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总是个矛盾的集合体。
乍然之间又有不合时宜的想法冒出来,如果当初没有回国的话,他或许也不会同眼前人产生后来的羁绊。
说不清楚是欣慰还是失落。
那是一种很复杂的情绪,甚至有时候他自己也不太确定,遇见这个人,这件事情究竟是好是坏。
他也怀疑过,如果对方没有认识他的话,或许之后的日子会平稳许多。
会平平安安地长大,成家立业,也许还会有一个非常爱他的人,陪着他白发苍苍。
傅均城的喉咙发紧,动了动嘴唇,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视线中,是徐曜洲目光灼灼的那双眼睛:“又或者说,如果哥哥是我的话,会怎么做呢?”
傅均城想了很久,只问:“那你呢,后来有没有觉得那个人其实也没有你想的那么好,换句话说,如果重新回到梦里,还要不要那一颗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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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4章
徐曜洲愣怔了刹那,几乎是下意识地脱口而出:“怎么会?”
傅均城倏地呼吸一滞。
徐曜洲说:“当然是要的。”
说着他抿了抿唇,在傅均城看来有些像梦里对方第一次在树下见到他时,那脸色紧绷的模样,好看的桃花眼里带着一丝倔劲。
可又有些不一样,若是仔细看的话,就能瞧出那双湛黑眼眸里藏着的小心翼翼,以及过于忐忑不安的情绪。
或许是因为傅均城没有立即回他的话,徐曜洲又问:“如果我要的话,哥哥还给吗?”
这话问得很轻,像是唯恐惊了一场黄粱美梦,醒来又剩一场空。
傅均城只盯着徐曜洲系在手腕上的转运珠。
自从他送给徐曜洲之后,对方便一直戴着。
其实他以前是不太爱记事的,可偏偏总有个人一直放心不下。
不然最后也不会偏执地把自己当成了对方,迷迷糊糊地过了这么多年。
傅均城看着徐曜洲渐渐有些发红的眼,突然伸手,轻轻在对方的脑门上弹了一下。
徐曜洲没像以前那样可可爱爱的把手捂在脑门上,委委屈屈看他,让他觉得自己在欺负人。
眼前这人只牢牢紧盯他的眼睛,抓住他手腕的掌心也片刻没有松开,好像只一松手,他就会跑了一样。
傅均城也不由自主放低了声音:“这次错过了机会,给不成了。”
徐曜洲的手一僵,整个人似是完全怔住了,眼里的失落再明显不过。
傅均城却突然凑近,在徐曜洲的嘴角上小啄了一下。
一触即离。
傅均城说:“不然你要点其它东西?”
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无名风,吹得心都颤了颤。
可能是这一切来得太突然了,徐曜洲傻了片刻,连握着傅均城的手都用力了几分,忽然似乎是想到了什么,蓦然在眼前人带笑的眸光下,嘴唇抿得更紧,眼里带着愈发明显的呆怔之色,竟罕见地红了脸。
傅均城:“?”
傅均城绞尽脑汁也没觉得自己这话有哪里不对劲,更没想明白徐曜洲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害羞了。
明明这人上回耍起流氓来胆子比他还大。
说起这个,他们俩自从上回跟母亲一起吃了那一顿饭以后,自己便提前进了组,算算也有好一段时间没有跟徐曜洲见面了。
这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的……
上次接吻,还是徐曜洲主动的。
一想到这个傅均城又有些炸毛,毕竟被人牵着鼻子走的滋味实在是不好受。
显得他很受。
所以傅均城很嫌弃地补充了一句:“你不要的话,算了?”
不等半秒,徐曜洲就急匆匆接了话:“没有不要。”
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傅均城本来就没想过反悔。
傅均城颔首:“正好过两个月就是你生日,你想要什么礼物?”
徐曜洲瞧着他没吭声,似乎还没来得及消化这突如其来的转变。
傅均城催促:“怎么不说话,到底要不要?”
徐曜洲稍顿,小心翼翼问:“哥哥还记得我的生日?”
