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溪的想法很美好,铆足了力气,用毛绒绒的身体往内壁上重重地一撞。
无事发生。
白溪难以置信,明明是一双看起来很轻薄的鞋子,他整个猫的重量甚至没有让它晃一下。
意识到这双鞋恐怕也是件仙器之后,白溪调整了一下策略,从鞋子最深处开始助跑,等到即将碰到内壁时干脆利落起跳,不让自己的重量成为推倒鞋子的阻碍。
靴子发生了轻微的晃动,但随着白溪身体落回鞋底,靴子的晃动趋于平静。
白溪眼睛一亮,有戏!
他调整了一下姿势重新扑了上去,鞋子的晃动比刚才更大了些,只是仍然没有彻底地倒下。
作为一只锲而不舍的小猫猫,白溪怎么会被这点小事打到,方法正确可行,只差一个机遇,他就能从这里面逃出去了!
就在白溪一次次试图扑倒靴子时,另一个房间内站着十几个这一次同行的弟子。
“你们听见了吗?楮峰主说仙尊养猫了。”
“肯定是单峰主送的,他不是一直觉得仙尊一个人太孤单了吗?”
“不过楮峰主不是抱怨仙尊不带它出来吗?最后还不是要给单峰主养的。”
“仙尊怎么可能喜欢小猫。”
……
楮子煜推开门的一瞬间,原本七零八散围在一起聊天弟子们顿时噤声,摆正姿势动作整齐划一地齐声喊了“拜见仙尊。”
沉尧点了点头,慢条斯理地走到一旁找了个角落的椅子清洁后坐下。
原本坐在那张椅子上的弟子顿时激动起来,眼睛亮晶晶的,疯狂地拉拽身旁之人的袖子,亢奋之情难以言表。
他居然和仙尊坐了同一个椅子,就这事他能炫耀几十年。
其他的弟子眼中写满了羡慕,又有些遗憾仙尊没有选择他们的椅子。
自从沉尧走进房间开始,这群弟子就在悄悄地朝着沉尧的反方向移动,他们甚至不敢多看沉尧一眼,生怕自己有任何对仙尊不敬的行为,也担心自己触怒了沉尧之后被毫不留情地灭口。
仙道第一,杀人如麻……太多的标签贴在沉尧的身上,哪怕他只是安静地坐在角落里看书,从头到尾一个字没有说过,弟子们也能差距到他周身萦绕着淡淡的血气。
房间不大,一半的区域只坐着沉尧一个人,其他人鹌鹑似的挤在另外的半间屋子里。
楮子煜对这种事情见怪不怪,当初沉尧还没有受伤之前,弟子们每次得知沉尧带队出行也是这种又喜又怕的模样。
他轻咳一声,看着大家的注意力被转移到自己身上后才开始讲解这次除魔的注意事项。
“这次的魔物多是妖兽魔化,闯进百姓家里作乱杀人。魔物灵智不高但实力不容小觑,切记不要单独行动。”
弟子们应了一声,得到了楮子煜点头之后推挤着从房间里跑了出去,互相之间只敢用眼神交流,就连脚步声都小心翼翼地避免了。
房间里重新恢复了寂静,楮子煜找了个椅子坐下,收起了之前和沉尧嬉皮笑脸的表情,脸上有些凝重。
“这段时间妖兽魔化的情况越来越严重了,自从那次之后,妖王不管事,手下的小妖不免走入歧途……”
他说到一半突然噤声,小心翼翼地看了眼沉尧的脸色,放在身旁的手不自觉握拳。
“抱歉师兄,我说错话了。”楮子煜脸上满是懊恼,同时眼中书写着愤懑。
沉尧仿佛没听见他的话一般,合上手中的书册,淡淡道:“我先走了。”
楮子煜连忙点头,跟在沉尧的身后目送他走向了房间,一路上都在悄悄打量沉尧。
然而沉尧一直表现得很平静,甚至在开门前还朝楮子煜点了点头。
楮子煜这才放心地转身离开,而当他背对时,沉尧的脸色慢慢沉了下来。
他低头扫过自己胸口处被遮挡的魔纹,握在门把上的手不自觉地用力。
只听见一声轻响,门把已经在沉尧的手中化为灰烬。
他挥手扫去了地上的尘埃,收拾好情绪推开了房门。
屋内,放在书箱边上的鞋子缓缓地倒了下去,一只金色的毛团子猝不及防地从里面滚了出来,湖蓝色的圆眼睛直直地对上了沉尧的视线。
白溪:Σ( ° △°|||)︴
作者有话要说:
问就是溪溪太矮,小猫猫怎么会有大长腿呢?
