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荥打量着不远处的方台,问宣亦辰说,“柳居奇真的会来么?”
“他是去年的胜者,今年必会出场的,王子且耐心等待吧。”宣亦辰语气宁和,似乎什么都不能挑起他的急躁。
千荥点点头,看着外头人山人海的场面感慨道,“有词写风岚”便当日亲见霓裳,天上人间梦里。”若非亲眼所见,怎能体会它的多情婉约。”
“王子错了,”宣亦辰不动声色,嘴角依旧带着温柔的笑意,“亦有诗云”古戍苍苍烽火寒,大荒沉沉飞雪白。乌孙部落家乡远,逻娑沙尘哀怨生。”风岚也有飞沙的大漠和粗犷的戈壁,江南流水不过是其中一面罢了。”
千荥抿了口茶,微挑俊眉,对宣亦辰的话不置可否。
第二八章 韩流来袭
等了有一炷香的功夫,司仪终于千唿万唤始出来,站在台上开始解说本次的选拔,今年因为要保证质量,参与选拔的青楼倌馆只有五家,无一不是在凤城颇具名气的。
为确保公平,表演的顺序在当场抽签决定,醉欢楼排在第三个,落澜阁是第五个。
柳居奇在后台帮楼里一起参加表演的小倌整理衣服,冯老板还是在旁边唉声叹气的,“柳絮啊,你真觉得这样行吗?我怎么看都……”
“冯老板,当初要创新的是你,现在说不行的还是你。”柳居奇没好气地一屁股坐在椅子上,“那我不管了,你爱怎么样就随便吧。”
“哎,我也不是那个意思,算了算了,我出去看看前两家的表演,心里也好有个底,柳絮你带着他们好好准备,千万别怯场。”
等冯老板离开,醉欢楼的那些小倌们才一个个叫着柳絮哥哥黏上来,有说忘歌词的、有说扣子系不上的,让柳居奇一阵手忙脚乱。
“落澜阁的初见公子来了——”不知是谁喊了一声,屋子里顿时没了声响,柳居奇也往那个方向看去,只见一个风姿绰约、眉眼酥润的美人姗姗行来,扶风的姿、杨柳的腰、洛神的容,令柳居奇不禁呆住了,柳絮的相貌仅担的起清艳二字,这个人却是真正的绝色,五官气质都恰到好处,再多一分媚骨便会显得妖娇,再多一分清傲便会显得冷寂,他似看着所有人的一切,眼里却又没有容下任何一个人。
习初见的玉骨之名,果然不是虚传,柳居奇突然明白冯老板为什么会紧张这次选拔了。
柳居奇生出想要结识的想法,在习初见经过自己身边时,笑着拦住他,“初见公子好,我是醉欢楼的柳居奇。”
“柳公子好。”习初见似乎心情不佳,只是淡淡回了一声,便兀自向一边去了,周围又恢复了喧嚣,柳居奇盯着习初见,有些琢磨不透他。
终于到了醉欢楼表演的时候,前两个楼已经暖热了场子,大家都兴致勃勃地期待着去年魁主醉欢楼的舞,那司仪先是让人抬上来了两块遮着幕布的大板,奇怪地盯着手里的纸签看了一会儿,才犹豫地念道,“醉欢楼奉上的是一只舞……骚锐骚锐。”
等鼓声琴瑟响起,异样的曲声让众人都觉得新奇,柳居奇他们从台子两侧踩着鼓点上来,身上穿的是这个朝代没有的黑色西装,西装上还装饰着用银粉涂过的鱼鳞亮片,铁丝绞成镜框的样子煳了一块黑纸,只在眼瞳处开了两个小洞,这是柳居奇想出来的简易墨镜,还没等众人发出惊叹,两块大板的幕布被拉下来,上面画着从小到大的四方形,一个套着一个,从远处看竟有一种神奇的延伸效果。
柳居奇带头在前面唱到,“Sorry-Sorry-Sorry-Sorry-??-??-??-??……”
剩下的十二个人当然不懂什么是韩文,什么是super-junior,只是单纯按照柳居奇教给他们的发音喝唱。
整齐利落的步伐、有力帅气的动作都是柳居奇连夜训练出来的,要让这些习惯了呵气如兰的小倌们学习帅气,还真是件挺费力气的事。
千荥和宣亦郁、宣亦曦看得连眼睛都忘眨了,宣亦辰也难得的露出一丝困惑,因为他一点儿也听不懂柳居奇的曲子。
整个表演过程居然没有一个人记得鼓掌叫好,直到柳居奇他们下台有一会儿功夫,众人才像炸开了锅似的激烈讨论起来,对他们这支舞说什么的都有。
花间照坐在舞台对面的屋顶上磕瓜子,笑得把手里的瓜子壳全部抖到了楼下看客的头上,没想到柳居奇排出来的舞这么古怪,光是那一身装扮就够惊世骇俗了。
“小柳的舞……我从未见过。”宣亦郁疑惑地问千荥,“是你们那里的舞蹈吗?”
