中,从而影响她整个家庭的心情,不过对方开出的薪资实在诱惑,让她忍着不适接受了这份工作。
然而事实证明,她想歪了。
刚迈进这个家门的第一天,她的思想就被彻底地扭转过来。
这个刚刚获得三金影帝的年轻男人,平日里竟然不喜欢外出社交,而且除了养猫就是种花,要么就是洗一排的衣服晾在阳台上,除了屋里经常弥漫着的烧焦味儿以外,实在是一个居家旅行必备的好男人。
两人认识的时间长了,能聊的话也就多了起来。
刘阿姨从和宫渝的沟通中洞察到,他似乎并没有家人,甚至连朋友都没几个,除去经纪人和助理之外,几乎只有她和外卖员来过这里。
暗自感叹人都是有得必有失的同时,对宫渝的印象也越来越好。
“宫先生,您吃饭了吗?”
刘阿姨带着收拾完的猫砂和猫毛,走到门口换鞋的时候,顺便问了一句。
宫渝这人实在,下意识就如实回答道,“还没。”
“……那我给您做顿饭再走吧。”
刘阿姨脸上的笑容突然僵住,手上的动作也跟着一顿。
她见识过宫渝的厨艺。
如果非要形容出来的话,那就是……
那天的屋子很黑,她拎着猫砂铲站在其中,竟连黄总的身影都看不清。
宫渝听她要给自己做饭,不由一愣,忙抬手扶扶眼镜,轻咳一声,受宠若惊地问道,“啊?不好吧,不会麻烦您的吗?”
“做顿饭而已,有什么可麻烦的?宫先生赶快过去沙发那边休息吧。”
刘阿姨打开门,将要拿出去的垃圾暂时放在门口,回身走到厨房里,示意宫渝尽管去休息。
末了又问他一句,“宫先生,您有什么忌口的吗?不能吃的东西之类的?”拜托人家帮自己做饭哪还敢有什么要求,宫渝忙摇摇头,说道:
“没有,没有忌口,实在是麻烦您了,谢谢啦。”
刘阿姨笑,“什么谢不谢的,宫先生您平日里给我开这么高的薪资呢,我天天过来给您做饭都成,哈哈。”
宫渝道过谢,端了杯温水,走到沙发边上坐下,疲累地舒了口气。
刘阿姨戴上折叠整齐的围裙,抬手去开电饭煲的盖子,然后“咦”了一声。
宫渝刚摘下眼镜,正倚在靠背上闭目养神,听见刘阿姨诧异的声音,伸手去拿过眼镜戴上,回头问道:
“刘阿姨,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吗?”
别是哪个煤气阀儿没关,应该不会吧,小关最细心了,不会犯这些低级错误的。
“宫先生,您这锅里是有饭菜的啊。”
刘阿姨将手伸到电饭煲的上方试了一下温度,“嚯,还热的呢,现在直接就能吃。”
宫渝皱起眉,从沙发上站了起来。
有饭菜?
早上不是被他俩吃光了吗?
他记得关珩已经把锅碗瓢盆都刷干净了啊。
关珩?
一想到关珩这只暖心小狗狗,宫渝就忍不住加快了脚步。
他走到刘阿姨身边,低头朝锅中看去。
果然,容积不小的电饭煲里,两盘被隔起来的炒菜正老老实实地躺在里面,最下面是晶莹剔透的白米饭。
宫渝有点惊喜地咧开嘴角,转头朝刘阿姨说道,“有,有饭菜,我弟弟给我做的。”
看见宫渝脸上掩不住的欣喜,刘阿姨下意识地跟着他一起高兴起来的同时,不由有些疑惑:
“弟弟?”
她在宫渝这里做了快两年,去年的除夕之前,她也是照旧来做了猫房的清洁和消毒。
那时候他就是自己一个人过的年,唯一陪伴着他的,就是里面的那群小猫,还从来没有听他说过有关于自己的家庭,更别提这第一次听说的弟弟。
宫渝点点头,不顾还有点烫的盘碗,伸手就去将饭菜端了出来,似是要展示给刘阿姨看,证明他也是被关心照料着的人。
“西兰花,我很喜欢的。”
刘阿姨笑着点点头,没再追问,脱下围裙,调侃宫渝道,“宫先生怕不是金屋藏娇了吧,才用弟弟打掩护,看这饭菜做得色香味俱全,肯定是个温柔贤惠的大美女。”
温柔贤惠?这确实是。
但是大美女……除去性别不算的话,应该是吧?
送走了刘阿姨,宫渝忙把手洗干净,走回到中岛边,将饭菜端上了餐桌。
宫渝低头琢磨了一会儿,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抬手卷起睡衣袖子,又把饭菜折腾到了茶几上。
“来,老四,”宫渝抬手招呼着离他两步之遥的老四,“过来,看看小关哥哥给爸爸做的饭菜。”
话刚出口,宫渝就是意识到乱了辈分,又笑,“看看小关哥哥给大哥做的饭菜。”
老四不情不愿地挪了过来,一屁股坐在宫渝的腿间,仰起头,湛蓝的眼睛目不转睛地望着宫渝的脸。
要不是因为他长得好看,这屋里的哪只猫能愿意搭理他这么话痨的人类。
宫渝看着面前颜色漂亮的饭菜,一时间还有点舍不得动筷子。
他打开电视,调了一档综艺节目,借着吵闹的音效,给空荡的别墅营造了热络的气氛。
最后,宫渝才抄起筷子,闷头吃了起来。
.
