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会云乔醉倒,季殊急成这个样子。
“邵老明天走,他带了酒来,阿乔陪他喝了一杯。”
所以上辈子媒体报道的云乔一杯倒并不是假新闻,只是云乔醉酒发作比其他人迟了些,但也还在一杯倒的范畴里。
提到邵老,晋舜真也不敢再摆出谴责的面色,他未再开口,又听季殊格外叮嘱了他一句。
“既然阿乔无事,就不需告诉邵老。”
季殊知道这也会是云乔的意思,没到要邵老折返或耽搁明日行程的地步。
但下回邵彬还找云乔喝酒,绝无可能了。
“是。”
晋舜真应声,多少体会到他上回“告密”被季殊记住了。
他又站了会儿,就从卧室离开去找阿冬婆,看看她煮的醒酒茶怎样了。
季殊继续守着云乔,眼睛里的忧色依旧未能褪尽,他无比清楚地认识到云乔也是会生病,也有需要人照顾的时候。
这不是什么滤镜碎裂,而是他眼里的云乔更真实,更具体,更能引动他的情绪。
“你吓到我了。”
季殊低喃着,云乔朝他倒来时,他有一种整个世界都在崩塌的错觉。
“嗯……”
云乔皱眉轻哼了一声,手抬起摸着颈下的扣子想要解开,在他尝试着差点失败时,两只手介入帮他一起把扣子解了。
“季殊?”
“是我,还要解吗?”
季殊撑着手臂在云乔上方,他认真打量云乔,努力去理解云乔的意思。
“嗯,不舒服……”
云乔眯着眼睛说话,自己手放开衣服扣子,让季殊继续帮他。
又被季殊帮着解了两个扣子后,云乔握住季殊微凉的手,带着贴到他热得过分的俩颊处,轻轻叹气出声,然后眼睛闭上,继续睡着了。
季殊的胡思乱想被云乔这一打断,就没再继续,晋舜真和阿冬婆带着解酒茶来时,他们大致也感觉不到季殊哪里不对了。
“先生也喝一碗,暖肠胃的,不挑只有醉酒的人能喝。”
阿冬婆跟着司老和云乔多年,也懂些基础的病理知识,加上这些日子经手过季殊的饮食药膳,也能确定这汤季殊可以喝。
再加上晋舜真在边儿上,不能喝,他肯定第一个开口阻止。
“我一会儿再喝。”
季殊并没有把位置让开给阿冬婆或晋舜真的意思。
他有照顾云乔的能力,且不想让给其他人。
“阿乔,喝茶了。”
季殊没被云乔拉着贴脸的那只手,舀起一勺仔细吹过后,才把汤勺送到云乔嘴边。
“您声音太小了,乔哥儿听不见。”
阿冬婆看得很是着急,她走到床的另一边,音量放大。
“乔哥儿快起来,起床了起床了,喝了再睡。”
云乔下意识的反应是拉着季殊的手去捂耳朵,但还是迷迷糊糊地把眼睛睁开,然后爬坐起来,茫然地向四周看去。
“阿婆。”
“季先生喂您喝汤呢。”
阿冬婆露出慈爱的笑容,一点不意外地看云乔。
这么多年,她就没见过比云乔小时候更好带的孩子了。从来只喊一声,不管多苦的药都会乖乖喝下去。
云乔又停滞了几秒,才偏头看去了季殊的方向,然后他把头低下,就这汤勺把汤喝了。
季殊立刻又再舀起一勺,然后一勺又一勺,他喂着醉了也尤其听话的云乔把一碗的解酒汤喝完了。
放下碗和汤勺,季殊反应迅速把晃晃悠悠的云乔接回怀里,再扶着他躺回床上。
“好了好了,喝了汤明早起来就不头疼了。”
阿冬婆安抚完云乔,又看向季殊,不忘提醒,“先生,您也喝一碗,我再端走。”
“好。”
季殊没再推拒,接过阿冬婆重新倒来的一碗,略略吹了吹后,一口喝完。
随后,阿冬婆和全程围观不说话的晋舜真从卧室里离开,门口守着的李胜陈威几人也随他们一同离开望归楼。
到如今,季殊身边的这些人已经不再有人会怀疑季殊对云乔的特殊了。
这一晚季殊醒来好几次给云乔测体温,一直到凌晨三点后,云乔脸颊脖子不正常红晕完全褪去,睡颜一如往常,他才安心睡下。
云乔的生物钟没有受到醉酒的影响,五点醒来,他首先感知到的是掌心触感熟悉的属于季殊的手,然后才把眼睛睁开,努力回忆起昨晚的事情。
并没有完全断片,但伴随着无法抵御的沉重睡意,有些细节处无法如清醒时那样记住。
但他多少该是把季殊吓到了。
季殊不用云乔叫,自己一下子坐起,又很熟练地找到云乔的额头和脸颊摸了摸,然后低声询问。
“感觉怎么样,有没有不舒服……”
“没有。”
云乔应声,等卧室的灯开起后,他跟着坐起,把脸凑到季殊面前,任由季殊更细致地打量,“真的没有,我昨晚吓到你了吧。”
他就记着季殊绝对不能喝酒,却一点无自觉自己也是这种一杯倒的体质。
“唉,看来我们都和美酒无缘了。”
云乔说着倒是没有太失落,毕竟昨儿他也没尝出太多美酒的乐趣,就记得自己把季殊吓到,也让阿冬婆老太太他们跟着一起担心了。
季殊没有应声,而是遵从心底的急切,将近在咫尺的云乔轻轻抱住。
“以后都别喝了,好吗?”