“我也是第一次见。”千荥又说道,“比起他的舞,我更惊讶那两块板子,只是简简单单的四方,竟然能给人可凸可凹的假象,着实神奇。”
宣亦曦也赞同的直点头,“若那板子也是柳絮想出来的,他就称得上奇才了!我看今年的第一楼之称,大约还是醉欢楼的。”
宣亦辰给宣亦郁的手炉里添了些炭火,又帮他紧了紧大氅,俊逸的面孔上带着浅淡笑意,“可别忘了还有一个习初见,花落谁家,尚未可知。”
第二九章 赠送梨膏
柳居奇才下场没多久,便有一个士兵过来传话,说几位皇子要见他,其他人闻言都欣羡不已,柳居奇却很平静,换好衣服卸了妆才和那个士兵离开。
柳居奇磨磨蹭蹭地进了彩帐,见到宣亦郁他们也不行礼,只是冷冷淡淡的站着,他心里清楚,现在装出生气的样子才会不显得奇怪,旁边一个公公细声喝道,“大胆刁民,竟敢如此无礼!还不跪下!”
“免了、免了。”宣亦曦兴致最好,高兴地朝柳居奇招招手,“柳絮你过来一起坐吧,傻站着干嘛,莫不是知道了我们的身份,也变得忌讳起来。”
“草民何德何能,哪里敢和诸位同坐。”柳居奇瞥了他们一眼,语气酸熘熘的。
千荥大笑起来,上前拉着柳居奇坐到自己身边,“我可从头到尾没有骗过你,那就坐在我这里吧。”
宣亦郁抱歉地看着柳居奇道,“小柳,我们也不是故意隐瞒,只因以往有太多人借机亲近,才带了些防心。”
宣亦辰依旧温柔如昔,劝着心情低落的宣亦郁道,“大哥不必忧心,柳公子若是狭隘之人,也不会来见我们。”
柳居奇哼了一声,从袖筒里掏出一个小瓷瓶扔给了宣亦郁,“给你的,尝尝看。”
宣亦郁打开瓷瓶,里面盛满了褐色的膏状物,他用指尖挑了一点出来,那膏物带着药香,却像蜂蜜一样甘甜可口,让他的喉咙舒服了不少,“这是什么东西?我从未见过。”
“大哥,好吃吗?也给我尝一些!”宣亦曦张大了嘴巴,却被柳居奇在脑袋上打了一下,“你不许吃,这是梨膏,给亦郁治咳嗽用的。”
“柳公子总是能做出新鲜东西。”宣亦辰赞道。
“梨膏能润肺清心,对咳嗽特别有效,是以前唐朝的魏征……”柳居奇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赶紧红着脸解释道,“就是我们家乡村子的一个赤脚大夫……方子很简单,在梨汁中加上鲜藕、鲜姜、萝卜、贝母、茯苓、燕窝,小火熬制就好了。如果亦郁你用着有效,就让宫里的大夫给你多做些,梨膏多吃也没有坏处。”
宣亦郁眼眶泛红,将那个小瓷瓶时若珍宝的收进了怀里,柳居奇冲他笑着说,“你要真想谢我,就别浪费我的心意,一定要好好吃完。”
宣亦郁点点头,看着柳居奇的眼神带了十足的温柔信赖。
众人正在说话,刚才主持的司仪又站在了台上,原来不知不觉中已轮到落澜阁表演了。
柳居奇精神振奋,对这个初见公子充满了好奇心,期待着那个绝色之人究竟能带来怎样的惊喜。
习初见着一身天青色儒衫,墨发高束,左手端着青花酒壶,右手执笔,俨然一个落魄清高的书生,他身后立了四面画屏,原来是要在唱一只曲子的时间内做出四副画来。
“绿叶阴浓,遍池塘水阁,偏趁凉多。海榴初绽,妖艳喷香罗。老燕携雏弄语,有高柳鸣蝉相和。骤雨过,珍珠乱糁,打遍新荷……”习初见声若击翡,婉转的唱腔绕梁不绝,扬臂回身的动作优美的像跳舞,却笔下生风,迅速画出了两幅画,正是曲中对应的情景,那燕子荷露无不生动之极。
“妙!”宣亦曦拊掌喝彩。
“人生有几,念良辰美景,一梦初过……”初见唱到这里,突然停了下来,眼神从某处收回后,接着唱到,“穷通前定,何用苦张罗?命友邀宾玩赏,对芳樽浅酌低歌。且酩酊,任他两轮日月,来往如梭。”
众人突然一片哗然,原来那初见公子第三幅画还是一对俊男美女相互依偎的样子,第四幅竟然画了个大猪头。
习初见也不管别人怎么看,丢下笔杆摔了酒壶,就这样不顾满场的喧闹拂袖下台。
“他这是怎么了?”柳居奇莫名其妙的瞪圆了眼睛,不知道习初见是什么意思。
宣亦辰嘴角含笑,若有若无的瞥了一眼人群中追着习初见离开的男子道,“迁怒而已,倒也是个有趣的。”
