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说祁渊因为太过富足而对金钱没有概念,宁星洲则是因为没有欲望而对金钱没有需求,他知道贵贱之分,却不会因此畏手畏脚。
“喜欢就好。”祁渊见他笑得开心,也忍不住笑了起来,“这玉我专门请人开过光,可以当做护身符,帮你戴上?”
“得,看不出来啊,哥哥还挺迷信。”宁星洲笑了声,双手搭在颈后,刚想将颈间的吊坠摘下,却硬生生地停顿在那里。
宁星洲有一瞬间的迟疑,他握起脖颈间的那条锦鲤吊坠,眼里闪过一抹困惑。他好像答应过谁,要一直戴着这个吊坠的。
明明不记得是谁,可是一想到要摘下吊坠,心底就会不自觉地涌上一丝抗拒,这感觉好奇怪。
祁渊注意到他的犹豫,眼底一片了然,和他猜测的一样,宁星洲脖颈间的那串没什么品味的吊坠,是那个叫陆渊的讨厌鬼送的。
果然再怎么自我催眠,心里还是酸得不行,这段时间,他再也没从宁星洲口中听到陆渊的名字,可是陆渊留下的痕迹还在。他不由地有些紧张,想要看看宁星洲究竟会怎么选。
是会找个借口推拒掉呢?还是会像他希望的那样,抛弃旧物,换上新的。
明明只是一个小小的礼物选择,祁渊却有种如临大敌的感觉,就好像和情敌面对面坐在一起,任凭宁星洲挑选。
祁渊一眨不眨地盯着宁星洲,不愿错过对方任何一丝微妙表情,他心里的小人不断叫嚣着“选我选我选我”!面上却不动声色,完全看不出他内心的较真。
但是没过两秒,祁渊就顿悟了,他和那位潜在情敌相比,最大的优势不就是他就在宁星洲身边么?陆渊没法添油加醋,但他可以。
“难道……星星不愿意么?”他终是忍不住开口问道,声音隐约透着颤音,显得莫名脆弱,像是生怕被拒绝一般。
宁星洲顿时回过神,对上祁渊那双有些受伤的视线,他不由地心里一虚,支支吾吾地解释道:“没有没有,当然愿意了。就是我有点念旧,乍一换新的,感觉还有点舍不得。”
话虽这么说,他还是心里一狠,将颈间的锦鲤吊坠摘下,然后将脑袋凑到祁渊手边,等着对方替自己戴上那块玉石吊坠。
相比起莫名其妙的潜意识,还是眼前人的情绪更重要一些,说不定就像他自己说的那样,自己只是有些念旧而已。
祁渊见状,嘴角止不住地上扬。他动作温柔地替宁星洲戴上吊坠,得意地像个得了胜的将军一般。
精美的玉质与宁星洲着实相配,白中泛青的色调衬得宁星洲皮肤更加白皙细腻,祁渊细细打量着,怎么看怎么满意,莫名有种盖了章的感觉。
这是他头一次在与情敌的交锋中得了胜,这是个好的开头,他有信心,未来的每一次交锋,赢的都将是他。
……
剧组的戏还没拍完,晚上祁渊和宁星洲一起住在酒店,在祁渊死缠烂打的强烈要求下,他们俩住一屋。
淋浴间的玻璃挡板设计得很微妙,乍一看好像看不见什么,但等雾气上涌,稍一端详,就能清晰地看到轮廓线条。
不愧是情侣包间。
祁渊“兴”奋得不行,深切地品尝到了什么叫痛并快乐着,虽然没睡在一张床上,祁渊却激动地睡不着觉。
听着宁星洲绵长的呼吸声,祁渊心中有种很安定的幸福感。对他而言,最幸福的事,大概就是遇到宁星洲了吧……
精神了很久,祁渊才勉强入睡,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不适应这里的住宿条件,这一觉他睡得并不踏实。
他做了一个梦。
梦的最后,他在不停地下坠、下坠,耳边是呼啸的狂风,强烈的失重感伴随着耳鸣,在一群人的尖叫中,“咚”地一声,他甚至来不及感受到疼痛,意识便顷刻间被震碎。
祁渊猛地坐起,惊出一身冷汗。他扶额缓了许久,才从那过于真实的梦里走出来。
梦里的他像是个任人操控的傀儡,天真且缺乏警戒,他梦见自己被经纪人扣上了瘾君子的帽子,百口莫辩。
走在路上,周围都是刀子一般的目光,曾经有多少人喜爱他,如今就有多少人厌恶他,曾经疯狂地喊着哥哥我爱你的女孩们,见到他就像是看到肮脏的蛆虫,嫌恶的目光避无可避,人们喊打喊骂,他狼狈地如同过街老鼠。