“哈啾!”
宫渝眼睛还没睁开,手就已经去摸床头柜上的抽纸,却又不慎碰掉了放在桌上的水杯,掉在地毯上滚了一圈,杯中的水洒出来,濡湿了白色的长绒毛。
他顾不上去捡掉地上的杯子,便紧忙抓着张纸擤起鼻涕来,一张张纸被丢进垃圾桶,很快就堆出了个小尖儿来。
宫渝生的这场病完全是自作自受。
关珩走后的第二天,宫渝只觉得闲着无聊。
吃完了外卖送来的早午饭,便学着关珩平日里去晨跑的样子,只穿着一身轻薄的运动服,在庭院和花园中来回跑了四五圈儿,想要以此来达到让自己在春晚的舞台上,有着更加强健的体魄和状态。
可没想到不但没变得更健康,反倒病了起来。
春晚表演在即,他却突如其来地病倒,而且还是以这么愚蠢的理由。
这让宫渝实在是很难以启齿。
手机震动了一下,宫渝吸着鼻子,懒洋洋地用两根手指翻过倒扣着的屏幕。
【49:哥哥,起床了吗?吃早饭了吗?如果没吃的话,我现在可以给哥哥点餐吗?】
宫渝咳得泛红的眼尾挂上笑意,强打着精神回道:
【城北徐公:吃了,睡回笼觉呢。】
关珩离开之后,他俩的联系和沟通竟比平日里生活在一起时还要频繁。
无论是看到街边长相奇特的老树,还是蹲在街角抬头望天的小猫儿,关珩都会事无巨细地向他报备。
宫渝也不嫌烦,一遍又一遍地看完他发的图片后,总是会连着给关珩回复几个大拇指。
关珩被宫渝的表扬激励到,越来越变本加厉了起来,什么都往宫渝这儿发。
见宫渝说要睡回笼觉,关珩瞬间兴奋不已。
这一兴奋,手上的动作也哆嗦了起来,连着两下按在了屏幕里的加号和视频通话上——
“嗡——嗡——嗡——”
刚被塞到枕头下面的手机震动了起来,宫渝低咳着扯出手机,食指弯折在屏幕下面,不小心就点到了接通。
“哥哥?你人呢?”
宫渝脑袋昏沉,听到声音的时候还懵了一下,旋即才意识到是自己手中的手机发出的声音。
“嗯……嗯?”
重感冒的状态中还带着浓浓的鼻音,让关珩瞬间就抓捕到了关键信息。
刚刚还带着几分撒娇意味的声音严肃起来,“哥,你生病了?”
宫渝猛地惊醒,反扣着手机不敢将摄像头朝向自己,敷衍地反驳道,“没,我睡觉呢。”
“那你让我看看你。”
关珩生怕他挂断,急得不行。
宫渝没忍住咳嗽两声,发现瞒不住了,便翻转过来,打着哈哈,“就有点着凉了,没事,估计睡一觉就好了。”
“那你前两天都不接我电话,说有事在忙,就是在骗我对不对?”
关珩的声音里已经融进了伤心的情绪,这让宫渝有点慌。
他们签订的合约里,本就是金主和金丝雀的关系,除此之外,并无其他需要履行的义务和责任。
然而关珩却始终都在真情实感地关心着他,这让宫渝觉得内疚极了。
他不该辜负关珩的这份体贴。
“我,我也是怕你担心,所以才……”
宫渝解释道。
“可是你不接电话,不让我听到你的声音,这让我更担心嘛。”
关珩心思活络,听得出宫渝已经开始哄他了,便也软了语气给他个台阶儿。
“好,是我错了,以后我也想你一样,什么事都跟你说一遍,好吧?不过我现在真的没什么事儿了,你不用担心。”
宫渝伸手去捡掉在地毯上的杯子,想要出去再倒杯水喝,无奈手上没劲儿,杯子又啪嗒一下掉在地毯上。
地毯下面是地板,声音再轻也难免会发出“咚”地一声,顺着话筒传到了关珩那边。
“连拿个杯子的力气都没了,还说你没事,”关珩那边传来衣料摩擦声,似乎是从床上或沙发上坐了起来,“快让我看看你的状态。”
这么半天,宫渝一直将摄像头朝上,给关珩满屏的天花板,听到少年又有些不悦的声音,宫渝也不忍让关心他的人心寒,便调正了摄像头的方向,对着自己的脸。
“你的脸都是红的,家……”关珩心疼地皱紧眉头,他想问问宫渝的家人为什么没在照顾他,又担心宫渝会因为自己问他的隐私而感到生气,迅速转了话头,“家里还有热水吗?多喝点热水,然后吃点药,你现在都是什么症状,跟我简单描述一下,我在‘病了么’上面买点药,让跑腿儿小哥给你送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