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鲛人们记着大祭司和穆星的话,并不怎么回应他的“善意”。
又过了两年,刚好轮到穆星和两个族人一起去陆地上为族里采购。
只是还未上岸,他们就看到海边驻扎着重重身披甲胄的士兵。
穆星察觉到不对,让族人先回去,自己掐了个隐身诀,悄悄上了岸。
没人发现他的踪迹,很快他就知道了原委:当今皇帝遇刺,那刺客在突破皇宫侍卫包围的时候,被弓箭射伤,兜帽落下,露出了蓝色的长发。
是鲛人。
如今皇帝昏迷不醒,朝堂上几位皇子各执一词,有人说这是鲛人的阴谋,也有人说,鲛人不理俗事,又有仙人般的本事,怎么可能被凡间兵器轻易射伤,还暴露身份?
肯定是有人故意要引起人族和鲛人的不和。
总之,鲛人们惯常登陆的这座小渔村,被重兵层层围起来。
但是他们不知道,穆星一听这事,脑子里就想到了一个人:樱落。
他刚这么一想,识海里就隐隐听到一点呼唤。
他神识沉入识海,见到了熟悉的光团。
光团见到他回应,十分高兴:“这样我就不用在你睡觉的时候潜入你梦中了。”
穆星心念一动,意识海中一个牢笼瞬间形成,将光团囚在其中。
他问道:“这里好像是我的地盘,你就不怕我灭杀你?”
光团十分光棍:“你不会的,你是个好人啊。好人才不会滥杀无辜呢。”
穆星:“……”
囚笼顿时收缩,一股巨力从一边抽过来,直接把光团连同笼子一起抽出了他的意识海。
没多久,穆星的识海又被轻轻扣了两下,小心翼翼的,还伴随着光团传过来的神念:
[我没有恶意,我知道樱落的动态,可以全都告诉你。]
穆星回道:“我没兴趣知道他的事。”
光团又说道:“但是他那么蠢,你不耐烦每天盯着,我可以帮你啊。万一他又犯蠢要连累鲛人族怎么办?就像原剧情里,他偷走鲛人族圣物。”
穆星:“哦,不可能的。他现在靠近鲛岛就会被发现。”
光团着急的在识海外边弹了好几下,说道:“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我真没恶意,在你识海里你还不能放心吗?”
穆星想了想,放它进来了。
这光团在他的识海里,是绝对不能打任何坏主意的,一切行为举止都会被他察觉。
“你接近我到底是为了什么?”穆星不解道,“你和我有仇?也不像。”
这光团是有过几次想要引诱他的言行,可哪怕进入他的识海,穆星也没真察觉到,这光团对自己有多么深沉的恶意。
光团像是一颗球,左右蹦跶了好几下,好奇的看着穆星的意识海。
十分空旷,头顶是碧蓝色的天空,脚下是一望无际的蓝色汪洋。
干净得不含一丝杂质。
它幽幽的叹了一口气,觉得自己任重而道远。
“你叹什么气?”
穆星狐疑的看着他:“你知道我是谁?我为什么一直在轮回?”
光团否认:“我不知道,我和你一起诞生的。”
“是吗?”穆星并不信,“那你为什么总想引导我做我不想做的事情。”
“我不知道呀。”光团语气无辜,“我就是觉得那些人很烦,弄死最干脆了。”
穆星盯着它看了一会儿,奈何一个光团,不管从前后左右哪个方向看,都看不出什么东西。
他“哦”了一声,光团也不知道他是个什么态度。
光团见他不说话了,瞅了他好几眼,赶紧趁机会表现自己:“刺杀是樱落做的,他被毒箭射伤了,现在在楚旭一座秘密庄园里养伤。”
“嗯。”穆星也不意外,“是为了楚旭?”
光团:“对!人间那个皇帝,几个儿子都不是很成器,这次皇帝应该活不成了,楚旭准备挑起诸内斗,好趁机起事。”
它趁机道:“你看樱落,楚旭就提一提,他就不顾安危去了。即使被发现身份跟楚旭一点关系也没有,锅全甩在鲛人族身上。”
“这种人,活着除了给族里带来麻烦,还有什么用?”
穆星看了他一眼,忽然问道:“樱落死了对你有什么好处?”
光团下意识说道:“没好处啊。”
穆星便“哦——”了一声:“那就是我杀了樱落,对你有好处了?”
光团:“……”
他警惕的说道:“也没有!”
