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岫仙尊愣住了。
季远溪又道:“虽然你和梦雾仙尊表面上关系好,但私底下有没有过节谁也不知道。若论对她的了解,我怎么比得过莲岫仙尊您,你说,怎么就不能是你趁其不备杀了她呢?明明是你杀她更加合情合理吧,你们那么熟悉,她肯定不会对你有所防备,你下手成功的可能性比我大多了,不是吗?”
一番话说的莲岫仙尊哑口无言,他一句反驳的话都说不出来,愣愣的站在原地,脸上逐渐涨成暗沉的猪肝色。
沧海宗宗主气到在两人看不见的地方狠狠翻了个白眼,想直接拿剑捅莲岫仙尊一下的心思都有了。
亏他一直在自己面前吹嘘拍马,炫耀他有多么才思敏捷,拍着胸脯说想了若干种理由,绝对让季远溪吃闷亏一个字都答不上。
闷亏是吃了,答也确实答不上,但这答不上的人不是季远溪,而是那个大傻子莲岫他本人啊。
信不过靠不住,必须自己上。
重咳一声,沧海宗宗主一脸严肃道:“霁月尊者,你方才说你的道侣……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凡人?”
怎么不骂畜生了,这是看莲岫溃败至此,打算自己上场了么?
季远溪淡定地看他一眼,道:“是的,他是个不能修炼的凡人。”
“霁月尊者竟和凡人结契,你们之间的感情真是令人动容。”沧海宗宗主像拉家常般道:“不知尊者你是看上他哪一点呢?”
“他是个废物美人,我看上他的自然是那张脸。”季远溪道。
沧海宗宗主:“?”
废物美人?
看上那张脸???
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竟毫不知羞耻理直气壮的说看上对方的脸!?
这也太直接了,好歹说的婉转一点啊!!!
脸不红心不跳的,这让人准备好的话怎么往下面接!?
沧海宗宗主咽了口吐沫,十分艰难的开口:“可本座从未听说霁月尊者举行过道侣大典的消息?此人、此人当真是你的道侣吗?”
季远溪对答如流:“我和他在凡间成的亲,怎么,不可以叫他道侣吗?”
沧海宗宗主不能言语,愣了下道:“当然可以。”
季远溪道:“宗主大人,您还有什么要问的吗?”
沧海宗宗主皱眉沉吟,被眼前人打断了思绪,一时之间还真的想不到该问什么。
缓过来的莲岫仙尊悄悄扫了一眼自家宗主,视线中潜藏一抹不易察觉的鄙视,仿佛在说——你也不过如此?
季远溪笑道:“既然杀人的冤屈我已洗清,宗主大人接下去您也没有继续要问的问题,那我就不打扰你们二位了,我还有事,就先走了?”
沧海宗宗主微微一愣,道:“你不能走!”
刚转身的季远溪随即站定,侧头问:“为什么不能走?”
“霁月尊者,你的那位道侣恐怕不是凡人吧?”
还想继续对线?
季远溪冷下脸道:“宗主大人,你对我家废物美人有意见?”
沧海宗宗主一脸深沉道:“区区一个凡人,修仙界中的至宝温泉他去泡了又有何用?想来定是霁月尊者隐瞒了什么吧。”
季远溪不在意道:“我宠他,不行吗?”
沧海宗宗主道:“可本座有所耳闻,据说尊者的这位道侣,是一位境界高深的魔修呐。”
来了来了,终于说到重点了。
季远溪冷笑一声道:“说他是魔修,宗主大人有什么证据?”
沧海宗宗主目光凌厉,道:“据莲岫爱徒程怜珊所说,她的舌头便是你这位道侣拔掉的。”
“这脏水泼的也太远了吧?”季远溪蹙眉道,“她有什么证据?我家废物美人的确和程怜珊见过一面。她当初看上我道侣容貌想要横刀夺爱,被拒绝之后我们就再没见过了,怎么她身上出了事还要我家废物美人负责是吗?”
……的确拿不出证据。
程怜珊的一面之词,算不上什么可以拿来一说的证据。
即便眼前人如此装蒜,他也不能把那位供出来,更不能强行叫眼前人的道侣出来交手……沧海宗宗主被噎到说不出话。
“既然没有证据,空口无凭我也可以抹黑人。”季远溪佯装生气道,“我得去找我家废物美人了,他没有修为万一被歹人加害了怎么办?毕竟贵宗并不如我想象中的那般安全……宗主大人,告辞。”
说完这句话,季远溪径直离去。
季远溪匆匆迈步,出洞府一头撞上不知何时前来的顾厌。他紧张地扫一眼立于远处等候传唤的道童,轻声道:“顾猫,你怎么过来了!?”
