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麟没给她面子,淡然道:“你也出去。”
他又一指跟着快走到门口的卢烁,“你留下。”
卢烁没睡够,被闹得心情很不好,本来不想理他,但是莫名就看懂了他眼里的挽留,鬼使神差的停下了脚步。
办公室里很快就只剩下三个人。
关麟走到门口,把卢烁拉到关夫人面前,郑重对她介绍道:“这是卢医生。”
关夫人冷哼了一声,把脸转到一旁,明摆着排斥的态度。
关麟没管她什么态度,接着道:“他怀了我的孩子,我会跟他结婚,对他负责。”
关夫人猛的把脸转回来,怀疑自己听错了,“你说什么呢?他一个男人怎么可能怀上你的孩子?你脑子是不是坏掉了,他说什么你都信?”
卢烁不在意他怀孕的事情被别人知道,只是他有些疑惑,他什么时候答应要跟这个男人结婚了?
关麟一脸严肃认真,“他确实怀了我的孩子,还有,他是个女人。”
关夫人惊呆了。
卢烁也被他惊了一下,张嘴想要反驳,手突然被紧紧抓住摇了摇。
他抬头,正好对上关麟幽深的眼眸,到嘴边的话被堵了回去。
很快他又听到关麟说:“他有性别认知障碍,一直以为自己是个男人,但其实身体是个女人,我确定过的。”
哦吼,没想到这个关总还有睁眼说瞎话的功夫。
卢烁听出一丝趣味来,没有再反驳,想再往下听听看。
关夫人看向他,目光带着审视与探究,“怎么会呢,看起来不像啊。”
现在是夏天,卢烁今天身上穿的是短袖和休闲裤,虽然有些宽松,但也能看到胸部平平没有半点起伏的轮廓。
关麟顺着关夫人的目光看了一眼,张口就来,“他胸部很平,就跟没有差不多。”
关夫人又往卢烁的□□看。
卢烁是双性人的事,关麟也是通过系统知道的,他本人倒是没亲眼见过有没有。
按理说应该是有的。
“怎么?要我脱裤子吗?”卢烁很配合的拉了拉裤腰带。
关麟忙按住他的手,“别闹。”
卢烁的心弦被他语气里的亲昵挠了一下,颤了颤。
就在这个时候,卢烁喉间突然泛起一阵痒意。
熟悉的感觉来得侥不及防备,他忍不住骂了一声艹,转身往隔间里的卫生间跑去。
关夫人原本还是半信半疑,看到他这个模样,顿时信了八分。
她走过去探头往里看了一会儿,依稀听到里面的人呕吐的声音。
“这是害喜了?”关夫人眉头紧皱,脸上显出几分担忧来。
关麟嗯了一声,没有否认。
青年几乎每天都会吐一两次,这些日子以来吃得再多都不见长肉,他平时看着也有些心疼。
“几个月了?”关夫人又问。
关麟估算了一下时间,“三个多月吧。”
关夫人想起刚才看到青年微微隆起的腹部,这回彻底信了。
她啧怪道:“你怎么不早告诉我!”她要是早知道是这么个情况,也不会有今天这出。
这回估计把人得罪惨了,也不知道该怎么收场才好。
关麟看出她的顾虑,说:“没关系,他不会在意的。”
关夫人不信,“刚才见他那个脾气,可不是个好相与的,你受得住?”
“没事,我喜欢。”关麟话说出口,把喜欢两个字又在心里过了一遍,突然品出一丝丝的甜来。
关夫人叹口气,”你喜欢他,他喜欢你么?昨天我可是听说是你强的人家呢。”
关麟不知道卢烁喜不喜欢他,但他肯定不能这么说,只能继续用谎话来圆,“他也喜欢我,就是爱闹脾气,经常口是心非。”
卢烁吐完出来,就听到这么一句,随口接道:“我不喜欢你。”
关麟无奈的看了他一眼。
卢烁说的是真话,关夫人却只信了“他口是心非”那句。
“两情相悦就好,那我就放心了,你表妹那边我会去说清楚的。”
关夫人的脾气属于比较温和的类型,气消得很快,脑子也不笨,知道儿子才是她最大的倚靠,在不触碰底线的情况下,儿子喜欢什么样的人都无所谓。
她原本也是平民出身,跟老关总是自由恋爱,对门第之间倒是没那么看重,只希望儿子能快点成家罢了。
虽然不是她看好的李小姐有些可惜,换成其他人也不是不能接受。
有了孙儿滤镜,关夫人看卢烁就觉得顺眼了许多,正眼一看,顿时觉得这人还怪好看的,以后他的孩子肯定差不到哪里去。
她脸上不由露出几分慈爱来,“今天是我不对,你别放在心上,但是你这脾气也该收收了,对长辈哪能这么没礼貌呢。”
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卢烁虽然被责怪了,也不好再发脾气,哼了哼没有反驳。
关夫人气冲冲的来,回去的时候脸上却带着喜色。
关麟把人送到公司门口,本来还想回去接着继续开会,走到一半却突然改变了主意,刚才出办公室的时候,卢医生看他的眼神让他有些不安。
他让秘书取消了会议,快步回了办公室。
进门的时候,卢烁坐在他的办公椅上,手上转着他五位数的钢笔。
看到他进来,也不打招呼,直接问:“我是女人?”