第8章 我哄你啊
在沉尧推开门的那一瞬间,白溪想过了自己的很多种结局。
或许沉尧会让单榕来接他回宗门,又或许他会直接被扔下灵舟,无论是哪条路他都难逃一个死字。
白溪四脚朝天仰着肚皮躺在地上,不禁开始怀疑猫生。
似乎每一次他有点动作的时候都会被沉尧抓个正着。
每一次,没有例外。
如果不是没有条件,白溪都想去试试彩票,看看到底是多差的运气才能每一次都遇上沉尧。
白溪歪着脑袋望着沉尧的脸,他似乎已经能看见第一次遇见沉尧时对方身周萦绕着的红色魔气,可见此时沉尧的心情很不美妙。
白溪不敢上前了,小动物的敏锐告诉他此时的沉尧并不好惹。
沉尧只是扫了一眼,似乎一点都不意外白溪会出现在这里,仿佛根本没看见地上有个猫一样径直地走入房间,从书箱里把书一本一本地拿出来放在桌上。
白溪见沉尧并没有要赶走他的意思,一改刚才等死的模样,灵巧地翻了个身屁颠屁颠地爬起来,每一步都把爪子抬得比平时高一点,喜悦之情洋溢其中。
心情不好的时候都能善待不喜欢的小猫猫,其实沉尧也没有那么冷嘛,果然很多传言都是因为不了解。
白溪在心中飞快地给沉尧打上了一个好人的印记,目光落到沉尧放在桌上的糖糕盒子上,准备从一旁的椅子上跳上去。
他刚抬起前爪,甚至还没做出其他动作,沉尧便主动地弯下腰拎着他的后颈把他放到了桌子上。
白溪受宠若惊地坐在沉尧的手边,这样有求必应的沉尧让他感到很陌生,就仿佛是一盆凉水剿灭了他的亢奋。
白溪总觉得沉尧这番举动背后隐藏着巨大的阴谋,他往沉尧的身边靠近了两步,细碎的绒毛蹭在他的手臂上,带着一阵微弱的痒意。
“喵?”白溪弱弱地叫了一声,声音又奶又软,满是撒娇的意味。
沉尧没理会白溪的动作,他阖上眼睛,再次睁开时,其中的不耐已经减缓了很多。
白溪歪头望着沉尧的脸,还是一样的面无表情,眼睛里的温度也没有发生任何的变化,坐在椅子上看书时仿佛是个假人一般,可尽管如此,白溪始终感觉沉尧有些不对劲,但是他又不太能说得上来具体,这种不对劲,让白溪本能感到不舒服。
白溪盯着沉尧看了很长一段时间,直到沉尧被他的目光骚|扰放下手上的书,从储物戒里拿出了一只做工精致的毛笔。
“抄罢。”
简单的两个字却让白溪脸色一变。
只不过他的反应不仅是因为沉尧的这句话,还因为这支笔散发着一股刺鼻的味道,就像是一股突然闯进了很久没有清洗过的动物园里,混杂着食物发酵泛酸,动物分泌物等各种味道。
他捂着鼻子远离了几步,嘴里“喵呜”两声表示自己的不满,整个猫都被这个味道熏得头晕。
沉尧心下疑惑,但还是重新换了一只毛笔放在白溪的面前。
这一次不再是腥臭的味道,取而代之的是一股竹子的清香。淡淡的香气萦绕在鼻尖,仿佛是桂子飘香,沁人心脾。
白溪感觉好多了,抬脚走到毛笔的前面猛吸了两口,用爪子拨弄了两下,还没想到要怎么才能把毛笔拿起来时,沉尧已经将那本和白溪一样高的书放在了他的面前。
“一天五十页,抄完。”
听到这句话时,白溪脸上已经不知道该摆出怎样的表情了,他伸出爪子测量了一下书的厚度,整个猫猛地朝旁边倒了下去。
他不干净了,已经不再是那个无忧无虑的小猫猫了。
沉尧似乎并不觉得自己的话有任何不妥,给白溪交代完任务之后便把他丢在一旁自生自灭,也并不关心白溪将会如何完成这个不可能的任务。
白溪瘫在桌上,和沉尧接触的这段时间内,他最清晰的认知便是沉尧决定的事情是绝对不会轻易改变的,与其在他面前没有意义地撒娇,还不如早点抄完早点解放。
这么想着,白溪瞬间来了精神,肚皮一挺翻身站了起来。
换个角度想,沉尧不但要带他去开邳城,还要带他回无定宗,四舍五入他有大半个月的时间都是有人罩的!