“远溪,道童看不见我。”顾厌冷峻的神情在见到季远溪之后逐渐缓和下来,嘴角勾出一抹微笑,道:“怕你出事,我就过来了。”
“……我在里面说的话你没听见吧?”
“若非需要,我不会刻意去听。”
“哦、喔。”
季远溪悬起的心放回原处。
要是那些话被顾厌听到……亲亲道侣什么的,废物美人什么的……
这也太、太羞耻了吧!
顾厌道:“我方才去了一趟苏露处。”
季远溪的心于瞬间再次高高悬起:“你去找苏露做什么?”
“远溪,我答应过你不杀她。”顾厌淡淡道,“所以必须用别的方式……防止她把我的事情说出去。”
洞府内传来轻微脚步声,季远溪收了继续追问的心思,拉起顾厌就走:“他们要出来了,我们快走。”
“去哪?”
“离开沧海宗,去……去惊雷宗。”
黑夜上方,两道人影御剑而行。
季远溪的心没来由跳个不停。
走的过分顺利,让人总觉得沧海宗的事情还没完,沧海宗宗主和莲岫仙尊定不会就此善罢甘休。
之前在沧海宗宗主洞府里的那些话,分明就是意有所指,若非他强行装蒜,顾厌的真实身份早已暴露个干干净净。
是谁告诉他们顾厌是魔修的?
季远溪拧眉思忖,他只能想到秦微渊一个人。
是了。
或许是秦微渊怕惹来顾厌报复,特意叮嘱沧海宗宗主不要直接言说,而是选择婉转逼迫,来得到他想听到的那些答复。
为了从自己口中亲口听到顾厌是何身份,甚至不惜拿宗门第一美人的性命当诱饵。
……可怕到了极致。
天色里夜幕拉满,季远溪寻了处歇脚的地方。
见有客人来,酒楼偷偷瞌睡中的小二打个冷战惊醒,脸上瞬间堆满笑容接过灵石,挑了间最好的客房出来。
季远溪在床上躺平,余光瞥见坐在桌前的顾厌,心中升起一股不真实的感觉。
和顾厌共处一室,内心并不排斥。
但每晚他都一直坐在桌边,离的极远,季远溪的不真实中陡然揉杂出几分愧疚。
季远溪嘴唇微动,轻轻唤了一声:“顾厌。”
“嗯?”
“你……你要不过来睡吧。”
季远溪往里挪了些,留出大片空余位置。
“不用了,我不睡觉。”
“那你躺着休息也行啊。”
“我不用休息。”
“……”见说不动他,季远溪沉默片刻。忽的眸光一闪,他深思熟虑道:“我也没有别的意思,只是你一直坐在那,屁股会变扁的?”
顾厌默了瞬,旋即有一缕墨发坠落,人瞬间出现在季远溪身旁。
这句话果然很有效。
季远溪忍不住里缩了下,“你、你可以慢慢走过来的……”
“不想走。”
“好、好吧,那我准备睡了,你、你也早些休息。”
季远溪翻了个身,拿背对着顾厌。
眼前人似是太累,呼吸声逐渐变的平缓,顾厌侧躺着默想,那张平日里明艳灵动的面容,现下安静了下来……该是如何的乖巧惹人?
之前都是远远眺望,这一回却近在咫尺,触手可及。
那双阖上的眸下定拉着纤长细睫,每根分明卷翘,或许会由于噩梦而轻微颤抖,也或许由于美梦而静静垂落。
那微红嘴唇定是柔软而惹人亲近的,轻轻覆上去后会带上一抹艳丽,甚至可以让其泛着晶莹浅润的色泽,浅笑起来的时候,微微往下弯个不深的弧度,须臾间便能轻而易举勾走人的心魂。
比魔界最艳丽的美姬更加容易撩动他的心弦。
还有那白皙脖颈下的滑腻锁骨,看一眼就忍不住让人想去舔舐品尝,甚至想深咬一口,和溢出来的绯红血液轻柔接触。
血的味道,定也是极为甜美可口的。
那张漂亮的面容上,会因此露出痛苦的表情。
甚至会变成让他不愿见到的憎恶。
所以不敢深咬,只敢轻轻地咬上那么一小口。
至于那锁骨下方的暗红……“唔!”
