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稷确定白天家里的、确确实实的人类路崽。
——有家人作证、而且刚才那一瞬间路路给他的感觉也确实不一样了。
所以……
路路为了保护他变成鬼 = 路路选中了他 = 他是游戏的主角 = 他得赶紧想办法让路路恢复成人类避免资料片里的献祭结局
……
钱稷完全不知道他在楚路这里的心理年龄,已经从钱教授夫妇在外读大学的儿子、降为还在中二病的中学生、再变成仍旧相信被选召孩子的小学生/幼儿园小朋友……
不管心里怎么想,这里实在不是耽搁的地方,楚路赶紧拉了拉人示意回去。
钱稷这才如梦初醒。
#按照设定,现在该开始逃亡剧情了!#
楚路:“……”
虽然对方很配合的就跟他走了,但是还是觉得好像乎有哪里不对的样子。
只是没走出去多远,他脸色突然肃下来。
“钱稷哥哥,”他拉了拉钱稷的胳膊,示意他低头,另手塞给他一把钥匙,道:“能把我送回家吗?”
钱稷不明所以:他们这会儿不是得“逃亡”吗?
回家没关系吗?不会被堵到家里吗?
还是说家里是什么大型安全点,不能攻击的那种。
虽然满脸迷惑,但是听路路的总没错,钱稷迅速地点头答应下来。
楚路松了口气,“我睡一会儿,接下来麻烦你了。”
钱稷:?!
而那孩子说这话的时候,眼睛阖上、人已经向侧边倒去。
钱稷:!!!
他差点来不及接。
*
楚路这会儿昏迷,自然是因为毛星畅那边的紧急呼救。
……
而在时间稍早一些,大约是楚钱二人还在围观相正棋放大招的时候,韩家禁地之中,夺舍的仪式已然开始。
淡淡的烟气在这间禁室内弥漫,不知何处而来的摇铃声在狭小的空间里回荡、墙壁穹顶地面绘着朱砂的符纸窸窣作响……
一切都在计划之中,事情进展的顺利、还有即将到手的年轻躯体,让那张苍老的脸上松软的皮肉抽搐起来,扭曲地露出一个笑来。
但是那喜悦只露了片刻,原本被垂下眼皮遮挡了大半的眼睛却蓦地睁大,他脸上显露出些骇然之情,“怎么会——?!”
那边,原本被绑得结结实实、该躺在阵法中央的少年却不知何时挣脱了绳索。
“不、不可能……”
嘶哑的声音终止于一声皮肉相撞的闷响,老迈的身躯被一拳击中,足足飞出去好几步远,直到撞到了身后墙壁上。
“嘎嘣”的一声响,不知是骨头错位还是骨折。
韩埒软到在一边,犹自不敢置信讷讷道:“不可能……你用不了灵力、你用不了灵力的……”
韩乐年“啊?”了一声,把指节捏得嘎嘣作响。
“对付一个老不死的,还用不着灵力,”他唇角往一边扯,脸上满是威胁的笑,“尊老爱幼是美德,但是你这种不知道活了多少年的老怪物、还是算了……”
他又一拳挥出,但却被中途伸出来的一只手阻拦,指甲漆黑锐利,周遭浮着晦暗的阴气。认出这只手都韩乐年脸色一变,连连往后退了数步,而原本他站的地方,地面已经出现一道深深的裂纹。
“戊辰。”
那边的韩埒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坐起身来,他撑着墙壁,淡淡地唤了这么一声,那只头生八目、肢体扭曲不协的怪物不知从何处出来、已经站到了他身边。
韩乐年看着这一幕,脸色难看极了。
与之相对的,韩埒却露出个笑来,他以一种奇特的眼神看着身旁的尸傀。
“你是来找它的吧?”
韩埒含笑,“本是随意拘捕了几个残魂用怨气养着,却没想到,里面似乎混进了什么特别的东西……可惜了……”
他语气是确确实实的遗憾。
要是早知道那几个残魂里面有李家出来的那个鬼王的碎魂,他就分开养着了,也免得弄出这么个不三不四的东西,甚至还招惹上一些不该招惹的麻烦。
假装自己是个莫得感情打手的毛星畅:???
——这老不死的在说什么?
他还迷茫间,身体已经自己动起来了。
凌厉的拳风带起呼啸的风声,原本指挥不畅的躯体第一次这么灵活,这可比他在后面用指令操作利落多了。虽然还比不上楚哥代打时候的牛逼,但是现在可是难得的第一视角体验。
——流畅!丝滑!!