醉欢楼太出格、落澜阁又中途弃了场,凤城今年的第一楼名号出乎意料地落在了旁家身上,让那些在黑市赌坊里押宝的人赔了个底朝天。
柳居奇设计的西服和墨镜在凤城流行了好一段日子,人们才渐渐忘记了那次声势浩大的第一楼选拔,这些都是后话。
且说柳居奇那日表演完毕,和宣亦辰他们聊了一会儿,就跟大家一起回了醉欢楼,谁想醉欢楼里正乱成一团,冯老板在后楼骂人的声音站在门口就能听得见。
“海棠你这个小贱人!要死就赚够了赎身费滚出去死,想让我做赔钱买卖!门儿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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习初见和他的相好这两个人物,是从好友的小说里借来客串的,后文里不会再出现。
第三十章 寻死觅活
柳居奇和小乱赶到后楼,海棠屋子外头又是围了一堆人,众人噤若寒蝉的站着,有人看见柳居奇回来了,便立刻拉着他说,“柳絮,你快进去劝劝海棠,他方才要上吊被发现了,冯老板赶回来就骂个不停。”
“上吊?”柳居奇满脸的不可置信,海棠究竟瞎闹什么。
小乱瞪了一眼说事的人,小声劝柳居奇道,“柳哥哥,上次你帮他治病就是仁至义尽了,你也累了,我们还是回去吧。”
这种事沾上就会没完没了的,柳居奇心如乱麻,他知道小乱独善其身的道理,可海棠毕竟是熟悉的人,他怎么也硬不下心不管。
“小乱,我还是进去看看吧。”柳居奇叹口气,却被小乱一把拉住不松手。
“柳哥哥!”小乱不满地嘟着嘴,“以前你病的时候他可没少使坏,有一次闹肚子还差点儿要了你的命!这种人不理也罢,柳哥哥怎么就这么煳涂呢!”
“小乱……”柳居奇无奈的看着小乱,“不管海棠以前如何,好歹他今日叫我一声柳絮哥哥,我就不能坐视不理。”
“柳哥哥……好!你不走我走!”小乱生气了,甩开柳居奇大步离开,柳居奇叫他他也不理,有几个人看笑话的窃窃私语,挑拨道,“柳絮也把小乱惯的太厉害了,哪有这样和主子说话的奴才?”
“小乱他不是奴才。”柳居奇正色盯着那人,直到他受不了的避开视线,柳居奇才走进海棠的屋子。
海棠正梨花带雨的躺在床上,面色苍白,颈上还有一道深红的淤痕,小侍童战战兢兢的在旁边低着头不说话,冯老板也是满面寒霜。
“冯老板先别气了,让我和海棠好好谈一谈,您去歇着吧。”柳居奇坐在海棠床边,海棠却扭过脸不看他,依旧啜泣不止。
冯老板烦躁的挥着帕子站起来,“海棠,我跟你说句实在话,早在你踏进醉欢楼的那刻起,情情爱爱就是赘物,风月之人皆无情,为的就是不像你这样枉负痴心。”
海棠闻言,伤痛欲绝的咬紧了嘴唇,身子都跟着颤抖起来。
“自讨苦吃。”冯老板说完,就叫了海棠的小侍童一起离开屋子,出声赶散了在屋外看热闹的人,“一个个聚在这里做什么?都散了,该干嘛干嘛去!”
柳居奇等海棠哭的差不多,才开口问道,“听冯老板话里的意思,你是要殉情?太煳涂了。”
“你懂什么,”海棠哽咽着说,“他原是真心喜欢我的,要不是我使性子让他帮我赎身,他一定不会这样!”
柳居奇在心里苦笑,这傻孩子,别人一听到要为你赎身就跑了,那还能叫真心喜欢你?
“我今日遣人去寻他,他却不肯见我,说不过是露水情缘,我若认真就没意思了。”海棠泣不成声,坚持认为对方是在跟自己置气,柳居奇看他这幅模样,也不知道怎么把事实告诉他。
落花有意,流水无情,海棠只是当局者迷。
“这样吧,你把那人的住址告诉我,我去跟他送个口信,好歹让他再见你一面,把事情说清楚。”柳居奇劝道。
“柳絮哥哥见不到他的。”海棠沮丧的摇摇头。
“怎么会见不到?”
“我说的人正是四皇子,柳絮哥哥又进不去皇宫,如何找他。”海棠沮丧的垂着头,等了半天不见柳居奇回话,“柳絮哥哥?”
柳居奇咂咂嘴,“……人我倒认识,不过也没有多么熟,不知道能不能帮上你。”
“柳絮哥哥!”海棠激动地扑在柳居奇身上,高兴到,“柳絮哥哥,你只要安排我们见一面就好!柳絮哥哥,你一定能做到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