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金毛顶了顶罐头,然后迈开小短腿跑回男人身边,在毯子上擦干净脚脚才叫了起来。
男人把小金毛抱起来,连毯子都没要,很快淹没在人群中。
几乎在男人离开的瞬间,那位父亲就拿起罐头,急切的喂给自己的女儿:“囡囡快吃。”这可是干净的没有污染的肉,虽然被狗吃了两口,但那小金毛没准比他们还干净,不快点吃会被人抢走的。
小女孩吃了几口,不舍的嘬嘬手指,稚嫩道:“爸爸也吃。”
那父亲愣了下,瞬间红了眼:“嗯……爸爸也吃。”
薛顾没走多远。
他抱着小金毛:“人类的基地……糟糕到这种地步了?”
他看着满目疮痍的大地、饥不果腹的人类、破败莽荒的城市,心脏里涌出来种他现今不太懂的情绪。
他的记忆还在复苏。
望着云龙基地大门口仍在飘扬的红旗。
难言的悲伤愤慨在胸腔肺腑中弥漫。
他以前是军人。
他曾在那红旗下宣誓誓死守卫国家和人民。
薛顾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
红旗随风飘动。
星星还在闪耀。
“我是华国军人,我宣誓:服从华国xxx的领导,服从命令,严守纪律,英勇顽强,不怕牺牲,苦练杀敌本领,时刻准备战斗,绝不叛离军队,誓死保卫祖国。”
他要保卫的祖国……怎么变成这样了?
薛顾好像有点懂明乐了。
明乐不会……陪着他守着那个小家的,他是末世里最天才的研究员。
他有无法割舍的情感和使命。
*
两月后。
地下实验室。
机器轰鸣,大型计算机的数字飙升、即将抵达最大阈值。
机械女声疯狂预警:“警报、警报、警报、滴滴滴滴滴、警报!”红光闪动。
空间涉及到了异能领域。
明乐只有理论知识,没办法实践操作。
“周博士……”空间异能者声音满是尊敬,“您必须要撤退了。”机器中心是一枚水滴型的玉佩。
周博士确定了玉佩灵泉核心的位置,正在尝试把它剥离出来,可哪怕在陈子意这个主人的辅助下,玉佩还是爆发出了巨大的反弹力。
他和陈子意都是异能者还可能扛得住,可周博士不是,哪怕穿着防护服也会死的。
明乐不能走,这里还要他指挥:“没事。”
他甚至还靠近了点,双眼紧盯屏幕里飞速跳动的数据,“空间锚点在移动……”
“滴滴滴滴滴!”智能助手的声音越发尖锐,穷途末路般发出了最后一声,“警报!”
陈子意本就发白的脸色瞬间苍白,他精神系异能朝明乐涌去:“明乐!”
爆炸声响彻基地。
空间异能者更是吐出了一大口鲜血,但他的选择和陈子意出奇的一致,在自己濒死的边缘用异能保护明乐。
明乐真的很脆弱,哪怕两位高阶异能者都在最后关头拼命了,他还是感觉自己的内脏被震到了。
防护服几乎是瞬间蒸发,刺眼的白光中,他的眼睛不住的流泪,但他没有后退,他甚至朝前走了一步,手指在接触到一个东西时血肉消融、露出森森白骨。
他开始耳鸣、眼花,腰都直不起来。
恍惚中,他听到一声,“不要命了。”
那人的怀抱是冰冷的,他握住了明乐的手,抓住了还在挣扎的灵泉核心。
明乐已经站不住了,他想要看清那人的脸,却发现自己好像瞎了 ,普通人的身体就是脆弱,但他知道这是谁:“……薛顾。”
薛顾嗯了声,替明乐擦眼泪,接触到灵泉核心的他彻底恢复记忆了:“……你的命是比我的重要。”
明乐听不到了。
他用空茫的眼睛望着薛顾,满脸泪水。
他头发雪白,右手只剩下白骨,生命力好像被抽空了。
薛顾低头吻了下明乐的眉心:“我不恨你了……你好好的,等这个世界变得好好地,我们就回家好不好?”一切发生的太快了,最出乎他意料的是明乐竟然敢徒手抓灵泉核心,只是震惊了下就来不及了。
薛顾的异能很特殊。
异能模拟,理论上他是全系异能者,这可能也是他变成丧尸后强得离谱的原因。
治愈系能量修复着明乐破损的身体,血肉重生、生命力再次变得充盈。
薛顾知道明乐不爱他。
至少记起来一切的明乐不爱他。
他不指望得到明乐回应,就算是一厢情愿,就算是自欺欺人:“小金毛等了你一天,我回去的时候它还不肯出来……怎么会有这么蠢的狗……你至少回家再看看它。”
怎么会有你这么蠢的人。
明乐的嘴唇动了动,他抓住了薛顾的衣襟:“……好。”靠到了薛顾骤然僵硬的身体上,“等那时候,我们就回家。”
周明乐也不是机器人。
他有血有肉,知道痛和爱。
他还是学会了爱和痛。
陈子意教会了他宽容和信赖,薛顾给了他世界上最义无反顾、一腔孤勇的爱。
薛顾还以为自己永远得不到回答:“这是你说的。”他眼角发红,“不要骗我。”
真的不要再骗他。
他会疯的。
“不骗你。”明乐咳嗽了两声,伸出小指,漂亮的眼睛澄澈通明,“拉钩。”
薛顾平静了下来,勾住了明乐的小指。
两道声音重合到了一起,“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等这个世界变得好好的,明乐跟薛顾回家。
*
地下基地爆炸声惊动了无数人。
穹队第一个赶到,看到薛顾抱着明乐,他立刻冲了上去:“放开周博士!”
