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能说是辛苦?好歹是我徒弟。”江宴慌了吧唧地照着他以往的处事习惯稍微解释了句,顺口丢下一句谢谢就看似闲庭信步实则抱头鼠窜地跑远了。
段珧典站在原地,看着江宴消失在书架间的背影,有些懊恼地叹了口气。
直接对上《伏鬼鉴》目前唯一露面的反派的刺激让江宴慌不择路地看见路就撞进去,冲了好几次之后他终于摆脱掉心头那阵子惶恐,站定下来环顾四周时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迷路了。
“……”
回清阁的长老在自家藏书阁迷路了,说出去荒唐得要叫人笑掉大牙,江宴蹲在书架边,满脸惆怅地抬头看了看周围琳琅满目的书本,怕再走下去真要把自己绕得头昏脑涨,他已经在原地站了好一会儿了,可伴着他的只有藏书阁外遥远的蝉鸣鸟叫声,他竟然一道人为发出的声音都听不见。
这个门派是怎么回事?弟子都不读书的吗?迟早药丸!江宴骂骂咧咧地站起身,决定先随便扒拉本书下来消磨一下时间顺便掩饰一下清运长老在藏书阁迷路这件事,不过仔细看了看周围书架上的书,竟然好巧不巧全是心法秘籍。
救命啊,主修医疗和炼丹的回清阁能有什么有趣的心法秘籍好看的,江宴叹了口气,也不管身上衣服,趁着四下无人干脆垂头丧气地一屁股坐到了地上,冲着无聊枯燥的心法狠狠叹了口气。
唉,反正也是迷路了,再走几步找点故事书看看吧,江宴动作极其迟缓地爬起来,慢悠悠晃出书架,刚要转身就看见他徒弟正恭敬地站在书架拐角处。
江宴被贺行章这一手吓了一跳,然后迅速意识到清运长老可以暂时性不用担心迷路这件事会被传出去了,他转头朝刚刚走出来的书架走道看了眼,“对不起,为师没有……”
“师尊不必在意。”贺行章却轻声打断了他。
嗯?江宴挑眉看向他,注意到贺行章头顶用来束发的带子看起来有点陈旧,这才注意到贺行章几乎浑身透露着不宽裕三个字,一身弟子服虽是洗得纯白但依旧从边角看得出已经很有些年头了。
贺行章如今正是长得快的时候,长手长脚都从袖口裤管里露出来颇大一截,整个人也有些瘦弱。
原来的江宴到底是有多不上心啊……江宴揉揉太阳穴,心里不禁有点谴责起原先的清运长老来。
“师尊,先回去吧,该吃晚饭了。”
“嗯。”
贺行章领着他回到蜗居院门时转过身朝他拱手:“弟子去领餐,请师尊进屋休息吧。”
啊?还要自己去领餐的,那些小说里不是都写说会搞点小法术直接给人送过来的吗?江宴有点迷惑,但义务教育加上高等教育的经历让他对领餐这件事还是适应得颇为良好且迅速,立刻就决定好要自己去选自己想吃的。
“我跟你一块去。”
“不必了,师尊还是先用餐吧。”贺行章做了个手势,示意他进屋去就可以直接吃上了。
哦,江宴试着用所谓的神识探了探屋子里的吃的,两三碟不见荤腥不见油水的小菜,和一碗盛在淡绿翠玉碗里的白粥。
我滴妈,吃不下。
肉食主义者江宴心里发苦。
“没事,我陪你,待会回来一块吃。”
这样挑点大鱼大肉的话就不会很过分了吧,可以说是他疼徒弟!江宴小算盘打得滴答响。
拗不过他的贺行章也只好又再领着人去了神农殿——也就是回清阁的食堂,应该是恰巧赶上门内弟子下了课,远远地就看见一堆韭菜炒鸡蛋夹着白米饭,贺行章低头看了眼自己身上的入门弟子服,脸色有点不易察觉的难堪,但不过转瞬,他身上就披了一件还带着温度的鹅黄外袍。
他错愕地转头看向走在他身后的师尊,江宴正带着歉疚的笑意看他,“是为师一直以来疏忽了。”
天哪正是小男孩自尊心最强的时候为什么原身不给人家穿合身的漂亮衣服!江宴在心里大喊,要不是看到小孩低头看衣服他都没意识到这么大个孩子了穿着这样不合身的衣服进食堂该有多难堪。
这不就意味着他师尊对他极为不在意,不然怎么会连弟子穿着这样不合身的衣服都没注意到。
匆忙之下也没别的办法,身上又没有疑似可以放东西的乾坤袋啥的,江宴只好把自己的衣服脱下来盖一盖了。
回去立刻给小孩找衣服穿!