“我不信。”穆星冲它挥挥手,“没什么事了,你先走吧。等樱落有什么动向,你再来找我。”
说着,一股狂风凭空升起,卷起光团,呼啸一声,击飞了出去。
被卷得头晕眼花的光团:“……”
用完就扔!
渣男!
*
皇帝遇刺的事对鲛人族并没有什么影响,至多不过是穆星让族人们今年不要去陆地上而已。
倒也不是害怕什么,而是他不想让族人们扯上这些事情。
尤其是和樱落与楚旭相关的,这俩,族人们离开得越来越好。
反正左右想想,楚旭只是个普通人,没有圣物,他至多不过寿命百载,鲛人们什么都不做,在海里睡睡觉抓抓鱼,就能把他熬死。
事实上楚旭确实有后招。
他原本想要借着这次的事情,如果鲛人们出现,他顺水推舟公开自己和“仙人”的关系。
到时候,他就是被仙人选中的天子。
而最有利的“证人”,就是樱落。
可惜鲛人们压根不出现,樱落又伤势很重,没办法出来配合他。
一腔算计落空。
不过原剧情的力量终究是强大的。
又两年以后,光团又敲响了意识海的门。
“楚旭成皇帝了。”它说道。
因为穆星说了不是大事不准来骚扰他,光团可难得能进来一次。
“嗯,只有这个吗?”穆星问道。
“当然不是。”光团生怕穆星说自己没用,连忙说道,“樱落功不可没,楚旭力排众议,挡住了许多压力,要立他为君后。”
这个也没有很意外。
见穆星神色平淡,光团连忙说出重点:“但是我发现!本来楚旭和他的心腹,就是准备让樱落当君后的。压力都是做给樱落看的而已。”
它说道:“他们想让楚旭纳几个后妃,开枝散叶。”
毕竟鲛人再厉害,男性鲛人也生不出孩子。
穆星懂了:“这个是以退为进,让樱落看到楚旭的不容易,主动提出这件事?”
一点也没错。
但是楚旭他们算错了鲛人对这件事的倔强。
樱落这些年容忍了许多,对很多事情都有退让,唯独分享伴侣这件事,他绝对不允许。
楚旭到底还是爱他,当然他同样也爱天下,现在还没到必要的时候,这件事情就这样僵持了下来。
成为君后的樱落回了一趟鲛岛。
他是带着楚旭一起的,两人一起坐着一艘华丽的大船,船上都是楚旭的心腹。
鲛岛位置隐蔽,但樱落总能找到地方。
他很开心,因为楚旭和他说,想要看看他生长的地方。
大船接近鲛岛百里范围内的时候,鲛人们就察觉到了。
“沿着这个方向一直往前走,晚上我们应该就能到了。”樱落语气开心又期待,他也好多年没有回去看看族人们了。
楚旭望着一望无际的海面,他们这一路航行十分平安顺利,船上的老师傅都说这太不可思议,望着樱落的眼神跟看神明一般。
比起樱落,他更想知道,他的那些族人那些神仙般的手段都是如何来的。
就在这个时候,海面上起雾了。
雾气来得突然,不过呼吸之间,整个海面被浓白一片覆盖,连身侧之人都看不清晰。
可今日分明是个大晴天。
楚旭的禁卫和心腹们将两人团团围住,他只是握着樱落的手,低声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樱落也很疑惑:“我从未遇到过这样的情况。”
他刚要下水探查一下,远远的,仿佛从天外传来了一道威严的声音:“外来者,离开这里。”
樱落眼睛一亮:“是大祭司的声音!”
他连忙喊道:“祭司大人!不是外人,是我,樱落!”
而后他耳边传来了一声幽幽叹息。
大概是给他留脸面,这句话只在他的耳边响起:“樱落,你忘了多年前小星星对你说过的话吗?”
“你在陆地上过得很好,不必再回来了。”
更遑论是带着人类来。
樱落脸色煞白。
白雾在一瞬间消退。
负责航行的老师傅神色惊恐的走过来跪下,说就在方才片刻之间,他们的航船居然倒退了数百里。
楚旭看着樱落。
樱落仓皇的看着他:“族人们不欢迎我们。”
楚旭心下一沉,从这么多年鲛人们并不和樱落来往,他也猜到了一些。此刻这些猜测,被证实。
“为什么,因为我吗?”