薛顾刚有些愉悦的心情立马不好了起来:“我不放。”
陈子意也被炸掉了半条命,但看着明乐和薛顾还能和平共处,他笑呵呵的劝道:“先别急。”
说不定薛顾就变成你的老板娘了。
明乐在其他人面前还是很正经的,他挣扎着下来,自己站好,还有些苍白的脸透着冷静从容:“我没事。”
穹队仍然警惕,不过也稍稍放心了,他汇报起一件很严重的事:“博士,Doctor失踪了。”
Doctor和明乐是他们最信赖的人。
明乐严肃起来:“什么时候的事?”
他两个月没出基地了。
“两周前。”穹队担忧道,“Docotr说您的实验很可能有重大突破,带领人去了ROR基地……说要找到无异变病原体,两天前失联了。”不比两年前,精英异能小队不带大部队赶路还是很快的。
他们带着Doctor十天就赶到了ROR基地。
ROR基地就是明乐末世前待的实验基地,那里储备着大量初始资料和先进的研究设备,但很危险,非常危险,薛顾都差点死在那里。
穹队主动道:“要派人去救援吗?”
“不用。”明乐抿唇,“生死有命。”
那里派多少人都是送菜,薛顾亲自去都有危险,Doctor应该也知道,还特意嘱咐过穹队。
不然穹队早就出发去营救了。
不救吗?
穹队知道了,他看向陈子意:“陈队长……你的队员路易也跟随Doctor失踪了。”
陈子意吃瓜吃到了自己头上,笑容逐渐消失:“怎么会?”路易跟Doctor不熟。
“路易说Doctor是博士父亲,他是博士的朋友。”穹队说着看了眼明乐,见他没有异色才继续道,“他说末世里,他最敬佩的就是研究员。”
研究员给了他第二条生命。
为了保护Doctor,他死不足惜。
“我就是条烂命,风光过、堕落过,就是没做过什么好事……就让我也伟大一次吧。发光、发热,升华一下。”
“我就是个低俗的人,这个最坏的时代、本该烂在淤泥里,可谁让我身边都是群很好的人。他们都在朝着太阳奋力奔跑。我总不能拖他们的后腿吧。”
“走吧,走吧。”
“去追太阳。”
致心中至高无上的道义。
致每一片闪闪发光的人性和美好不屈的灵魂。
朝阳而生,向日生长。
作者有话要说: 中间那段誓词引用于我国军人誓词。
致敬。
第68章 丧尸大佬和他的救世主
末世第五年。
云龙基地建立了大型降雨设备, 在云层厚度达标后发射了特殊的增雨□□。
中央广场上的大屏幕上显示着倒计时。
无数人朝屏幕行注目礼:“十、九、八、七、六、五……”
云层迅速聚拢、人们站在高耸的基地上似乎触手可及。
乌云压城。
风咆哮起来,却是滚烫的,夏日炎炎, 站着不动就会往下淌汗。
豆大的雨滴砸落, 屋檐边、人的脸上,啪嗒嗒啪嗒嗒。
风带着雨吹向了很远的地方。
“滴滴滴滴滴!!!”
“滴滴滴滴滴!!!”