关麟的喉头一动,神态自若,“我不想让你为难,这样跟她说,她以后就不会来打扰你了。”
卢烁的脸上也没什么表情,关麟看不出他在想什么,也不知道他有没有生气。
卢烁其实并没有生气,只是单纯的提问而已。
因为刚才关麟的那句话,他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
他问系统,“这个关总不会真的认为我是个女的吧?”他还记得那天他跟他说自己怀孕的时候,关总竟然就那么自然的接受了。
系统:“说不好,因为省略掉了很多剧情,他与你密切接触只有那一个晚上,而且还是在意识不清的状态下,也许他真把你当成女人了。”
“啪嗒”一声,卢烁的笔掉到了桌面上,这么说还真有这种可能。
卢烁又问,“原主不希望别人知道他身体的秘密?”
“是的。”
那等他死回去以后,这具身体要怎样处理?
按照卢烁自己的脾气,对死后自己的尸体怎么处理,他肯定是不在意的,但这毕竟不是他的身体,他从记忆里只能看到原主拼命遮掩闪躲的场景,却体会不到半点那时的心境。
“你跟我来一下。”他从椅子上站起身来,对关麟招了招手。
关麟不明所以的跟着他走进了隔间。
卢烁对着他抬了抬下巴,“把门关上。”
关麟依言关上门呢,心里隐隐有些预感。
“给你看样东西。”随着话音一落,卢烁放在裤腰带上的手往下一扯,瞬间把外裤和内裤都拉了下来。
他捞起稍长的上衣,指了指下面,“你有的东西,我也是有的。”
关麟眼眸闪动,心里划过不知是震惊还是心疼的复杂情绪,他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卢烁也没指望他说什么,他有自己的打算,“你看清楚了吧,我有件事想让你帮忙。”
关麟点了点头,“什么事?”
卢烁目光对上他深邃的眼眸,郑重道:“等我死了,我希望由你亲手收拾这具身体,不要让其他人看到,洗洗干净,穿好衣服,看起来体面就行。不要土葬,要火化,骨灰可以随便处理。”
作者有话要说:
关总:我觉得我受到了惊吓。
卢烁:怎么?被金针菇吓到了?
关总:……
15、肛肠科医生的烦恼(十五)
青年用平淡的语气交代着自己的后事,他用的“这具身体”而不是“我的身体”,仿佛在说另外一个人。
关麟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也许青年的的精神病比想象中的要严重许多。
“你还年轻,现在说身后事还太早了,也许我比你先死也不一定。”关麟克制着情绪,语气尽量温和。
卢烁笑了笑,“怎么会呢,你肯定会比我活得长。”
关麟的目光深不见底,青年说这句话的时候,目光清澈,脸上的表情是笃定的。
他知道自己肯定会先死,他就从来没有放弃过自己结束生命吗?
将自己的秘密与他坦诚,然后让他安排死后的一切,是不是青年最后的诉求?
他怎么敢答应?