本来不记得,后来想起来的。
毕竟他上辈子也曾在对方的生日前夕特意去求过一个护身符,本来想当作礼物的,毕竟那时他能给的东西不多,这个算是他能想到的最有诚意的东西了。
只是可惜之后没能送出去。
但傅均城不太好意思将自己的这份惦记展现地过于明显,很不错地为自己找了个理由,理直气壮道:“你之前不是说家里的门锁密码是你的生日吗?”
结果徐曜洲眨眨眼,没有表现出分毫不满情绪,只轻轻“哦”了一声,像是还没有彻底缓过神来。
傅均城一时之间竟有些费解,明明听这人的语气,很明显早在他准备对付徐嘉明的时候就已经怀疑他了,怀疑他什么都想起来了,不然不可能主动跟他提及那所谓的梦境。
可到了这会儿,怎么反而像是他过于鲁莽了似的。
但认错是不可能认错的。
傅均城说:“你再不讲话,就当你不要了。”
徐曜洲拉着他的手,生怕他反悔:“要的。”
傅均城看过去。
徐曜洲说:“哥哥送什么我都喜欢。”
傅均城抬了抬眉,正待出声。
敲门声又响起来。
冯征平在外面问:“睡了吗?”
傅均城:“……”
傅均城看了看徐曜洲,又转头望向玄关,拉长了嗓子答:“睡了。”
冯征平:“……”
冯征平:“那夜宵不吃了?”
傅均城:“???”
什么玩意儿?
不过瞬息,门被人从里打开。
傅均城自门后探出个脑袋来,闻着烤串的香味咽了咽口水:“吃啊,怎么不吃?”
冯征平睨他一眼。
傅均城说:“开机前的最后一顿晚餐,不吃白不吃。”
上辈子冯征平也曾这样,临到开机便请他吃了顿大餐,说是之后苦日子有他受的,提前带他享受享受,省的他到时候闹脾气。
待门完全推开,冯征平瞧了瞧傅均城身上的浴袍和微湿的发梢,又瞅了瞅徐曜洲还有些凌乱的头发,像是刚睡醒似的。
他视线徘徊了良久,又重新把目光落在傅均城的方向。冯征平欲言又止:“打扰到你们了?”
傅均城一愣,顺着冯征平的眼光,低头瞄了眼自己略显松垮的领口。
应该是刚才半跪在地上,又被徐曜洲一直紧攥了手,不小心把腰间的系带弄松了。
意识到冯征平在想什么,傅均城严肃纠正:“我下面穿了裤子的。”
冯征平的眉头一拧:“你没穿能让我进门?”
傅均城:“……”
就挺想反驳的,但听起来又很有道理。
傅均城张了张嘴,干脆什么都没有说,默默拿了一把小肉串闷头大吃,咬下去这肉外焦里嫩的,配上香到不行的佐料,傅均城顿时什么抱怨都抛到了脑后。
只是吃到后头又觉得有些咸了,他舔了舔唇,端起手边的啤酒瓶就是吨吨吨地几大口下肚。
倒是徐曜洲吃的不多,一直在跟冯征平聊剧本的事情。
傅均城吃得津津有味,偶尔插几句话,虽然说得不多,但每回都能讲到点子上。
这不禁让冯征平多看了傅均城几眼,也没想到相较于男二来说,傅均城对男主的这一角色竟然理解地更加透彻。
一直等烤串吃完了,一大半啤酒瓶也空了,冯征平才心满意足离开。
只是傅均城吃得意犹未尽,虽然已经打了几个饱嗝,但嘴里嚷嚷着还想吃点什么。
收拾好打包盒,徐曜洲说:“我觉得哥哥比我更适合主角。”
主角?
他?
傅均城的酒量实在不行,本来还有些晕乎乎的,闻言醉意登时消了大半,连忙截过徐曜洲的话:“不不不,别谦虚,你更适合才对!”
他可不想再当什么病弱小皇子了!
想当初电影上映后,全网都是他那副弱不禁风的病恹恹样子,就连无数CP向的剪辑视频里,攻方各有千秋,唯一不变的就是他这个病弱美人受!
这回他好不容易找到机会一雪前耻,怎么可以轻易错过!
他这次一定可以翻身,摇身一变成为大总攻!
想到这里,傅均城郑重拍了拍徐曜洲的肩膀:“相信我,这个角色非你莫属!”