季殊无法想象云乔在外面喝了酒倒下后的模样,人性是最经不起考验的,把这样毫无还手之力的云乔交给谁看着,他都不放心。
“好,我不喝。”
云乔应声,然后抬手回抱住季殊,“对不起,还有,谢谢。”
又几分钟过去,云乔在季殊背上拍了怕,略感欣慰,季殊抱他的姿势倒是比之前放松许多。
“季先生,我要去跑步了,你继续睡,两个小时后我来叫你。乖,听话。”
季殊闻言立刻放开手躺回床上,眼睛闭上又睁开,还是试图为自己争取一下。
“我还好的,我能……”
“不行。”云乔的语气很坚决。
“那我睡了,”季殊说完再次把眼睛闭上,然后耳边听着云乔去往洗浴间的脚步声,再不久,云乔又回到了他躺的这一侧床边。
云乔蹲在床边,给季殊把了脉,大致确定季殊没有明显的症状在外,才起身按自己作息去跑步。
跑步回来,云乔没去遛马和浇水,而是抱着书来到季殊躺的那一侧。
“我给你念书,这回你一定要睡着。”
季殊眼珠子动了动,不应声,而是点点头。
在云乔的强制要求和帮助下,季殊补了一个多小时的睡眠。
起床后,他们用过早饭,再一起去晋舜真那里完成了晨检,确定身体无碍后,季殊才被允许去九季总部大厦。
“Joe,季先生很在乎你。”
和云乔一起目送季殊离开后,晋舜真忍不住提醒一句云乔。
“我知道。”
云乔并不喜欢和人讨论感情方面的问题,即便是晋舜真这些熟悉的人也不例外。
晋舜真也只是点到为止,立刻就转移了话题。
“你和上京大学那边谈得怎样,需要帮忙随时叫我。”
“暂时用不上您,”云乔朝晋舜真笑了笑,先转身往望归楼方向走去,“那三个重症病例我会一起想办法。”
能住到九季名下京郊疗养院的病人非富即贵,但在云乔这里,有钱不是原罪,但最终愿意接受他的多少帮助,还要看这些病人和他们的家属能相信他多少。
“我先替他们谢谢你。”
晋舜真跟上云乔的脚步,继续说起这三个病人病历本之外的信息,“小瞳的症状相对较轻,但年纪太小了,一场十几个小时的手术,他的家人不愿意他冒险。”
“但再拖下去,治愈的可能性更低。”
一套治疗方案面对的难关不仅在于方案本身,和病人及家属的沟通往往会是更大的阻碍。
云乔基本认同晋舜真对3号病人的病情诊断,但不做尝试和努力,不是他的风格。
“他的两个监护人都不同意吗?”