樱落刚想说不是,是他自己的原因,临了忽然闭嘴。
他低下头,没有说话,似乎承认了这一点。
到底人间这些年的日子,再单纯的鲛人,也不可能完全不变。
第88章
楚旭居然也没怀疑樱落的说辞,因为就鲛人这些年表现出来的态度,他们确实很排外。
樱落因为爱上外族人,而被族人不喜,并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可他还是不死心:“那我们不去,你一个人单独前往族里呢?”
他力排众议,也要立樱落为君后,一个很大的原缘故,就是看中了他身后的鲛人一族。
这样一个强大的族群,若是能亲近,对他而言无疑有极大的好处。
可惜,他不知道,樱落被厌弃,固然和他的存在有一点关系,但本质还是因为樱落自己。
这是这话,樱落是万万不会和他说的。
他摇摇头:“族人和我说得很明白了,我已经在族人和你之间做出了选择,那么从此以后,这里就不再是我的故乡。”
穆星站在细沙上,他的神识穿越漫长的距离,看着那艘豪华的轮船逐渐离开。
获得了短暂在穆星意识海停留资格的光团阴阳怪气的说道:“你看,我就说吧,留着他,时不时的就要来打扰一下鲛岛上的安宁。”
穆星没回应光团的话,而是说道:“我总觉得,樱落往后还要吃大亏的。”
“原剧情里,那个楚旭,真的有那么爱他吗?”
他从那个男人的眼神里,看到的分明是无穷无尽的欲望和野心。这样的人,真的会被情爱束缚住吗?
咚!
穆星捂住脑袋,仰头看着悬浮在半空中的圣物宝珠。
远处是几个咯咯笑的幼崽,看着这一幕乐得拍手:“珠珠好厉害!都没被星星哥哥发现!”
圣物能听懂幼崽们的赞扬,闻言在半空中滴溜溜的旋转,洒落一圈五彩光晕,看那小模样骄傲极了。
穆星又好气又好笑:“好啊,这是在偷偷商量着埋伏我呢?”
阿笙咬着手指头,含糊不清的说道:“谁让星星哥哥,不、不陪我们玩儿。”
穆星顿时把那些不相干的人抛到了脑后。
他轻哼一声,抬手,一大串水柱从海里边喷出来,看热闹的幼崽们,包括刚刚干坏事的幼崽,都被淋了个彻底。
他们一愣,嘻嘻哈哈笑起来,用力甩头,水珠在空气里乱飞,折射出七彩的光晕。
还没走的光团:“……”
它忧愁的看着和一群孩子玩得很开心的穆星,总觉得自己再费劲的拉仇恨,那个樱落在穆星眼里,说不定还比不上一盘好吃的。
唉,光团自闭。
*
樱落后来又来过一次海边,大概是知道自己可能上不了鲛岛,他在海边呼唤了族人。
是穆星去见的他。
樱落让穆星带几个族人去皇宫看看自己。
穆星奇怪道:“去看你做什么?”
樱落神色有些为难,但话还是说得很坦诚:“楚旭的那些大臣们大概已经意识了族里和我的关系不太好,现在,我的日子并不是很好过。”
其实他已经说得很委婉了。
大臣们上奏,就差直接骂他不贤良淑德,不配为君后,要给楚旭充纳后宫了。
他和楚旭之间的矛盾也越来越多。楚旭想要他暂时妥协,他会选几个嫔妃,但并不会碰她们。樱落绝不答应。
两人已经冷战许久,他一个外族人,在皇宫里,和楚旭闹翻,连个宫人都不给他好脸色。
有时候樱落也很茫然,他当年放弃一切跟着楚旭,想要过的,并不是这样的日子啊。
可都已经走到了这一步,他好像也没别的路可以走了。
穆星懂了他的意思:“让族人去宫中给你撑腰?”
樱落道:“不需要你们做什么?只要露个面就行。”
他很清楚,那些人类对“仙人”究竟有多么敬畏。
只要族人们展示一下那些神秘莫测的手段,绝对再不会有人敢慢待他。
穆星摇头拒绝:“我们并不想和你,和人类皇族扯上任何关系。”
“那我呢”樱落怨愤道,“你们就真的不管我了?”
“你怪我们?”穆星奇怪的看着樱落。
樱落抿着唇不说话。
“你这人真的很奇怪,这句话我很早就想说了。”穆星对上樱落的视线,语气冷淡,“你现在过得不好,最根本的责任在于你的人类伴侣。楚旭一个为君者,摆不平自己的臣子,保护不了自己伴侣,这是他的无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