到底隔着不知道多少年的距离,江宴的衣服穿在比他矮了一头的贺行章身上都拖到地上了。不过清运长老应该不差衣服,江宴揉揉贺行章的头毛,赞叹了把那不输自己现在顶着的那头头发的良好手感,推着人往神农殿里头走。
话说一个食堂叫个屁的神农殿啊,最好给他有很多吃的不然他要谴责这个假大空工程。
心思都放在吐槽和想象有啥好吃的江宴没注意到他和贺行章挤进人群时周围巧妙的氛围,一干韭菜米饭弟子们紧紧盯着挤进来的两只鸡蛋,眼里又惊讶又羡慕,最后差点变成实质柠檬丢过来。
“我的天哪那是哪位长老竟然给刚入门的弟子穿长老黄衣?”
“我也想知道啊酸死我了!!”
“这个长老还缺不缺弟子啊我乖巧可爱又善良!”
“额,等等,那个‘刚入门弟子’好像是贺行章啊……”
“嗯???你是说那个摊上清运长老的倒霉贺师兄?不能吧,不是说清运长老自从把人收进来十来年了都没带搭理一下的吗?”
“我当初还心疼过贺师弟来着呢,那位长老可是……啧不敢恭维。”
“但是看刚那位长老的命牌上的狂草来看……八成就是了……”
“啊?真的假的震撼我娘?!”
听见身后的议论,贺行章伸手抚上宽大而带着温度的黄色衣领,皱着眉想要看看他师尊现在是什么样的表情。
如果是这么多年茅塞顿开想要用这种招数来博得一个好名声,未免开得太晚了些,而且之前十几年都没一幅长老该有的德行,现在又有什么必要这样做戏?贺行章难免有些小心眼地这样想着,毕竟从他拜师这十几年来看,事实也的的确确和那些弟子们说的一模一样。
他的师尊,清运长老就是个管收不管教的。
除了最开始给他丢过厚厚一本剑修心法秘籍和修炼功法,接下来这十来年简直就像是个毫无干系的阁内长老一样。虽说他并不怨恨,人毕竟是早就出了名的懒散又随性,总不可能指望他独独对自己很是上心吧?愿意帮他找剑修的功法就已经很仁至义尽了。
但被放养这么多年,要说心里没有半点埋怨那是绝无可能的。
可他侧过头看向江宴时,对方眼里闪闪发光的期待让他有点懵。
这好像也不太符合存了心来博名声的样子……
像是个只想吃肉的小屁孩。
作者有话要说:
tedeng~
贺行章:他是不是脑子瓦特了?
江宴:我要吃肉肉.jpg
第4章 会不会扎头发
还没等他琢磨出个一二三来,江宴已经把他推到了选菜的长廊。
一排过去散发着各色不同香味的菜肴差点没让江宴的眼泪不争气地从嘴角滑下。
希望可以拥有一个煎饼果子。
他到现在还在心心念念这陪着他走完人生最后一程的东西。
早知道就在电梯没发生故障时不管不顾地把煎饼果子全吃光,才吃了一口自己就嗝屁了,太浪费了。
视线跳跃在吃食上的同时江宴还在惋惜着,甚至砸了咂嘴试图回忆一下最后那口煎饼果子的味道——可是他还没来得及吃到鸡柳肉松和辣条的部分,最鲜美的鸡蛋黄也还没啃到。
心,痛了。
“清运你咋子今天跑来食堂了?”正在江宴哀悼自己死去的煎饼果子时一道粗犷中透着憨厚的声线打破了他的吊唁仪式。
江宴循着声音来源看过去,一个穿着鹅黄色衣服的美少年正端着一盘子荤菜朝他憨笑:“我在这里嘿嘿!”
dio这什么玩意儿,该说他照骗还是……声……声骗??
还有这他妈谁?
江宴面上一派镇定自若,心里的小人却开始飙着眼泪疯狂哀嚎,虽然他看过原着对主要情节也了如指掌,但是谁会知道回清阁这个工具人门派里头到底都有哪些人物啊啊啊啊啊啊!又不能ooc不然可能会被拉出去锤,谁来帮帮他啊呜呜呜呜呜……
“见过清霄长老。”
好在贺行章是个懂礼貌的好孩子。江宴松了口气,勉强学着想象中的懒散语气应了句:“心血来潮而已。”
清霄长老是个活泼的性子,收到这样冷淡的回应也端着盘子凑过来,顶着一张嫩了吧唧的脸秉着好似彪形大汉的嗓门试图和江宴唠嗑:“你怎么把长老黄衣给了你这徒弟穿?”
“啊?”怎么还有长老黄衣这种讲究?!都是衣服分什么高低贵贱啊可恶!
“他……我……呃……我怕他冷嘛!”
“卧槽这狗天气怎么这么热刚冥想课我差点就化了!”