徐曜洲没说什么,温和的目光落在傅均城的眉眼间,不管如何都还是看不够。
四周一安静下来,傅均城又有些犯困。
他打了个哈欠,蓦地有些想睡,但嘴里却没停,一直叨叨着:“你不是喜欢我吗,喜欢我你就演。”
徐曜洲一直没舍得移开视线。
目光中傅均城就这么大咧咧地盘腿坐在地上,懒洋洋拿手撑着脑袋,抬眸瞧着他。
像是借着酒劲,傅均城又问:“你就说,到底喜不喜欢我?”
徐曜洲忽然觉得自己的心被轻飘飘地挠了一下。
四周安静极了。
这嗓音低而柔,不禁让他的脑海里又想起记忆深处,那声暧昧且微妙的询问。
这个人也曾问过一句:“你是不是喜欢我?”
当时眼前人窝在软绵绵的沙发里,懒懒抱着个枕头,下巴顶在沙发椅背上看着他。
随意一个眼神,就能令他手足无措,心头大乱。
遥远的时光仿佛不经意间与此时此刻的光景重叠在一起,他迎上傅均城的视线,嗓音里带着不太真切的沙哑,小声说:“哥哥是不是喝醉了?”
徐曜洲半垂着眸光,就这样静静地注视他。
傅均城眨了下眼睛,困倦地俯下身,直接把下颔枕在了交叠的手臂上。
喝醉的人从来不会承认自己喝醉了。
傅均城很认真地回答:“当然没有。”
徐曜洲垂下眼,避开了傅均城的视线:“没有喝醉的话,哥哥怎么会看不出来我喜欢哥哥,喜欢到快要发疯了。”
这话听起来犹如自言自语,但又似乎是刻意说给他听的。
傅均城的思绪不受控制地有些迟钝,反应也慢了半拍。
似乎想到什么,傅均城咕哝道:“骗子。”
那个时候,这人明明不是这么说的。
这个人说,一点都不喜欢他。
这不免让傅均城有些生气。
谁都可以说这句话,唯独这个人……
让他很不甘心。
傅均城撇撇嘴,一时头脑发热,无比蛮横地拉过面前人的衣领,一直拽着往下带。
然后他侧头,不由分说地咬了徐曜洲一口。
就咬在他刚刚小啄的嘴角处。
但是又打心底里舍不得。
所以在咬下去的时候便立马放过了对方,唇轻轻地贴上去……
像隔着岁月的长河,带着时光的影子。
去讨一个欠了太长时间的吻。
第85章
隔天。
陈肆去徐曜洲房门口敲了半天,结果一直没人,不免心里泛起嘀咕,明明徐曜洲平时起挺早的,今天居然起晚了。
然后陈肆又来喊傅均城。
傅均城昨天跟他嘱咐过,要他早点叫自己起床,正好一起去吃早饭。
结果来这边也敲了半晌,放弃之际,总算听见里头传来动静。
只是那脚步声虽然不急不缓的,但却丝毫不显拖拉,跟傅均城平时的性子截然不同。
待门一打开,陈肆便在门后看见了徐曜洲那张熟悉的脸。
陈肆:“?”
就挺突然的。
回想起昨晚上的情况,陈肆才后知后觉,合着这人压根就没想过要回自己房间。
所以陈肆只惊讶了一小会儿,就非常自觉的什么都没有问。
徐曜洲站在原地没动,淡淡道:“进来吧。”
进去是不可能进去的,进去只有被喂狗粮的份。
陈肆主动说:“刚起床吗?要不要我拿点吃的送到房里来?”
徐曜洲不置可否,没有强求。
毕竟有个人赖床,还死扒着枕头没有起来。
话音刚落,便听房间里传来某人懒散的嗓音,拖腔拉调喊:“喂——我衣服呢?”
陈肆:“……”
他是不是听见了什么不该听的?
正这么想着,抬眸就见徐曜洲视线自眼尾一瞥,在傅均城询问的声音中眸光柔和了少许,有半秒的停顿,又重新对上他的眼。
徐曜洲说:“那麻烦你了。”
很明显,话外音是:你该走了。
这是在赶客了。
陈肆唯恐多待一刻,对方就要直接下逐客令,走得飞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