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周末,又是旅游旺季。安然下班的回家的时候,已经是夜里十点多了。他一身的油烟味,还拎着一包现做的关东煮原料。
“你哥呢?”
他刚开门,就听见客厅里传来电视剧的声音。席六安就算是放假,一般也只允许看电视到十点。除非他和席朝雾都不在家,小丫头会偷偷看电视。
他站在门口往屋内望,拎在手上的关东煮都没了期待。
“他送我回来就回学校了啊!”席六安悄咪咪关上电视,冲着他手里的东西跑了过来,“关东煮!有福袋年糕么?我想吃福袋年糕!”
安然就算再迟钝,也反应过来——小孩在躲他。
“大哥......”
席六安扯扯安然的衣角,仰着脸看他。他们兄妹俩其实长得很像,但气质却截然相反。
他原本以为席六安是最让人头疼的,却没想到安安静静的席朝雾,才是个闷声不响搞事情的。
安然被席六安盯着,心想:这个也不知道还能留多久。
第二年的二月二,龙抬头的好日子,也是安然和方家酒店封顶的日子。作为酒店的当地股东,他要代表全体在楼顶挂福,顺道宴请建筑公司全体员工。
宴请必不可少要喝酒,好在安然经过大半年酒桌文化的熏陶,已经不是当初那个一瓶倒的废物了。他游刃有余地穿梭在饭厅之中,最后温文尔雅地送走对方领导。
“我送你回去?”李峰晚上没喝酒,正转着手上的车钥匙看他。
“......走走吧。”
今年年初席六安转校进了艺术学校,小丫头自己选的学声乐,但学校也是封闭式学校。或许是喝了酒的缘故,安然越发不想回去对着一屋子冷空气。
李峰:“你能行么?”
安然斜睨了他一眼:“要我给你表演个走直线不?”
“......”李峰肯定是不太想看醉鬼走直线的,当即揣回车钥匙陪人压起马路。
冬末深夜的街道人烟稀少的可怜,毕竟没几个二傻子会选择在这么冷的天徒步回家。两人一路上没什么话聊,只能就着建筑公司老板的酒品,零零散散扯了大半路程。
直到途径席朝雾的小学,李峰才意有所指的问道:“雾崽马上过生日了吧?”
“嗯?”安然回过神,“早过去了,上周的事。”
从去年秋天到现在,包括过年,席朝雾一共在家待的时间都没超过一周。距离他上次回来,还是元宵节的时候,并通知安然三月他要参加高校特招。
他就那么急不可耐地要离开九州,离开我了么?
安然费解了许久,但什么也没说。
李峰:“你们、还那样啊?”
安然笑了笑:“哪样啊?”
“就是要死不活、不阴不阳,”李峰翻了个白眼,气吼吼说道,“我寻思着你这是病啊!席朝雾不搭理你,你去搭理他不就好了?人小时候,你不天天追着他屁.股哄么?”
“可是他现在不是小时候了呀。”安然无奈说道,“有时候我觉得,是不是我老了,和小孩们都有代沟,所以他老躲着我。”
安然这话不是随便说说的,他是经过大半年的深思熟虑。起先他以为小孩是青春期中二病,闹着远离家长自立自强。可后来,他发现小孩好像远离的人就只有他......
席朝雾会每周给老王爷打电话,会趁着周末带席六安去外面野一趟,但是就是很少再主动联系他。
李峰将安然安全送进家门,最终憋了一路的秘密还是没说出口。他看着安然进屋随便窝在沙发上小憩,深深叹了一口气。
都是什么事!
他去卧室拎了件毛毯给人盖上,坐在茶几上盯梢半天。最后,趁其不备悄咪咪偷拍了张照片。
“喂!”李峰塞回手机,不怎么客气地推了安然一把,“我也就帮你到这儿了,你自己看着办吧!别太蠢,以后被人卖了还替人数钱就成!”
“唔?别动我!”安然往回缩了两下,他喝了酒,又被冷风吹了一路,此刻太阳穴生疼。
李峰:“......我走了,傻比!”
安然清晰地听见房门关上的咯哒声,翻了个身,面朝着沙发背,缩在一起睡。不知过了多久,半梦半醒间,他好像又听见防盗门的声音,然后是有人换鞋,最后是一阵熟悉的要命的脚步声。
“去床上睡吧。”席朝雾的声音从他后脑勺边响起。
安然猛地惊醒:“你、你怎么回来了?”