“日常陪伴他在疗养院的只有保姆保镖,有资格签字的只出现他的母亲,金茹。”
上京城里有名的女强人,与前夫离婚十来年,三年前生下一个父不详、又未被筛查出遗传病的病弱男婴。
那个叫金瞳的3号病人基本从出生就没离开医院超过2个月,他是在今年三月进到九季京郊疗养院,目前只接受最保守的治疗。
晋舜真至今只见过金茹一次,还是借着季家的势,才把人约去医院,但谈话的结果并不理想。
而他们帮人看病,一般情况下不会有帮金瞳找到生父这种操作。
“一会儿我和你去看看他们。”
云乔对家长里短和绯闻八卦并不热衷,他前天看到金瞳的病例后,一直在琢磨的是阶段性保守治疗的可能。
把金瞳的身体拖到一两年后更适合手术的状态,再进行晋舜真那套风险较大的治疗方案。而这所谓的“拖”也需要手术,需要监护人的签字。
云乔回望归楼换衣服,又再去明月楼和老太太阿冬婆告别,才和晋舜真一起前往京郊疗养院,当然,云乔也没忘了打电话告诉季殊他的动向。
“……对,在车上了,我和晋医师去看他的病人。”
云乔说着自然想起季殊宜早不宜迟的复健治疗。
“明天开始,为期半个月,你每天要接受一两个小时的复健治疗。我的建议是你尽量把下午三点到五点的时间留出来。”
这个时间选择不会影响季殊上午和中午的工作效率,不至于因为太晚而影响到季殊夜间的睡眠,但建议之所以是建议,得看季殊能不能把事情安排开。
季殊对云乔建议的时间没有异议,“在哪里?”
“疗养院或者家里都可以。”
云乔还是带着商量的语气,又或者把相关仪器搬去更不影响季殊工作的九季大厦也行。
“唔,那就看你在疗养院或者家里。”
季殊更愿意自己去配合云乔的时间,他有电脑即使在车上也能工作。
可以说,季殊是云乔遇到过最听话最好安排最为医生着想的病人了。
云乔脸上不自觉露出了浅笑,“那就这么说好了,我会提前告诉你我的行程。”
挂了电话,云乔略一沉淀自己少许上扬的心情,继续低头琢磨起还未敲定的治疗方案。
大略能听清云乔和季殊谈话的晋舜真意料之外心情下沉了一些,有些担心,也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
不过这些在他们抵达疗养院,进入工作状态后,又都被抛到脑后。
云乔久违地穿回白大褂,戴上口罩和手套,他跟晋舜真去见了他的三个重症病人,前两位云乔都赞同晋舜真略有些激进的治疗方案,并且答应在他们手术的当天去给晋舜真当助手。
云乔也在独栋疗养病房里见到了还未满三周岁的小病人金瞳。
“晋叔叔,这位哥哥是新来的医生吗?”
小金瞳对云乔很好奇,并且有自己一套记人的方法,医生护士在内九人,他一下子就看出带着口罩的云乔是生人。
“他是我师弟,我请他一起来看你。”
晋舜真从来没觉得自己显老,但3周岁的金瞳到18周岁的云乔都爱管他叫叔叔。
“哥哥你好,谢谢你来看我。”
金瞳还是固执地管云乔叫哥哥,“你的眼睛真好看,和我妈妈一样好看。”
“谢谢,我很荣幸。”
云乔笑着伸手揉了揉金瞳的头发,边上的护士张大着嘴,似乎要提醒什么。
但金瞳并无不适表现出来,甚至很享受云乔的抚摸。
“我喜欢好看的哥哥。”
金瞳年纪小,却也是看人下菜碟,平时被保姆碰一下头发要摆脸色丢东西,被云乔随意摸还嫌不够久。
云乔起身后,就接过晋舜真递来的病历本,由他完成金瞳今日的问诊。
半个小时后,云乔一行从金瞳这里离开。
“你最后悄悄答应他什么了?”
晋舜真不嫉妒也被金瞳格外的区别对待,弄出点嫉妒情绪了,金瞳平日对着他尊重有,绝不会这么亲昵,还拉着云乔说悄悄话。
“他生日那天来看他。”
云乔脸上并没有什么笑意,金瞳的情况的确是三个病人里最难办的,“这一天,他妈妈应该会来吧。”
“应该。”
晋舜真的语气也没有那么确定,但那的确是他们和金茹沟通的最佳时机了。
“谢了啊,师兄误会你了。”
原来云乔和小金瞳出卖色相,是为了帮他。
对于无厘头的话,云乔向来都是无视的,摆摆手,他往晋舜真研究区方向走去,“你忙你的,我去准备一下明天给季殊的治疗。”
“好。”
晋舜真点头应声的同时,也把一张全新权限卡塞到走出两步的云乔手里。
中午前,云乔给季宅打去电话,他们一行人就在疗养院这边吃饭,大概四点左右才会出发回家,晚饭还会一起吃。
和老太太通完电话,云乔又给季殊打去电话简单问询,确定了一下季殊上午的状态。
下午距离五点整还有三四分钟时,季殊又一次接到云乔的电话。
“能走了吗?”
顶着整个研发部成员看来的目光,季殊一脸平静和肯定地应了话,“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