没有人相信他。
因为他被经纪人欺骗,喝下了泡有毒·品的水,药检的时候,他的体内被检测出有毒·品残留,实锤得不能再实锤,根本无从辩驳。
自己犯傻,着实怨不得别人。
只是那一道道冰冷的目光让他明白,隔着屏幕的喜欢与爱,就如同虚幻的泡沫,脆弱得不堪一击。
曾经无数次“无论发生什么,我们永远爱你、支持你”的承诺,此时此刻倒成了笑话,想必对于她们而言,喜欢过他这件不争的事实,俨然成了黑历史。
杜闵为他申请了保释,他获得了短暂的喘息时间,但他那外表纯良的经纪人做事够绝,为了保证他在地下赌场的债务能成功转嫁到祁渊头上,在他车子上动了手脚。
接下来的日子更是如同噩梦一般,命是保住了,可是车祸的后遗症却真实存在着,每时每刻都在煎熬,脸上的灼伤就像被千万蚂蚁啃噬,痒极、痛极,几欲发狂。
无边的疼痛令他难以入眠,无数个日夜,他都只能一遍一遍地,靠着对背叛者的恨意艰难维持着活下去的信念。
什么名、什么利,他通通不想要,他只想让那些踩着他上位的人,挨个付出代价。是谁将他推入深渊之下,就由他一个个地,将他们拉扯下来。
栽赃陷害容易,可若想洗清冤屈,却难于登天。他甚至懒得花费时间为自己洗白,而是义无反顾地加入了自己曾经不屑的黑·道组织,每天活在鲜血与仇恨之下,让那些背叛他的、构陷他的,体会到生不如死的恐惧。
可就算是报了仇,心中的绝望与厌世却也没有丝毫缓解,每日浑浑噩噩,找不到活下去的理由。
他曾饰演过无数人的人生,有悲亦有喜,可到头来才发现,他连自己的人生都没活明白。世间万物,都无法再牵动他的情绪。
就算精神崩溃的经纪人前往警局自首,“祁渊”的冤屈得以洗清,那些被轻易带了节奏的粉丝们哭着忏悔求哥哥回来,一切也无济于事了。
她们曾经爱过的“祁渊”早已死去,现在的祁渊,不过是个连心脏都被染黑的恶魔。
在那场致命事故中,他凭借着想要复仇的信念活了下来,每日承受着常人难以想象的痛苦与绝望。如今大仇得报,他也失去了活下去的动力。
那日他开着直播,从高楼跃下的一瞬间,心中却升起一种前所未有的放松与解脱。
梦里的他无法细细品味,可现实的祁渊却真切地感受到了那种绝望的情绪。
噩梦,彻彻底底的噩梦。
他闭了闭眼睛,起身下床,静静地站在宁星洲的床边,一眨不眨地盯着宁星洲恬静的睡颜看了许久。
从噩梦中回过神来,那抹难以言喻的绝望感仍在,心脏跳动得无比剧烈,像是在提醒着他刚刚经历了多么恐怖的事。
其实对他而言,梦中真正的绝望感并不是被朋友背叛,也不是车祸后日复一日的疼痛难忍,而是——
梦里,没有宁星洲。
第51章 全息+娱乐圈(十四)
酒店的床很软很舒服, 宁星洲睡得很香,只是一睁眼便看到祁渊那张放大的俊脸,他吓了一跳, 噌噌往后挪, 差点没从床上掉下去。
祁渊眼疾手快地将他捞回来, 哭笑不得地问:“我有那么可怕吗?”
“这不是太突然没反应过来嘛,哥哥怎么一大早就杵这里?没睡好吗?”宁星洲揉揉眼睛, 声音带着初醒的绵软慵懒, 关心地问道。
平日里祁渊总是精神饱满, 今日神态间却能见到些许疲态, 看着有些憔悴。
“嗯……昨晚做了噩梦。”祁渊在宁星洲床边坐下, 视线一刻也舍不得从宁星洲身上挪开,低沉的嗓音透着无边的落寞与后怕,“梦里没有你。”
他没说的是, 自从昨夜醒来,他就站在宁星洲床边, 看了他整整一个晚上。那种压抑到极点的绝望情绪,只有看着对方, 亲眼确认对方是真实存在的,才能有所缓解。
宁星洲却不明白他的所思所想, 只以为对方又在开自己玩笑,忍不住嗔道:“什么嘛, 没我在就是噩梦啦?那是不是梦里只要有我,就是美梦啦?”
祁渊思索两秒, 竟煞有其事地点点头。
宁星洲不禁笑了,看着祁渊难得显懵的状态,心情很好地开着玩笑, “那你现在岂不是天天在做美梦?”