毛星畅爽了一阵儿,突然意识到不对。
毛星畅:“……”
“!!!”
——夭寿了,天命之子快被他打死了!!!
他下意识地,[楚哥!!救命——!]
第91章 鬼王20
楚路本来以为毛星畅遇到了什么麻烦, 但他匆忙过来,视角一转换,却对上了韩乐年顶着一脑袋血的脸。而攥了拳的躯体右侧第一只手还带着往前的冲力,感受着这身体的力道, 估计这一下子下去, 韩乐年就算不死也得没半条命。
楚路僵了一瞬, 准备收手, 但他几乎立刻就知道了毛星畅为什么急吼吼地把他叫来了。
这个身体的控制权不在他身上。
——倒也不意外。
韩埒既然弄了这么一把“刀”, 必然有控制的手段,免得刀反过来伤了自身。
身体犹如牵线木偶一般, 几乎无从主动的动作。
但是楚路毕竟是被毛星畅后拉来的、不是这个躯体原本的灵魂, 受到的束缚要更小一些, 而且他不同于毛星畅,对现在这种情况也有足够的应对经验。
拳风凛冽而去,这危急关头, 韩乐年几乎不抱希望地偏了一下头,毫厘之差、那能击碎骨头的拳头正好贴着他耳侧而过。
韩乐年暗道一声“好险”, 心下却不由生出一股略微微妙的感觉。
这种微妙也确实在接下来得到了验证, 对方像是极了解他的战斗方式、预料到了他接下来所有的躲避方向,控制着攻击擦着他的身体而过。
——像是在避免伤害到他。
是因为韩埒还要用他的身体?
不、不对。
按那老不死的方才的态度,分明是只打算给他留条命。
看韩埒方才被他踹断骨头、现在已经一点事没有的坐起来就知道, 韩埒有什么治疗手段, 并不在意身体的损伤。
那为什么?
这危机关头下, 种种思绪只是一闪而过, 韩乐年仓促偏头, 躲过刀锋一样尖锐的指甲, 却还在身上留下一道血口子。纵然对方有意放水, 但是以韩乐年现在的水平,躲避起来还是要全神贯注。
而且相似的情况一次两次还好,次数多了背后操纵的韩埒自然发现了不对。
或许是现在稳占上风的状况让他心情轻松,也或许是笃定韩乐年逃不出自己的手掌心,韩埒甚至还饶有兴致的笑了一下。
但是与这笑声相对的,楚路立刻感受到躯体上的束缚更加沉重,他搞小动作的余地越发小了。不过韩埒这次却没操纵着这个躯体继续攻击,而是控制它后退、跪倒在自己身前。
他则仰头打量着这个由他亲手拼凑出来的怪物,半晌,轻笑出声。
“果然还有意识。”
他看了半天,也不知道从何处得到的结论,以一个肯定的语气道。
旋即又是笑:“有意思、真有意思……倒不愧是你。”
楚路觉得他这话有点奇怪,问了一句毛星畅现在的情况,可毛星畅像是比他还懵的模样,满是惶惑:[不知道、楚哥我不知道……剧情里没有这一出啊?!]
楚路沉吟了一下。
毕竟都帮这个身体代打了好几次,他对“戊辰”的组成是有所了解:残魂 怨气 尸块。
对方说的“意识”显然不是后两者。
那就是一开始的“残魂”构成有什么问题了?听韩埒的语气,似乎认识残魂的主人。
这些反派之间的小事儿,也确实不会在剧情上体现。同理,对主线也影响不大,不必太过放在心上。
而那边,韩埒已经操控着戊辰低下头。
老者手掌前伸、似乎要覆在它的头顶。
因为战斗停下、被换回身体里的毛星畅:!!!
[楚哥!!]
被巨大的恐怖感摄住,毛星畅下意识地求助。
但楚路看了一眼旁边已经累到在地、几乎一根手指也动不了的韩乐年,叹气:[他这会儿应该没力气起来打你了。]
毛星畅懵了一瞬间,总算想起今天是自己的杀青戏份,他确实该死了,不过一个小反派,死在谁手上对评定影响也不那么高。
然而,他还是尽力地躲过那只手,焦急道:[那他怎么办?!]
“他”自然指的是韩乐年。
本来按照剧情,今天应该是天命之子干掉“戊辰”,然后趁着韩埒不备、反杀boss。
然而现在韩乐年的状况,有眼就看出来,他已经彻底力竭,别说反杀了、根本动都动不了。
这会儿他死了,紧接着就夺舍继续,到时候韩乐年的身体里还不知道是谁呢!
