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对啊,每次都要你来救我真是不好意思!”江蔚河阴阳怪气地说。
“……”
段谨年立刻意识到自己惹江蔚河不开心了,就去给江蔚河倒水,让他吃药:
“先把药吃了。”
好,你帮我买药你是爸爸,江蔚河瞬间没了脾气,想想段谨年拖着条伤腿、冒着被仇家追杀的风险、大半夜牺牲睡眠时间为自己去买药,就算是江蔚河的爸爸都做不到这样。
“吃了。”
话说回来这破旅馆也太邪门了点,闹出这么大动静,都开火了都没人来围观,难道也是剧情需要?
“收拾一下,赶紧走。”
江蔚河乖乖听话地照做。
他们连夜驱车逃离,天还没亮,街上的商铺大门紧锁,宽阔的马路上空无一人,江蔚河不知道自己开了多久,但就这样漫无目的地开着,仿佛全世界的人都灭绝了,只剩他和段谨年在逃亡,去往未知的、好或者坏的未来。
这么想来倒也挺浪漫……江蔚河偷偷看了眼段谨年,段谨年坐在副驾驶座上睡着了,身上披着一件夹克,段谨年睡得很熟,连睫毛都不动,呼吸很沉,江蔚河也很困,但他还得打起精神开车,又开了不知道多久,江蔚河实在太困了。
作为一个遵守道路交通法的好公民,江蔚河深知疲劳架势的危害,索性把车开到路边的空地停,熄火后往方向盘一趴秒入睡。
江蔚河睡醒后浑身酸痛,他直起身,全身的关节噼啪作响如同放了一挂五百响大鞭炮。宽大的夹克从肩头掉落,江蔚河一转头,段谨年居然不见了!江蔚河第一反应是要去找段谨年,刚打开车门迈出左腿,但考虑到万一乱跑又触发了什么阴间剧情,最后又得段谨年来救,他都替段谨年累了。
结果一探头,发现段谨年在翻后备箱,把皱巴巴的婚纱取出来摊平,江蔚河好奇地问:
“怎么把它翻出来了?”
“没钱了。”
“怎么会?我们不是满满一背包的钱吗?”江蔚河绕地球三圈的反射弧终于让他反映过来,“哎对,背包哪儿去了?我们那么大一个背包呢?!”
“放在前天的那个酒店房间里。”
这几天过得战火纷飞兵荒马乱的,江蔚河回忆倒带五秒才想起前天发生什么,这背包肯定找不回来了,段谨年身上的余额订房间,都花在给江蔚河买药和姨妈巾上,如果不快点赚钱,再过两天他们连非法酒店都住不起了。
真是路过的蚂蚁听了都会心疼的程度,两个人在现实世界里是风光无限的顶流明星,居然穿越到同人文里沦落到睡大街……
同人女,你们好有本事,你们好会写啊哈哈……
两人齐心协力把这辆车又仔细搜刮一番,最后翻出一千三百七十二块三,破破烂烂的纸币和沾满灰尘的硬币,流露出一股质朴的辛酸。
然而现在面临一个很严峻的问题,这件婚纱过于昂贵,普通的婚纱店不一定会收,但去大型婚纱店又很容易引起怀疑,思来想去江蔚河出了有点臭的主意,两人乔装打扮成夫妻去卖婚纱,可信度应该会高点。
于是江蔚河斥一百元巨资在路边买了两顶假发,一顶给自己戴,一顶给段谨年戴,戴上后他又到彩妆店的免费试用区涂了个烈焰红唇,在获得段谨年的肯定后,江蔚河抱着婚纱、挽着段谨年,大摇大摆地走进高档婚纱店。
“你好,有人吗?我想卖婚纱!”江蔚河掐着嗓子喊道。
“您好,请问您有把婚纱带来吗?”
接待员笑得春风和煦,让江蔚河心头一暖:总算在这个世界里遇到一个正常人了!江蔚河把脏兮兮的婚纱放到柜台上,接待员蓦地笑容一僵,江蔚河见状赶紧撩起袖子擦擦上面的污渍,抱歉地笑道:
“哎呀,疏于保养疏于保养哈哈哈……”
店员很有职业素养地展开婚纱,边检查边问:
“这是件很昂贵的婚纱,请问您是出于什么理由要卖掉它呢?”
江蔚河瞬间红了眼眶,对一脸状况外的段谨年挤眉弄眼:
“我跟我老公结婚没多久,我老公就得了重病,为了治好他,我们倾家荡产,现在他病好了,却成了个哑巴,我爱他,我不想让他受这样的痛苦!就算卖了我们的婚纱,我也要治好我老公……”
江蔚河眼珠子都快掉出眼眶了,段谨年硬着头皮配合他:
“阿巴阿巴。”
“呜呜呜我苦命的老公啊!”