“对啊贼热这天气!”
两个学生正巧从他们身边走过,嘴里还在嘟囔着抱怨天热。
“……”
“……”
“是的,弟子最近根基不稳,容易体寒。”贺行章看不下去面前两长老间越发尴尬的气氛,无奈地开口给自己师尊找补。
“这样啊哈哈,那清运你可真是有心了呵呵……”清霄赶紧顺着他递过来的话头客套了一句,然后极为生硬突然地聊起今天食堂都有啥好吃的。
这个东西清运长老更没兴趣,贺行章想着,再次无奈地打算开口给清霄长老递台阶,却听见他师尊那把清凉好听的嗓音无不兴奋地应了一句:“是吗是吗?还有什么还有什么??”
这个世界真魔幻。
贺行章看江宴两眼放光地听着清霄长老指点江山,抬脚转身就打算去打菜,江宴却极为不舍地匆匆和清霄道了别又跟上他来。
“师尊?”
“我跟着你,待会一块回去。”
莫名其妙觉得师尊变得很是黏人的贺行章叹口气,“师尊,你这样跟着我容易被挤到……”
他看了眼师尊,从和往日无异的那双淡凉眼睛里蜜汁看出点小心翼翼,原本要让人先回去的话就堵在喉咙里没发出去,踮起脚尖望了望四周,找到了一个空出来的位置便走了过去。
他那突然改了性子的师尊果然也跟过来了,贺行章指了指长凳子:“劳烦师尊在这里等候片刻,弟子很快就回来。”
“嗯。”江宴乖乖巧巧地坐上去,仰着脸看他。
不得不说,不管清运长老内里到底懒散到如何令人发指,这张脸着实好看,就算修界人均倾国倾城,江宴也绝对是名列前茅的那一批。贺行章忍住去揉师尊脑袋这样大不敬的想法,转身挤进了韭菜米饭里。
不过……等他回来时,那只很好看的鸡蛋被一干米饭隔着一段距离围得水泄不通。
今年刚入门的弟子都听闻过回清阁有个修界闻名的慵懒系大美人,正是啥也不懂的求知欲旺盛阶段,凭着几个已经入门好几年的师兄师姐的指点下认出了江宴腰间那块特别的暖黄命牌,纷纷赶来围观漂亮男人。
但是江宴不知道自己长啥样,突然被一堆年轻人带着好奇和探究的目光围起来,要不是顾虑到自己的身份,早就惊得原地蜷成一只黄色仓鼠。
本来就不喜欢这种被人注视的场面,江宴忍得头皮发麻,终于看见那身眼熟的黄袍挤过来,不堪受辱之下赶忙主动站起身迎了过去。
“咱们走吧。”呜呜呜呜呜这群弟子怎么回事啊好可怕突然把人围起来……
敏锐抓取到师尊话尾一点颤抖,贺行章压下心底的惊讶,轻声应了一句便给师尊开路。
忙不迭终于从人群里逃出来,社恐患者江小宴长长出了口气,这才注意到贺行章手里端着的菜色。
怎么还是清一色的素菜啊!江宴的眼神失落下去,在扫到放在最边上的一小碟清蒸鱼片时又重新振作起来。
有肉就行了,还要啥自行车!
努力偷块鱼肉尝尝!
嘴里快淡出鸟来的清运长老立下壮志,连回蜗居的步伐都快了几分。
落后两步的贺行章把刚刚江宴的眼神变化都收入眼底,不自觉笑了笑,他又不喜欢吃肉。
“师尊,这个……”等走到蜗居门口时贺行章便想要把那碟鱼递给江宴,他师尊却自己走进了院子里。
贺行章刚要端起鱼肉的动作僵了僵,以为这师尊又开始一会儿一个样了,有些自嘲地摇摇头收回手,迈进了院子。
然而江宴开了自己屋子房门,站在门口笑意盈盈地看着他:“进去吧!”
他没来由地心跳快了一瞬。
把手里的端盘放到早就送过来的盘子对面,贺行章罕见地拘谨起来,江宴急着要吃肉,直接把人摁着坐了下去,然后就落座到徒弟对面。
刚准备找个借口讨点鱼肉吃时,那碟做的精致诱人的清蒸鱼片被人递到了他的端盘上。
“师尊应该多吃点肉,太素了。”刚跨过变声期不久的嗓音低沉又带着抹青涩,语气宛若溪水轻柔掠过,像是在对情人轻声耳语。
在江宴耳朵听来简直就是天籁。
对吧!我也觉得太素了!江宴内心对贺行章这个二十四孝好徒弟的感激犹如滔滔江水冲掉了溪水,他颤抖着手用筷子把鱼肉一分为二,架起半块珍而重之地放在白粥上,把那剩下的半块又给放回到贺行章那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