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家是穷,可一家人都朴实,地里没出息,穆大柱去山里打猎,张氏会去镇上帮人做活,穆大娘还会接点绣活。
几个孩子虽然皮了点,但都懂事。
穆家也从来没亏待过他,穆星在穆家的待遇,打小就是头一份的。
穆星永远都记得,他刚出生的时候是穆家最穷的时候。家里几乎没米,张氏也没奶,穆大娘回娘家借了一袋米,天天在灶上熬着,给张氏吃粥,给穆星喂米汤。
家里其他人都只能啃又硬又糙的窝窝,穆家丰和穆佳佳闻着米香馋得咽口水,也没闹过一句。因为阿娘“病着”,小弟弟跟个小猫儿一样的,不能抢他们的东西吃。
穆星拍拍三哥的肩膀,穆家丰疑惑的回头,就看到弟弟指了指身后的树干。
树干另一边,一只可肥的大兔子倒在底下,生死不知。
穆家丰:!
他眼睛一下子就亮了!
赶紧的拉着穆星,小声问:“这兔子怎么回事?”
穆星也跟着小声说道:“我刚刚坐在这里,它自己冲过来撞在上面,撞死了。”
“还有这种好事?”穆佳佳快乐的拍手,“咱们快把它带回去,晚上有肉吃了!”
说起吃肉,她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穆家丰也连忙说道:“对,咱们赶紧的趁他们不注意带回家去。要不然刘大胖那个讨厌鬼看到了,肯定要和我们抢兔子!”
穆佳佳把大兔子抱的严严实实,穆家从地上拿起大草帽子戴在穆星头上,再三确认穆星不要他背以后,牵着他的手,三姐弟一道回了家。
今天邻村有喜事,穆大柱带着大儿子穆家旺去给人家帮忙去了,张氏去后山挖野菜,这会儿只有穆大娘在家。
见到三人回家,穆大娘笑眯眯的:“这么早就回来了?”
穆星毫不意外成了重点关照的那个:“小宝热不热?没有哪里不舒服吧?”
穆星摇头:“阿婆小宝不热,也没有不舒服。”
穆佳佳已经忍不住了:“阿婆你没看到我抱着东西嘛!”
穆大娘当然看到了,小姑娘怀抱能有多大,捂着东西再明显不过,只是一时间看不清楚是什么东西。
她问道:“那佳佳抱了什么东西?”
穆佳佳已经按捺不住松手,没兜住,兔子一下子掉了出来,啪一下掉到了地上。
穆大娘一愣:“这是哪儿来的?”
穆家丰于是绘声绘色的将穆星的经历说了一遍。
他还傻笑道:“我以前咋没见过会自己撞死的兔子呢?还是小宝厉害。”
穆大娘听了他说的话,也是喜不自胜,又摸了摸穆星的头发,笑眯眯的说道:“是啊,小宝最厉害了。”
穆家丰已经嚷嚷起来了:“阿婆今晚吃兔子肉!”
穆佳佳也小鸡啄米:“吃兔子肉!”
穆大娘点头:“好,今晚上吃兔子肉。”
穆大娘干事儿麻利,等张氏从后山回来的时候,家里已经烧好了水,将兔子弄干净了。
穆家丰又绘声绘色描述了一番兔子的来历。
张氏看着穆星笑:“可见咱们家小宝是个有福气的,自打小宝生下来以后,咱们家日子都比以前好过了。”
这是实话,以前穆家真穷,穷得揭不开锅的那种。
现在虽然还是拮据,可家里吃饱饭是没问题了,还能时不时的吃点荤——这主要是因为穆大柱在山里头猎的猎物越来越多了。
刚好张氏挖了半篮子野菜。
火已经生好,米饭也在蒸了。
那兔子极肥,张氏没舍得全做。半只兔子,撕了一条腿几块肉放在小锅子里熬着,剩下的切成碎丁,放了辣子和蒜,和着野菜根一起炒了满满一大盘子。
辛香扑鼻。
天色将暗,一家人开始吃晚饭。
一盘兔肉,一盘清炒野菜,就是今天的菜。
只有穆星面前额外多了一个碗,一碗鲜美的兔肉汤,里头还有一只肥美的兔腿。
兔肉已经炖得酥烂,筷子一夹肉就颤颤的掉下来。
穆星再一看,除了自己碗里是满满一碗白米饭,其他人碗里除了米饭,还有跟着饭一起蒸着的窝窝头。
这种明晃晃的开小灶,可全家人都跟没看到一样。
穆星沉默。
这种“特殊对待”,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这家人将自己从小就当个宝贝疙瘩一样养着,什么好东西都给自己。也不知道,如果知道自己不是家里亲生的,会是个什么想法?