“你头疼么?”席朝雾没回答他,伸手摸着他额头上,“好像有点烫。盖好,我去拿温度计!”安然对于自己发烧是一点概念也没有的。他一直认为二十五岁的他,身体强壮的像头牛!直到去而复返的席朝雾,拿着温度计要塞进他腋下时,他才倏地挣扎起来:“别、别我自己来......”
“你怎么自己来?别到时候又没塞稳。”
温度计是很早以前买的,是那种老式水银的玻璃棒。这种温度计对于手法十分严苛,不止需要塞进衣服里,还得贴在皮肉正正好的地方。
席朝雾没理会安然的反抗,兀自搓热了手,扯开对方胸襟的衬衫:“你也不小了,知道不能乱动吧?我去给你倒杯热水。”
“......”席朝雾温热的大手,擦过安然的皮肤,带着那一片胸口都滚烫起来。安然意识尚且还在晕眩,抻着脑袋一瞬不瞬地注视着对方的背影。半晌,踉跄问道,“你怎么回来了?今天周一啊!”
“我想回来就回来了。”席朝雾的声音从厨房传了出来,“你把蜂蜜放哪儿了?这个旺仔牛奶过期了吧?胀气还不丢!”
蜂蜜?
好像长毛丢掉了。
安然默默缩回沙发。
“喝点热水回房间睡,空调我给你打开了。”席朝雾站在沙发边,手里端着一杯冒着热气的白开水。
安然睁开眼看他,天花板上的白炽灯光,打在席朝雾头顶,让人看不清五官。唯有第六感在告诉他,席朝雾正在注视着他。
这个小小的发现,让安然倏地慌乱起来,藏在毛毯下的手不知何时移动到了胸口。
掌心下,他的心脏正要命的奋力鼓动着......
第46章
46、
安然坐在床上换睡衣,?席朝雾拧好毛巾递过去,跟着又捡起一地的脏衣服送洗。
安然擦完脸,楞楞问道:“你、你不回学校啊?”
“明早走。”
“......哦。”安然低声应了一句,?不知道自己现在是要躺下接着睡,还是等着小孩回来说说话。
好在他没纠结多久,?席朝雾拿了个保温杯又进来了:“里面给你放的是温水,?随时都可以喝。”
杯子被席朝雾放在床头柜上,?距离是安然起夜一伸手就刚好够到的位置。细心的突然让他有了些怨怼:“不是不理我么?”
席朝雾没听清,偏偏耳朵问道:“什么?你要什么?”
“......”他可能是昏了头,?伸手勾上席朝雾的手臂,小声提议道,“要不你今晚就在这儿睡吧。你、你的房间还没打扫。”
席朝雾愣了一下,?笑道:“是啊,没有打扫。”
时隔半年,席朝雾再一次躺在安然的床上,?而且这次还是主人主动邀请的!他不禁为这半年的忍耐和疏离,?而感到有所回报。
他是答应爷爷不用弟弟的身份去绑架安然,那如果相爱呢?为了这一点渺茫的希望,席朝雾忍了很久,?首要必须要让安然明白,他已经是个男人了。
如果失败了呢?人生长路上甲乙丙丁那么多人......
席朝雾拒绝去想。
“这周末你回来么?”安然平躺在床上,?全身说不出的紧张。
房间里很安静,?静到席朝雾翻身的声音都在无限放大。透过黑暗,安然好像亲眼见到这个好看的男人,?在静静地注视着自己。
安然:“我是想说,如果你回来,周末我们可以带小安一起去科技馆。”
“小安去过很多次了。”席朝雾淡淡的说。
“......”对,?一次都没带上我!安然哼了一声,将想说的话又咽了回去。
转而,也翻了个身,不过他是背对上席朝雾。
安然醉酒低烧,没装睡多久就真的睡着了。再醒过来时,房间里就剩下他一个。
“席、席朝雾?”他试探性地喊了一声,瞥向床头的闹钟,时间是清晨六点三十三。
那应该已经走了吧,毕竟高中早自习都很早。
虽然这样想着,但安然还是不死心的下床出去看看。和以往一样,席朝雾人已经走了,餐厅的桌子上放着一份装在保温桶的白粥。
保温桶下压了一张纸条:这个月没有假期了,月底要去B市考试。你要陪我去么?
对于席朝雾高二就要去考特招,安然不是很同意,但也没不让。按照小孩自己的话说,早一年上大学可以早一年毕业、早一年挣钱!他一直觉得小孩可能是小时候穷怕了,所以才对“挣钱”有这么深的执念。
现在小孩邀请他一起去B市,几乎立刻扫去安然心中那些怅然若失。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李峰是第一个发现安然又变活泛起来的。他被安然拽出来逛街,瘫在一家店的长椅上气若游丝:“你有这个必要么?不就要你陪着你考个试嘛!”