江蔚河扑进段谨年的怀里痛哭。
“这位女士,我们也同情你的遭遇,但是,”店员声音骤冷,从柜台下掏枪直指段谨年,“沈少爷吩咐,如果遇到有人来卖这件婚纱,就杀了他边上的男人。”
江蔚河飞快扯下两人的假发,把自己的黑长直假发潦草地戴到段谨年的寸头上:
“其实他是我老婆,是吧老婆?呜呜我可怜的哑巴老婆……”
段谨年:“……阿巴阿巴。”
店员:“……”
段谨年默默扯下被江蔚河戴歪的黑长直假发,江蔚河赶紧舍身堵枪眼,挡在段谨年面前:
“美女,这都是误会,不关他的事!”
下一秒江蔚河就被段谨年按下脑袋,枪声在两人头顶响起,段谨年拉着江蔚河翻滚躲避,反手将他甩开,江蔚河猝不及防地一头扎进婚纱陈列柜,在松松软软的裙摆里划拉两下刚要起身,又被段谨年一脚踹回去:
“先别出来!”
这一脚差点把江蔚河当场送走,段谨年借助塑料婚纱模特当掩体,拔枪回击,枪声四起,可惜江蔚河埋在婚纱里什么都看不见,江蔚河也不想当个只会划水的咸鱼,可惜他身上没枪没装备,成盒都没人捡的那种。
“砰——”
飞来流弹穿过蓬松的婚纱,蹭着江蔚河的脑袋钉入后方的木质陈列柜,江蔚河吓得干呕,他严重怀疑这是电子竞技之神对他玩吃鸡坑队友的惩罚,江蔚河发誓如果他没在这个世界里被打死,回去后一定卸载游戏深刻反思重新做人!
然而江蔚河更担心的还是段谨年,他真的很怕段谨年死了,他们都还没试过在同人文里死去,虽然说两人在小说里都是主角,但万一呢,枪弹不长眼,万一段谨年真的死在同人文里,那他还回得去吗?同人女求求你们了,可以不爱,请不要伤害,千万别写死你们哥哥啊!
由于极度的紧张和恐惧,甚至让江蔚河忽略了时间的流逝,他埋在婚纱里为段谨年疯狂祈祷,希望人没事。
直到段谨年拨开婚纱裙摆,将江蔚河拉起来时,才发现江蔚河的手无比冰凉,江蔚河愣愣地望着段谨年,跳起来给了段谨年一个熊抱,他用力地捶打段谨年的后背,激动得哭腔都出来了:
“吓死老子了!你要是死了,是全人类、不对,全宇宙的重大财产损失!”
“你格局还挺大,”段谨年居然还有心情笑,“那蔚河哥会难过吗?”
“废话,老子的心也是肉做的。”
段谨年跟自己无冤无仇,不对,就算有冤有仇,也不至于到要段谨年死的程度。
“都是假的,别怕。”
段谨年哄小狗似的,温柔地抚摸江蔚河的后背,江蔚河被摸得痒痒的,感觉有点奇怪,也不舒服,就是、江蔚河说不上来,赶紧往后跳开,扫视一圈枪战现场,简直……果然屏幕观看和亲眼目睹造成的冲击力不是一个维度的,江蔚河打了个激灵。
段谨年动作迅速地把枪支都捡起来查看,挑了把子弹最多的给江蔚河,江蔚河已经适应了这个世界的规则,如果你不开枪杀人,对方就会开枪杀你。
江蔚河把枪收好,又和段谨年翻箱倒柜,最后找出一堆现金。
临走前江蔚河经过柜台,那件华丽的婚纱还摊展在柜台上,只是上面布满触目惊心的血迹和弹痕,江蔚河实在是好卵痛:
“我觉得还能再抢救一下……婚纱脏了,但99999颗水钻刮下来还能卖钱呢?就算一颗一块也能卖好几万吧?是吧小段?”
段谨年斜了江蔚河一眼,江蔚河立刻识相闭嘴。
两人重新上路,江蔚河开着开着,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小段,你有没有发现,这个世界里没有警察叔叔啊?”
“好像是。”
“唉,我还在想不如我们去自首坐牢,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江蔚河唉声叹气。
“你坐牢,我打靶。”
段谨年非常人间清醒,江蔚河不说话了,他不想段谨年死。
他们两人虽然是背负数条人命的法外狂徒,但日常行为依然是遵纪守法的好公民,吃饭会付钱,撞到人会说对不起,看到乞丐还会给零钱,但日子依然过得很胆战心惊,很怕哪天突然就被biu死了。
这篇同人文的背景是作者自己虚构的,不是客观真实存在的架空世界,会出现一些不符合常理的情况倒也能理解。
因为江蔚河始终认为,最最离奇的还是关于他的生理构造设定,江蔚河很想随机抽取一个幸运路人,来解释一下给一个大男人下面开个洞究竟意义何在,总不能纯粹是为“段谨年在公厕里为江蔚河接生他们的孩子”这种惊世骇俗的剧情而服务吧?