看着对方明媚的笑颜,祁渊也渐渐从昨晚那消沉的状态走了出来,他嘴角勾起,露出一抹由衷的笑,低声应道:“嗯,没错,每一天都过得很幸福。”
这才是他的真实世界。
每天都能看见自己心爱的人,一起工作,一起生活,只要有宁星洲在,再小的事都变得有意义。他与梦中那个人并不相同,梦中的“他”找不到活下去的理由,可是他有。
他有宁星洲。
可如果,只是如果,如果他失去了宁星洲,他会怎么样呢?不敢想,不愿想。
“好啦,别发呆啦,抓紧收拾收拾,我们快迟到了。”宁星洲穿完衣服,见祁渊还在发呆,拍了拍他的肩膀催促道。
“嗯。”祁渊低低应了声,走上前将宁星洲拥在怀里,“让我抱会。”
宁星洲眨眨眼,只觉得今天祁渊真的好奇怪,但他并未挣开祁渊的怀抱,反而轻轻地抚摸着对方的脊背,温声安抚道:“怎么了嘛?有什么难过的事可以跟我说呀。”
“噩梦里的我过得很惨,出车祸被毁容,画面太过真实,有种前世今生的感觉。”祁渊轻叹一声,抬手揉了揉宁星洲的后脑勺,眼底一片温柔,“已经没事了,就是突然觉得,能遇见你真好。”
宁星洲咦了一声,心想难道祁渊梦到原剧情了?难怪今天早上情绪会低落成这样。
他没多说什么,只是抬起胳膊静静地回抱着祁渊,无声地安慰着。
……
开车送祁渊去剧组的路上,宁星洲发觉祁渊一个劲儿地盯着自己看,那火辣辣的视线让人想忽视都忽视不了。
虽然平时这人也总是喜欢时不时地偷看自己,但是今天这也太频繁了吧?这人眼睛都快黏他身上了啊!
“哥哥晚上没休息好,要不趁机在车上睡会?我尽量开得稳当些。”宁星洲被他盯得不好意思,温声劝道。
他为了当好祁渊的助理,特意去学了驾照,车技很一般,但日常上路没什么问题。就算这样,每次开车祁渊都会和他争争,生怕累到他,真不知道究竟谁是谁的助理。
“不想睡,就想看着你。”祁渊偏头望着他,诚实得过分,完全不知道害臊为何物。
宁星洲面上一红,握着方向盘的手都不大稳当了,“我又不会跑,天天都能看到啊,哥哥确实该休息会,不然回头拍戏没精神。”
“你说的,不准跑。”祁渊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以一种孩子气的口吻说道,像是在强调什么承诺一般。
宁星洲有一瞬的迟疑,心道祁渊未免太会抓重点,这难道就是男人的第六感么?
他轻咳了一声,大言不惭道:“放心吧,我说话算话。”
反正抽离世界后系统会抹除任务对象的记忆,只要祁渊不记得,就不算他食言!
“嗯。”祁渊应了声,确实一晚没合眼有些累了,索性在车上小憩一会。
等身边人均匀的呼吸声响起,宁星洲叹了口气,心情颇为复杂。
祁渊从未掩饰过对他的感情,这一点他心知肚明,可他确实不打算回应对方的感情,一来差了点冲动,二来……他只是随时会抽离世界的任务者。
就在今天早上,祁渊的感化值莫名其妙上涨了20点,或许是因为对方从内心深处觉得遇上他很幸福,有他在的世界很美好?
宁星洲也摸不清楚个中缘由,但不可否认的是,他收集到的感化值已经达标,他可以随时抽离世界。可今天早上祁渊的状态难免让人担心,他有些于心不忍。
而且祁渊怎么好像预料到什么似的,一副担心他会逃跑的样子,反倒是让他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
“宿主大人,任务对象感化值已经达标啦,宿主大人准备什么时候抽离世界?”萌萌的萝莉音响起,229蹦跶出来提醒道。
宁星洲犹豫片刻,脑海中浮现出了早上祁渊那副可怜巴巴的神态和刚刚做出的承诺,到底是没忍心选择现在离开。
“再等等吧,原剧情的车祸事件还没调查清楚呢,虽然已经过了原剧情的事故发生时间,但我还是不太放心。”
宁星洲努力找出了一个像样的理由,像是在说服229,也像是在说服自己,“而且只拿个及格分怎么行?怎么着也得拿个优秀吧?”
“这个自主权掌握在宿主大人手里哒,宿主大人不需要专门说服我。”229作为一个直统,耿直地说道。
宁星洲被它噎了一下,刚想为自己辩驳几句,229却突然严肃地说道:“不过不建议宿主大人在小世界停留太久哒,小世界和现实世界虽然时间比例不一样,但时间也是流逝哒,待太久会有风险。”
宁星洲愣住了,倒是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他心里一慌,问道:“那现实世界和任务世界的时间比例大概是多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