再一想起梦里边那个小乞丐。
如果当时穆家没有怕养不活将他扔掉,他是不是也不会像梦里过得那样凄惨?
第24章
“小宝怎么不吃?没胃口吗?”
穆星抬起头,见所有人都担忧的看着自己。
穆星摇摇头,将那些莫名其妙的思绪都甩走,扬起笑脸:“没有啊,很香。”
他一本正经的说道:“下次阿娘不要给我单独做了,小宝和你们一起吃。”
张氏见小儿子没事,放下心来,对他的话不以为意,只用哄小孩儿的语气说道:“小宝还小呢,小孩子要吃好点才能快快长大。等到小宝长大了,想吃兔腿都没有了。”
骗人,佳佳姐他们小时候也没有的。穆星在心里说道。
然后心里说完这句话他瞬间意识到,自己刚刚的思维真跟个三岁小孩儿一样。
吓得穆星一个小哆嗦,再次甩了甩自己的小脑袋瓜,将所有奇奇怪怪的念头都甩掉。
不要想那么多了,既然现在自己已经是穆小宝,那就当好穆小宝。
既然全家人都要给自己开小灶,那就想办法让家里日子变好,大家都可以吃好吃的就行啦。
屋外的大黄狗突然叫了起来,紧接着是脚步声和熟悉的说话声。
“娘,杏兰,我回来了。”
张氏刚起身,就有两人从外头进来,正是穆大柱和大儿子穆家旺。
“看我给你们带了什么好东西。”穆大柱小心的从怀里掏出一个油纸包,打开,放在桌子上。
穆家丰探头去看,大声道:“是红烧肉!”
“是红烧肉,爹一直揣怀里,还是热的呢。快吃!嗯?什么味道,好香?”穆大柱这才注意到屋子里的香味。
“是小宝抓到的兔子!”穆佳佳抢先说道。
穆星:“……”
这话让他脸红,他解释道:“是自己撞死的兔子。”
然而穆大柱根本像是听不到他的解释一样,大声夸奖:“哇,那小宝真厉害,这么小就能抓到兔子了。”
穆星:“……”
我觉得,就你们这个养法,如果我内芯不是个转世的,估计要给你们惯成个小混世魔王。
晚上,穆星被张氏抱着清洗了手脸,放在床上,肚子上搭上一块小被子。
穆家三间屋子,穆大柱夫妻两个睡一屋,穆佳佳跟着穆大娘睡一屋,三兄弟睡一屋。
之前穆星一直跟着夫妻两个睡,等到满三岁,十分坚决的要求跟哥哥们一起睡,甚至不惜卖萌说自己已经是男子汉。
张氏又担心又好笑,见穆星实在坚持,又半夜起来偷偷瞧过几次,没什么事儿才随了他的意。
古代没什么夜间活动,灯火也要省着用,基本上天一黑大家就上床睡觉。
穆星睁着乌溜溜的眼睛躺在床上思考。
前三年他年纪小,又总是生病,全家人跟看眼珠子一样看着他,他连门都没怎么出过。
可自从满了三岁以后,穆星就能感觉到,自己的身体比以前好多了。
那种沉沉的无力感消退许多,上辈子回到小溪村以后,五感增强的感觉也慢慢重新回来了。
这会儿他甚至能听到隔壁屋里,穆佳佳喊热,穆大娘一边哄她一边打扇子的声音。
穆星听了一会儿,困意就涌上来。
他迷迷瞪瞪的想:现在自己身体好多了,明天可以跟着阿娘去山里看看有没有什么好东西。听说好几年前,村里有人在山里挖出过一支上了年份的老参,直接就在镇上买了宅子搬过去了。
*
第二天,穆星被张氏叫醒,揉着眼睛给自己穿好衣裳,手里又被塞上了一块温热的帕子。
这天气,家里其他人都是从水缸里舀冷水往自己脸上招呼。只有穆星,张氏会在做早饭的时候烧上一点热水,给他用来洗脸。
穆星洗漱完,差不多就吃饭了。
他惯例是一碗好消化的白粥,其他人都是顶饿的窝窝,配菜是张氏自己腌制的咸菜。
穆星听着穆大柱和张氏在聊地里的事,无外乎就是收成不好,税收又高,农户们日子都不好过。
他喝完半碗粥,才问道:“阿爹阿娘今天要去山里吗?”