白溪迅速地给自己做好了思想工作,试图用两只爪子抱住毛笔。
毛笔虽然足够长,但是很细,再加上光滑的表面让白溪很难找到合适的用力点,每次用力不过都只能抬起来一点点,还没来得及抱稳,毛笔就重新掉在了桌上。
白溪懊恼地坐在桌上,指甲无聊地戳着笔身。
他现在像极了穿越前的娃娃机,机械爪每一次都刚好从娃娃的头顶抓过,却没有任何的力量。
笔杆不知道多少次掉在了地上,白溪逐渐开始有些烦躁,尾巴不耐地摇晃,身上的毛毛也没有了温顺的模样。
“啪。”
毛笔最后一次掉落的时候,白溪伸出了指甲插进笔身,这才勉强把毛笔立了起来,动作艰难而缓慢地抱着毛笔往砚台里沾。
笔尖还没来得及吸饱墨汁,一道碎裂的声音从白溪爪子出传来,下一瞬,竹制的笔杆已经在他的手上裂成了两半。
沉尧闻声望去,正好对上白溪一脸无辜的表情。
别看猫猫,猫猫什么都不知道。
裂开的毛笔躺在白溪的脚边,小猫直着身体坐在后腿上,两只前爪举起放在胸口处,离地上的毛笔远远的,整个猫都散发着一股与我无关的气息。
沉尧平静地从储物戒中拿出了另外一支毛笔递给白溪,没有在像刚才一样放在桌面上,而是放进了白溪两个爪子中间。
“用灵力。”
白溪似懂非懂地点了点脑袋,试图调动体内的灵力。
走火入魔后的灵脉就像是干涸带着裂纹的河床,运转灵力无疑是要从这样的河床中提取水分。
钝痛感冲击着每一寸经脉,白溪几乎是立马就停下了动作,焦急地叫了一声。
“忍着。”沉尧声音中没有一丝温度,但却合上了书,目光落在白溪的身上。
白溪迟疑了。
原主本来就是因为修炼不当导致的走火入魔,若是他再轻易动用灵力,只会不断地加速走火入魔的进度,虽然现在只是变回原型,保不齐之后还会有怎样的变故。
最关键的是,运转灵力实在是太疼了,白溪甚至害怕自己恢复人形之前就疼死了。
哪怕白溪不说,沉尧也能想到他的顾虑。
“你必须熬过去。”他平静道:“你的情况特殊,只有这样才能修炼化形。”
白溪惊恐地盯着沉尧的脸,试图从中看出他在说谎的痕迹,只可惜一无所获。
沉尧没有欺骗他的理由,白溪不得不相信这是他必须经历的一道劫数。
他不想一辈子都变不回人了,可是他也不想那么疼。
想到刚才那种仿佛把整个身体都撕扯开的疼痛,白溪迟迟没有动作。
沉尧没有说话,只是周身的压迫感越发强烈,甚至已经到了让白溪不得忽略的地步。
“喵?”他叫了一声,放下笔走到沉尧的手边,伸出一只手搭在沉尧的小臂上,歪着脑袋望着沉尧,蓝宝石般的眼睛里写着疑惑。
沉尧的指尖碰到白溪的爪子,一股裹挟着寒意的灵力钻进了白溪的身体中,带着他重新运转灵力。
白溪的注意力很快被身体内的情况所吸引,沉尧的动作很轻,冰凉的灵力滋润着干涸的经脉,逐渐弥补上面的残缺。
痛感虽然还是无法避免,但是已经比刚才好受了很多。
白溪咬着牙关,主动地跟随者沉尧的动作运转灵力,无师自通地试图吸收外界的灵力塞进自己的身体里。
沉尧只是带着他走了两圈就收回了灵力,剩下的时间都是白溪自己在尝试运转灵力。
今天的魔气似乎格外躁动,沉尧闭上眼睛,放缓呼吸抵抗魔气一次又一次的冲击。
白溪睁开眼睛,刚想要朝沉尧炫耀两声,只见对方周身萦绕着淡淡的红色,眉头紧锁,仿佛在压抑什么。
这种红色,只有白溪刚刚见到沉尧的时候看见过,虽然不知道原因,但白溪本能地排斥这种红色。
此时他就算再傻也能看出沉尧的情绪不对劲了。
白溪强忍着威压朝着沉尧靠近了两步,在他的手边轻声唤了一句。
沉尧闻声睁开眼睛,周围的压迫感随着他的动作减轻了些许。
“何事?”沉尧低声道,声音和平时如出一辙的毫无波动。
白溪犹豫了几秒钟,像是碰瓷一样地往沉尧手边一倒,扭着脑袋在他的手心一个劲地蹭蹭,同时还不太熟练地运用灵力抬起沉尧的手放在自己的脑袋上。
沉尧沉着脸把手拿开,白溪翻了个身爬起来,故技重施地倒了回去,又一次将他手挪到了自己的脑袋上。
白溪金色的尾巴按了按沉尧的手背,示意他不要乱动,随后,毛尾巴伸进砚台里沾了点墨汁,歪歪扭扭地写道——
别生气了。