不过段谨年也好不到哪里去,开局就被追杀,不是在被追杀就是在被追杀的路上。对此江蔚河还有点小欣慰:这样的“百年好河”才配嘛,要惨一起惨,倒霉一起倒霉,贫贱之知不可忘,糟糠之妻不下堂,这才是爱情最美的模样,兄弟萌我先嗑为敬。
江蔚河的姨妈还没停,段谨年的伤倒是先好了。呵呵,这同人作者果然还是个歪屁股,偏爱段谨年,舍不得他受伤太久。
歪屁股也是江蔚河学到的CP粉“黑话”,意思是一个CP粉在磕CP时,对其中一方有所偏爱,并且偏心得很明显。
不过段谨年很照顾江蔚河,腿好了之后,什么活都是他干,江蔚河只需要安心当个废物点心就好。有时江蔚河也挺佩服段谨年的心理素质,也可能是段谨年看过这篇同人文,不过以江蔚河对段谨年的了解,这确实是段谨年的真实性格,冷静沉稳,杀伐果断。
“所以到头来还是只有我OOC啊?!”江蔚河心态爆炸,“哦对还有老沈,为什么这些同人文都要牵连无关人士?我跟老沈真的只是纯洁的父子情……我要是妹子,我宁愿嫁给你也不会嫁给老沈!”
“什么叫宁愿?”段谨年听着有些不开心。
“额,就是,哎呀随口说的,开玩笑开玩笑!”
江蔚河一和人亲近,就容易说话不过脑,但段谨年不同,这小子本来就面瘫又话少,不吭声时谁都不知道他在暗戳戳想什么。
“不过老沈好像穿越回去以后,就失去在同人文里的记忆了,可我还记得哎,你记得吗?我们穿进上一篇同人文里。”
“记得。”
“唉不过,不记得也挺好的,就不知道发生那么多糟心事,不过老沈那个憨批,肯定也不觉得有什么,就当是一场梦,醒了很久还是觉得很感动……”
“你和沈煜关系很好?”
“是啊,怎么了?”
江蔚河记得之前段谨年就问过他这个问题,江蔚河合理怀疑,段谨年对他和沈煜的感情存在质疑,才会三番两次地提起。
“我只是不太能理解这种非伴侣的亲密关系。”段谨年淡淡道。
“这有什么不能理解的,就是好兄弟好基友嘛,”江蔚河才是真的不能理解,“你没有很要好的朋友吗?同睡一张床同穿一条裤子的那种?”
“没有,”段谨年回答得很果断,“我没有朋友。”
“……呃,对不起。”
不过江蔚河确实没听过段谨年提起他的朋友,每次段谨年被狗仔拍到和人一同出入,其实也只是普通的同学、同事关系。段谨年这人表里如一,外冷内冷,也从来没见他跟谁亲密过。
江蔚河曾经也试图努力接近过段谨年,但段谨年就是沉默的海,往里面投掷一切事物,热情,真心,都得不到任何回应。
“我知道是我的问题。”
段谨年看着前方的道路,转动方向盘,平静地说:
“我小时候生病,很抗拒与人接触,我无法感知人的喜怒哀乐,无论是他人还是我的,大家都说我家人很爱我,可我感觉不到,无论是正面还是负面的情绪,后来我去国外治疗,我的病好了,但好像又没有完全好。”
“……那到底是好了还是没好啊?”
这是什么“好了,但没完全好”的薛定谔好了,不过这倒是出乎江蔚河的意料,段谨年这算是对自己敞开心扉吗?还挺让江蔚河受宠若惊的,可惜他不是那种巧舌如簧八面玲珑会安慰人的,只能拍拍段谨年的肩膀。
“大概?我也不知道,我看网上的人给我发的留言评论私信,有人说爱我,有人让我去死,我完全不能理解,为什么人会对一个陌生人抱有如此大的爱意或是恨意,他们根本不了解真实的我,仅仅是看我演的戏,或者是我说的几句话,就说爱我,或是让我去死,完全不能理解。”
“非杠,纯好奇,那你为什么还要进娱乐圈?”
江蔚河小心翼翼地问。娱乐圈里没有真心,只有利益——这是江蔚河进入这个圈子六年来最大的感受,所有人都戴着完美假面,说着漂亮鬼话,操着所谓“有趣灵魂”的人设,都让江蔚河逐渐感到麻木厌倦,而段谨年这种有背景的资源咖,实际上很难完全真正地了解体会到这些恶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