毛星畅虽是消极怠工,但也没盼着天命之子完球啊!虽说系列世界的支柱点众多,不会这么容易就崩盘,但是死一个天命之子也是世界震荡,更别说后面一系列连锁反应了。
按照特别执行条例第35条,这会儿就是拼着崩剧情也得保下天命之子……更何况现在这状况,也已经剧情对不上了。
然而等真到这个时候,毛星畅才发现,选择权根本不在他手上,他现在连动都动不了。
[放心,]
楚路安慰:[有人来了。]
有人?!
毛星畅本来在全力反抗着韩埒的控制,这时候只是稍微走了一下神,脑袋立刻被摁住,眼前景象一黑,彻底脱离了躯体。
……
…………
同一瞬间,整间密室立刻剧烈摇晃起来。
贴满了墙壁的符咒亮起光芒,但只瞬间就洇灭、被暗色火苗席卷化作飞灰,头顶上的碎石滚滚落下。
韩埒的脸色这才彻底变了。
他动着僵硬的躯体,想要躲过落下来的石块,但暮气沉沉、已经被死气侵蚀了大半的躯壳却行动缓慢,根本躲避不开。
他动了动僵硬的手指,用仅剩的灵力,掐诀撑起了个护罩,但却在上方传来的灵压下摇曳不稳。
——仪式进行了一半,这本来就是他最虚弱的时候。
头顶上方被人暴力破开了一个大洞,月光洒入,照亮了这座位于地下的暗室。
拼着最后的体力找了个角落、这才勉强在碎石堆捡回一条命的韩乐年仰头,只见一个穿着旗袍的女人从上方跃下,鞋的尖跟触底,在地面上又裂开一片蛛网般的痕迹。
韩乐年愕然睁大了眼,但是另一个人却比他更震惊。
嘶哑的声音被风吹出一阵微颤的尾音,“你怎么在这?!”
李生如冷笑,“你以为我会在哪儿?就凭那几个垃圾,想拖住我?”
她这么说,人已经走上前去。
灵力先一步在她脚下清出了一片平坦的通路,韩埒身前摇曳的护罩像气泡一样轰然破碎。
但是在那一瞬间,韩埒却突然冷静一下,他甚至扯出一抹笑来,好似在三家聚齐会议上,他便是那个人人敬重的韩家家主。
他缓声道:“这是我韩家的家事,李家主到韩家做客、韩家自是奉为上宾。但韩家教训族内不成器的子弟,难不成也要插手吗?”
李生如不打算跟他废话,也不想搭理这种明明都已经撕破脸了、却仍旧能装成若无其事的扯皮。
她冷哼了一声,踏一步逼的更近,直截了当道:“生路呢?!”
韩埒却突然笑了。
“咱们不是很像吗?只是求生而已……死而复生、哈、死而复生……你甚至比我还要疯……咳咳……”
李生如不跟他废话,一脚踢过去,直接踩在人的右肩胛骨上,使劲儿碾了两下,她冷着声又重复了一遍:“我问你、生路呢?!”
韩埒并不太在意这个即将被抛弃的躯体损伤,苍老嘶哑的声音好像用一个锈迹斑斑的锯子在木板上来回切割,“好啊,我可以告诉你……咳咳咳……只要、只要你帮我把仪式完成……”
旁边松了一口气的韩乐年听见这话,只觉得身上一绷,差点跳起来。
他从这身打扮上认出来这位是李家家主,虽然不知道为什么来的不是相先生而是眼前这位,但是他跟对方委实不熟。
而且就刚才那差点被碎石砸死的经历,让韩乐年心里一点底儿也没有。
——对方动手的时候根本没有顾及他的意思。
韩乐年勉强撑了撑身,就听那边一声让人牙酸的闷响,旋即是冰冷的女声,“谁给你我在和你讲条件的错觉?”
韩乐年骤然松了口气,起码不用担心被反过来干掉了。
旁边的某个高高摞起的碎石堆似乎因为不稳而颤了两下,石块滚落、露出其下的扭曲的肢体。
是刚才那个……
想到刚才那场打斗中,对方对他处处留手、似乎像是在保护他的错觉。因为这个感觉,韩乐年也没法在心里称一句“怪物”。
他记得好像在庄湛给他的书里面看见类似的介绍。
这种东西叫“尸傀”吧?但好像又跟正常的尸傀有点不太一样。
而且刚才那个老头子说、“有意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