穆大柱说道:“去。”
一般就是张氏在大山外围挖挖野菜野果子,拾点柴火,再割些草料喂家里最值钱的几只老母鸡。
穆大柱和村里几个壮年男人一起去深山里头看能不能运气好猎到点好东西,能卖点钱补贴家用。
穆家旺他们没事也会跟着张氏一起出去,多少能帮上点忙。
穆星说道:“我也想和阿娘一起去。”
他心里有数,穆大柱他们去的地方对他来讲太危险了,但是张氏去的地方还是没问题的。
张氏果然开口拒绝:“小宝还小,等大一点再跟着阿娘去。”
穆星心知一般的方式没用。
他在心里唾弃自己一番,摒弃羞耻心,再抬头,一双大眼睛已经闪过了水光,十分委屈的样子:“可是三哥说,他像我这么大的时候,早就光着屁股满山跑了。”
穆家丰:???
他疑惑的看着小弟,心里在回忆,我说过这样的话吗?
还没等想明白,亲娘锐利的视线已经扫过来,穆家丰只觉身上一凉。
完蛋!
张氏狠狠瞪了这皮猴一眼,再看向穆星的时候语气温柔了许多:“小宝可别学你三哥,他从小就欠揍。”
穆家丰:“……”
穆星不说话,就那么眼巴巴的看着张氏。
这么个自小就乖巧的孩子这么渴望的盯着你,谁能受得住呢?
总之张氏受不住。
想着山里比家里还凉快些,她妥协了:“好吧,吃完饭你跟着阿娘一起,先说好,不能乱跑,要是累了不舒服了一定要跟阿娘说,不许硬撑着。”
穆星连忙点头。
他很快的喝完一碗粥,还很自觉的把碗放到灶上,给穆大娘看得有乐又心酸:乐自然是因为穆星这迫不及待的小模样十分可爱,心酸是这孩子这么迫不及待,是因为身体缘故,连门都没出过几步。
穆星跟着张氏还有三个兄姐进了山。
他一开始是抱着看能不能找到点好东西的心态才跟着出来的,但这种想法,就跟现代人去买彩票的时候,总是想着中奖一样。
抱着中奖的心态,但其实也没抱多大的期待。
但是此刻,他看着眼前这株红艳艳的花,陷入了沉默。
他上辈子一个人住,养了许多花花草草,对植物了解不少。
这、这是人参的花,没错吧?
第25章
穆星蹲在地上的时间长了点,“奉命”看着小弟的穆家丰就喊他:“小宝你在干什么?累了吗?”
穆星几乎确定这是人参,但穆小宝是不可能认识这东西的。
所以他露出一副很高兴的样子,大声喊:“阿娘,大哥二姐三哥,这朵花好好看啊!”
张氏拿着把柴刀在砍柴,闻言笑道:“好看?那小宝摘下来戴头上。”
穆家丰笑嘻嘻:“小宝长得跟个女娃娃一样,戴朵花肯定好看。”
穆星:“……”
他心想三哥你别怪我平时喜欢坑你,就你这嘴吧,阿娘说得没错,就是欠揍!
他想了想,一把将花摘下来,蹬蹬瞪跑到张氏面前,将花举起来:“给阿娘戴。”
张氏擦擦汗,笑眯眯的回头:“哟,小宝还晓得摘花给阿娘戴了……咦?”
张氏觉得这花有点眼熟,但是她一时间想不起来。
从穆星手里接过来,张氏认认真真看了会儿,压根没认出来是人参的花,高高兴兴的插在了发髻间。
穆星期待的等了好一会儿,见张氏就这么戴上,他傻眼了。
千算万算,没想到张氏不认得人参花。
穆星只能再想办法。
他走到正在捡树枝的穆家丰身边,帮他一起捡。
穆家丰和穆佳佳年纪小,拿刀不安全,就捡小点的枯枝,叠起来捆成一团,也能用得上。
穆星听着穆家丰和穆佳佳两个人叽叽喳喳的聊再过不久山里的野果子就要熟了,到时候就有好吃的,灵机一动。
“二姐,野果子好吃吗?”
穆佳佳回答:“当然好吃!”
穆星就拍拍手:“那我们可以摘好多,让阿爹出去卖钱!”
“卖钱?”穆佳佳挠挠头,“卖不了吧。”
“为什么卖不了?”穆星一脸好奇宝宝状。
穆佳佳不太能说得出原因,胡乱说道:“反正就是卖不了,就是自己摘着吃,要是能卖,阿爹早就去卖钱了。”
穆星就又哒哒哒往张氏那边跑,问她:“阿娘,为什么野果子卖不了钱啊?”
张氏笑着回答:“因为野果子不值钱啊。”
“那什么东西值钱呢?我们去摘值钱的!”穆星一脸天真。
张氏好笑道:“什么东西值钱?山里的药材值钱,可是不好找。前些年咱们村吴家就走大运挖出了一株人参,那东西可值钱了。只是人参哪里那么容易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