“我怎么了?他才多大啊,都没出过省。一个人去肯定害怕啊!”安然这样说,但看着一件男士冲锋衣,眼冒金光,“这件大红的怎么样?三月出B市也挺冷的,要不要备一件?就算现在不用穿,以后也可以穿!”
“......”李峰憋着口气,给安然竖了个大拇指,转身噼里啪啦发了条微信。
——雾哥,真牛逼!
——客气
安然也给席朝雾发了条微信,就是冲锋衣的图片。自从那天以后,两人会时不时闲聊几句。虽然对话有时候很生硬,但安然觉得这是小孩青春期中二症过去的证明。就像他真的认为,席朝雾一个人去B市,会特别害怕不安一样的坚信。
但在安然他们去B市前,家里发生了一件大事——席六安女士疑似早恋了!!!
这事要从席朝雾回来的那个星期五说起。那天安然去寄宿学校接小丫头,就远远看见一个矮矮壮壮的男生和她一起走。
当时安然没想太多,毕竟在他的印象里,席六安一直是个颜狗。
“那我先走啦?”
席六安很开心地和人挥手,安然还和对方打了个招呼。先走想想,他都想砍了自己这只爪子!
一路上,席六安都在叽叽喳喳说这个男同学的事。托席女士的福,安然知道这个男生叫“严召”,同校体育系、比席朝雾小上一岁,今年十七。
“他真的很厉害,严哥的理想是成为格斗冠军!”席六安,“‘格斗术’你知道吧?就是这样——嘿哈、特别酷!!!”
安然回想了一下刚才小男生的长相,真没觉得能有多酷,有些敷衍道:“嗯,很厉害!”
“我也这么觉得!周三休息的时候,严哥还带我去参观他们训练!他一手就撂倒比他高的学长!哇塞,我从来没见过那么酷的人!”
“比你哥还酷?你哥他可是冷裤子销量冠军!”安然拎着席六安的书包下车,“赶紧的下车,再不吃饭,一会儿该上客了。”
停车位和店还有一段距离,安然没走两步就瞅见小丫头鞋带散了,就顺势蹲下.身去系。哪知反挂在肩头的书包,拉链没拉上,东西哗啦啦全掉了出来。
意料之中没有一样学生该有的书、本和笔,大多都是零食还有几样女孩子用的头绳绑带。唯有一叠用皮筋扎起来的各色信封,让安然倏地警惕起来:“这是什么?”
很明显,是情书,厚厚一叠情书。
席六安也呆住了,第一反应就是从安然手里抢过来:“以前又不是没收过,你不是说我好看,有人送这些很正常吗?”
安然:......
席六安和席朝雾自小长得就好看,学生生涯收情书、有大把的追求者,安然从来没有意外过。但他的放心是建立在,家里两个小的对于这种事情并没什么反应的基础之上的!
像今天这样,用心收好捆成一叠带回家的情况,他整个人都不好了。
“你老实告诉我,你是不是早恋了?”安然冷下脸,将小丫头拽到弄堂口。
席六安拧着眉不说话,抱着一叠情书往羽绒服口袋里塞。
安然看着小丫头的态度,想到之前车上被狂赞的严召,脑袋更是一阵突突:“你和那个严召每天一块儿玩?他、他住校么?你不是和张静雅玩的最好么?她也和你们一块儿玩吧?”
席六安想了想,慢吞吞道:“雅雅不喜欢格斗,所以不和我们玩。”
“就、就你们两个玩么?”安然觉得此刻,自己需要一吨速效救心丸。他悄咪咪打量起小丫头来,不是他猥.琐,是tm的也从青春期过来的!男人,哼~
好在席六安只是不明所以地点点头,不然安然可能会当场发疯。
他没敢说太多,一晚上都在出错,时不时望着席六安女士的样子,甚至悲凉。
......
晚上,席朝雾在教学楼门口,看到了一个伪装学生的二十五岁怪蜀黍。
安然黑着脸,一副要干架地架势:“找个没人地方,成么?”
“......”席朝雾对同行的同学摆摆手,“这是我大哥。”
同学甲:“......雾哥,你真拜码头认大哥啦?!”
“不是,是我哥哥......”席朝雾顿了一下,然后简洁有力解释道,“做溶豆饼干那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