仪器发出了急促的预告声, 投影出一座座基站,大地、城市、山川、湖泊、海洋, 一个个银灰色的浮标上不断跳跃着数字。
中央广场的机械女声遍布整座基地。
“土地污染量下降0.1%、0.22%、1.1%……69%,检测达标, 可正常播种。”
“水源净化中,5%、15%……80%, 检测达标。”
“感染源清除中,1%、1.1%……”
屏幕上播放着不同地方的投影。
丧尸接触到降雨后行动逐渐迟缓、猩红的眼眸有了似人的情绪, 变异植物发出了尖锐凄惨的叫声、参天巨木枝条乱舞、最终倒下,变异动物躲着雨朝南方大规模迁移。
“成功了!”
“我们胜利了!”
不知道谁先呼喊的, 人声滚成浪潮:“周博士!”
声嘶力竭的人们在暴雨中奔跑, 奔走相告着一个名字,“周博士!”他们的救世主,保护神。
云龙基地的警报声长鸣,一声比一声长, 一声比一声嘹亮。
明乐站在城墙上眺望着远方飘扬的旗帜。
水系异能者隔绝了雨水, 鲜红的旗帜伫立在基地上空随风招摇,军人们列阵庄严。
人们泪流满面的跪地亲吻着地面,以表敬谢。
城市沦陷、大地疮痍、怪物横向,正是因为有这些不屈奋进、不忘初心的人,家国犹在。
“怎么在这淋雨?”薛顾搭上明乐的肩, 感觉手下的分量又单薄许多,他声音有些酸涩,“这里暂时不需要你了,回去休息吧。”
明乐这几个月简直不眠不休,要不是有他的治愈系异能撑着,明乐早就倒下了。
明乐偏头去看薛顾,薛顾还是很英俊。
丧尸病毒带来的不只是毁灭,还有进化,事实上这的确是人类进化的新方向,就是付出的代价太惨重了些。
薛顾牵起唇角,满心欢喜:“丧尸在朝着人类转化,他们会恢复的,变异植物和动物都会被净化……我们马上就会回到末世前,这个世界会越来越好。”
他拿出一个黑丝绒盒子,里面是两个简单的男款银戒,“周博士,周明乐先生,你愿意和薛顾先生组建一个家吗?爱他、忠诚于他,无论他贫穷、患病、或者残疾,直至死亡。”
明乐愣了下,抬头看薛顾,薛顾显然有些紧张,但那双黑色的眼睛始终温柔。
他伸手,白皙修长的手指很漂亮:“我愿意。”
和你组成一个家,直至死亡。
薛顾替明乐戴上戒指,也没等明乐给他戴,自己就戴上了,兴奋的一把抱住明乐:“我好高兴。”
明乐埋在薛顾怀里,也回抱了下薛顾:“……嗯。”
暴雨中,城墙上。
不远处打着伞的陈子意显得很沉默。
凌玉成站到陈子意旁边:“怎么就看着,不去争取看看?”
小意应该是喜欢周明乐的。
他不确定是在什么时候,但小意应该很喜欢陈明乐。
“争取什么啊。”陈子意笑的有点难看,“我怕被薛顾打死。”
他这还没开始就注定没有结局的暗恋,“再说……他们真的很不容易。”还是当个朋友吧。
等他有喜欢的人了,就可以大大方方的跟明乐说——嘿,我曾经暗恋过你。超级超级喜欢呢。
喜欢一个人大概真的不一样。
陈子意知道了凌玉成喜欢他,但凌玉成不说他也没有挑明。
没必要。
这个世道,喜欢一个人就已经很不容易了。
凌玉成也笑了:“那也是。”
*
ROR基地,两人被困许久了。
Doctor还有一口气:“……路易?”
路易看着一份文件,手指颤抖,眼眶红肿:“你他妈,你们他妈的,一群疯子。”
Doctor胸口破了个大洞:“我知道……但功过是非当有后人评判不是?”
他喘着气,想起了自己那些老伙计,“他们都死了,我们那个实验室的人都死了……都是自杀的。他们连末世初期都没抗住,可我抗住了。只要我带领人类走出来一条新的路,这些牺牲就是值得的。”
路易很崩溃:“死吧,你快点去死吧。”
Doctor在出发时就知道自己必死无疑,他笑笑:“我贡献了自己的一生,我至今不认为自己有错……可我知道自己必须要死。我只是有些对不起我的孩子,他什么都不懂、他那个时候还不懂这些……是我们逼他的、他、他太有天分了。我问心无愧,我对得起任何人……唯独对不起我的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