顾厌罕见地低声痛吟,捂住猝不及防被重重捶了一下的额头。
“随便你!就算你跟我表白一万次,我也不可能接受你,因为我真的不喜欢你啊,感情这种事是无论如何也勉强不来的!”
顾厌:“?”
季远溪在睡梦中翻个身,八爪鱼一般往顾厌身上缠了上去,眸眼紧闭,嘴里喃喃自语:“你问我喜欢什么样的人?我也不知道啊,这么多年了好像就从来没遇到过让我心动的。”
“我没有喜欢的明星,没办法告诉你我喜欢的类型和谁相似。”
“可能要等心动了才知道对方是个什么样的人吧。”
“我是个颜狗,首先肯定长的要好看,但不是只要脸好看的人我就会喜欢。”
“我觉得还是要经过长久的相处,彼此了解到一定地步才能谈心动的事情吧。”
“……你这么说就不对了,我宁愿一直遇不上喜欢的人,也绝不会轻易将就的,我不怕催婚,大不了一个人过一辈子。”
“对啊,其实我也很想和喜欢的人每天贴贴,但这不是没遇上么,等遇上了我肯定疯狂贴他,最少每天亲他个一百次吧。”
“哈哈哈亲一百次的确是假话,但我肯定会弄到他十天半夜下不了床。”
梦乡中的人似乎梦到被人追求的情形,追求者不依不饶的纠缠询问,问的问题很直接,怀中人回答的也很直白。
……十天半夜下不了床?
远溪,届时我们试试看好么?
顾厌唇角微勾,任由季远溪把他当抱枕般缠的更紧了些,良久喉头微动,克制的从喉中发出一声极低的微喘。
月凉如水,对那位孤傲矜贵的魔尊大人来说,这注定是一个极其难熬的夜晚。
清晨,季远溪从缠绕他鼻尖的浅淡气息中幽幽转醒,眼帘内是一片他昨晚想看却没来得及细看的无边美好,骤然大脑一片空白,浑身无意识地僵住不敢动弹。
半晌后季远溪找回力气,手指微勾下发觉眼前人的衣物被他扯到凌乱不堪,松松垮垮搭在线条优美的身躯上,好似随意一扯,就能看见掩藏在其下更多不能言说的艳色靡丽。
季远溪鼻腔一热,旋即两条深红的鼻血不听使唤地流了出来。
草了,救命。
脸色一白,季远溪慌忙捂住口鼻,起身越过顾厌,径直跳下床打开窗户。
被早晨染有青草芬芳的冷风拂过面颊,挂着两条极长鼻血的季远溪缓了许久,才从方才震撼中找回差点就丢掉的重要节操。
他刚才居然……居然生出把顾厌衣服扒下来的冲动!
啊啊啊啊啊啊啊!!!
为什么,究竟是为什么,他只是,只是单纯的想睁开眼起个床而已啊!
“远溪?”低低噙笑的声音传来。
季远溪终于想起抹去飞流直下三千尺的鼻血:“哈哈哈哈哈顾猫猫早上好?”
“远溪。”顾厌走到他身旁,整齐完好的衣服让季远溪难以联想到方才眼中勾人心颤的一切,“昨日睡的可好?”
“……睡的很好。”季远溪答完脸色微白,暗道一声不妙:“顾猫,我昨晚是不是把你踢下床去了?”
“没有。”顾厌轻笑一声,道:“不过你说了不少梦话。”
“!!!”
季远溪呼吸一滞,仿佛失语一般愣住,良久才用干涩的声音道:“我……我说了什么梦话?”
救救救救救救救命!
说梦话比睡觉不老实可怕多了好吗!!!
万一说了些什么不该说的!!!
比如亲亲道侣和废物美人什么的!!!
顾厌执起身旁人纤细的手,勾唇道:“你说想和我结为道侣,从此生生世世不分开。”
季远溪:“?”
??不可能。
“你还说,我们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这真的是我说的话吗?
???不可能。
虽然不太记得梦里的情形,但他隐约能想起梦到的那个人是十分漂亮的女孩子,而且谈话的地方是在放学后的无人教室……根本就没梦到魔尊大人您好吗?
季远溪拧起眉头,深思熟虑地开口:“我明明没有说这些。”
顾厌用季远溪从未见过的温柔笑容轻轻弯着唇角,“远溪,你说了。”
“……我没说。”
“那或许是你昨晚做了好几个梦,醒后便忘了。”
季远溪十分不确定的开口:“是吗?”
顾厌俯身凑到他耳畔,轻声道:“我真真切切的听见了。”
季远溪耳根微红,下意识后退一步,重复问了一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