他开不了口。
卢烁没等来关总的回答,以为他不想答应这个事,心里有些失望。
原本原主也没有什么亲戚朋友,等他过来接手以后,为了保持人设,他更加断了与熟人的联系。
唯一与他有交集的,也就是眼前这个关总而已。
他们本来也不是很熟,要求提多了人家不愿意答应也可以理解,看来等他把孩子生下来以后,还是要找个人迹罕至的地方死一死才行啊。
卢烁很快调整好心态,拉上裤子穿好,准备出去走走散散心。
关麟拉住他,说:“孩子打掉吧,你先吃药,配合心理医生好好治疗。”
卢烁想都不用想,一口回绝,“那不行,我死都会把这个孩子生下来的。”
关麟面色紧绷,隐含愤怒,“那只不过是个没有成型的胎儿,怎么能跟你的生命相比?”
卢烁叹了口气,曾今,他也跟许多孕妇说过这样的话,跟没有成型的胎儿比起来,当然是孕妇的生命更重要。
他们是怎么回他的呢?
卢烁眉眼低垂,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小腹,语气坚定,“他就是我的命。”
如果他没有完成任务,他的命肯定是保不住的。
关麟的视线落到青年的小腹上,第一次产生束手无策的感觉。
他很想强迫青年按照自己的意愿,但他也知道如果真的那样做了,青年的病情只会更加严重。
“好吧,我答应你。”关麟被无力感包围,心里泛起一丝苦涩,说不出拒绝的话来。
“恋爱就是这样啊,酸甜苦辣,你总要尝一遍才懂。”998在他脑海里叹了口气。
关麟强压下心中的不适感,再一次问系统,“我能放弃这个任务吗?”
“不行的呢,目前好感度已经到了50,不是你说放弃就能放弃的了。”
关麟又问,“这个世界是真实的吗?”
“曾今存在过。”
“这么说,我面前的这个人,也只是曾今存在过而已吗?”关麟看着面前美好的青年,心中那股不知名的情绪仿佛很快就要喷薄而出。
998,“理论上是这样。”
关麟听到这个回答,松了口气,没再说什么。
男人答应了他的要求,卢烁很满意。
这天晚上回去的时候,他发现保姆阿姨换了个人,还有,管家把他的东西又从主卧搬回了原来的客房。
关麟跟他说,以后晚上分开睡,但是白天还是要跟着他去公司。
卢烁觉得无所谓,跟系统说,“我就说他会后悔的。”
两个作息不一样的人何必互相折磨。
考虑到白天去关总的公司他也还能补眠,卢烁很干脆的答应了,还特意设置了早起的闹钟。
关总这么有求必应,他良心上觉得有些过不去,总要适当回报一些。
以后的很长一段时间,关麟没有再过问青年的身体及精神问题,也没有再陪他打过游戏。
他在心里给自己划了一条线,把所有的情绪都压在线内,不去逾越半分。
998急得数据紊乱了好几次,却拿他一点办法也没有。
卢烁就这样浑浑噩噩的过了好几个月,他的肚子就像吹皮球一样,肉眼可见的大了起来。
呕吐伴随了他大半个孕期,依然是每天吃多少吐多少。
卢烁终于体会到了孕妇的艰辛,不只是生理上的折磨,还有心理上的。
原本想着休假的美好愿望,渐渐被这个过程磨灭。
这个肚子,他真揣得腻歪了,有时候他甚至会想,不如直接把肚子剖开,孩子掏出来完事。
可是系统却说,这个孩子既然是主角,生辰八字也是定死的,不能改。
得,还要再忍着。
卢烁的脾气一天天变得暴躁起来。
关麟感受得最明显。
感情上,他的心里还乱着,理不出头绪,让他想要逃避。理智上,他却知道自己不能不管青年。
最终还是理智占了上风。
他听从心理医生的建议,晚上趁着青年睡着的时候,给他放一些舒缓的音乐,白天只要有时间,他就会带着青年去公园或者郊外散心。
相处久了,青年的思维情绪,他也能猜到几分,什么时候生气,什么时候高兴,再不是无迹可寻。
“你学会了吗?”系统问他。
“学会什么?”关麟不解。
“恋爱的真谛啊。”
关麟没明白。
998叹口气,“看来还得再学学。”
关麟已经习惯他的偶尔抽风,没理他。
这天天气不错,他坐在办公室里处理文件,转头看到青年侧躺在隔间的沙发上,半长的头发遮住了他大半张脸。
他心里软了一瞬,情不自禁的走过去,把他脸上的头发拨到一旁。
卢烁正好这个时候睁开眼睛,两人目光相交,一时静默无语。
卢烁浑浊的目光渐渐清明,他看清快要压到身上的人,自然的打了个哈欠,“到点下班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